黎明前的那一刻,几片乌云笼罩了大地,今日的战场,沉闷而压抑!
公孙恭面沉如水,望着城外一望无际的乌桓大军,辽东诸将在他身后,也都默默无言,昨晚的敌袭,众人心有余悸之时,心头也都暗暗惭愧:如若贾范也同众人一样放纵,今日立在城上的,那就是城下这群野蛮的北狄了。
而公孙恭联想到身受重伤的贾范,更是无地自容,昨夜凌晨,他在沉沉睡梦中被人急促唤醒,还未缓过神来,就听到了敌军夜袭的消息,待他来到城门之时,正好遇到被四名士兵抬出的贾范。
到现在已是好几个时辰了,但是,公孙恭耳边萦绕的,仍是贾范在昏厥前的最后一句话——
“贾范无能,险些让城门失守,请主公治贾范疏忽职守之罪!”
贾范说话时,气息已经极为微弱,但是这句话,却如同炸雷般,将公孙恭的耳膜险些穿透。
“疏忽职守?我这个辽东之主才真是疏忽职守,一场小胜就悠然放纵、狂妄自大,还妄图想在这乱世中打出一片天空,我这叫什么?这叫什么?城府呢?沉着呢?不骄不躁呢?公孙恭,才来这里几天,你就把前世的赖以生存之道,忘个精光吗?”
暗暗自责中,公孙恭不断的剖析着自己,不过,他还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时,身后传来几声轻响,打乱了他的思绪。
“骨碌、骨碌”
“军师!”有人吃惊喊道,公孙恭急忙回头——
两名士兵,吃力推着一辆木轮车,缓缓的登上城楼,脸上毫无血色的贾范,被颠簸的车子碰触到伤口,咬牙坚持,没有发出声响,只是痛苦的表情,让乍见贾范的公孙恭,又是一阵心痛!
“主公,今日大战,贾范来迟,望主公赎罪!”
“军师……”公孙恭叫出这一声,虽有千言万语,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呵呵,主公初掌兵权,不知这些诡诈奇道,经此一役,相信主公定会小心谨慎,现今大敌当前,主公要专心对敌,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望着曾经由自己亲自启蒙的公孙恭脸上露出懊恼之色,心中不知怎么,竟有几分宽慰,看着真心悔过的主公,贾范明白,昨日的一场拼杀,终于没有白白牺牲那些忠诚士兵。
贾范微笑说的话,让公孙恭顿时头脑一阵清明,刹那间,他心中思量不透的地方豁然开朗,心道,军师所说不错,既然错误已经犯下,当下正是弥补的时候,再要纠结于昨日的失误,怎能成就大事!
想毕,公孙恭突然对着贾范一躬到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诚心道:“军师真乃是我辽东的擎天支柱,更是我公孙恭的指路明灯,经过昨夜之事,我公孙恭才真正明白身上的责任和战争的残酷,从今之后,我一定谨小慎微,不敢再有一丝放纵,必要我辽东永世昌顺!”
公孙恭说完,再起身已是满脸坚毅,在贾范和众将士动容间,公孙恭豁然转身,来到了城头,眼光变得炽热,心中升起一股自信,不管城下如云的敌军军容多么强盛,他已有了必胜的信心,看过之后,公孙恭沉声道:“升起帅旗,众将听令,备战!”
猎猎寒风中,太阳初升,襄平城头沉重而缓慢的升起一面大旗,硕大的“公孙”两字,随风飘舞。
城下。
昨日的战场虽然已经打扫,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焚烧尸体时留下的怪味,空旷的城下荒郊,寸土寸草,都在无声的诉说着昨日战争的惨烈。护城河桥,此时已变成几截断木,探出河面,百名士兵,正全力搭建起用以渡河的浮桥。而乌桓虎将蹋顿,默默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伤感的缅怀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呼韩邪。
“蹋顿将军,可惜昨晚奇袭未成,要不然,此刻,将军便是我乌桓部的第一大将了!”乌兰老者紧随在他身后,对于昨日的功亏一篑,他仍然不能释怀。
蹋顿微微一笑,对昨天晚上的小败也不放在心上,道:“军师不必烦恼,昨日奇谋未成,算他辽东还有几分运气,但我二十万大军陈兵于此,即使那汉朝倾全国之兵,也未见得一定能胜,何况这小小的襄平。再过片刻,军师看我部勇士如何取城!”
“蹋顿将军所言不错,但这襄平城城高墙厚,辽东之师久历沙场,还请将军小心行事!”
“哈哈,军师休要乱说,量这小小的孤城,已无据我大军之能力!”蹋顿心系左贤王所说的大将一职,早已在他心中据为己有,急不可耐的就要攻城。
就在说话间,十座宽敞的木桥已经搭建完成。蹋顿环眼猛睁,道:“军师后退,看我如何破敌。”
“众将听令,各率所部,将前方城池夺下,先入城者,赏奴隶五十,牛羊千匹!”
就在蹋顿嚣张的号令之下,牛角号吹起,第一波攻势,就这么突然发起了,刹那间,最前面的万人弓骑部队飞驰百步,来到了射程之内。
公孙恭在城头早已看到城下的态势,眼见敌军已至,他直觉热血一阵上涌,道:“辽东儿郎,准备杀敌!”
垛口的弓箭兵应声而起,将角弓拉成满月,只听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乌桓弓骑兵这时刚刚冲过浮桥,只听天空之中突然一阵呜呜响声,抬头看时,漫天的羽箭已经接踵而至,立足未稳的乌桓军不及格挡,瞬间倒下了一大片。
但是,一万弓弩骑兵岂是等闲,乌桓军士自小便是在马背上长大,放牧打猎乃是他们的生存本领,能够入选骑兵中的特殊部队——弓骑兵的,更是些百步穿杨的好手,在城上第一轮骑射完成后,他们也展开了反击。
辽东众将正在城楼向下观察敌情,猛见乌桓骑兵将背后的长弓取下,弯弓搭箭,弓弦颤动中,箭矢如流星般,向着城上飞了过来。
“啊!啊!”惨叫声此起彼伏,穿透辽东士兵身体的箭只,竟然余势不消,从死亡军士的背后穿了出来,乌桓的强弩,竟然威猛如斯,襄平城虽然城高墙厚,但辽东守军,竟被打压的抬不起头来,公孙恭连连呼喝还击,怎奈箭矢如蝗,各人躲避尚且不及,何谈回击。
忽然,一支势大力沉的羽箭,猛的窜上了城头,不偏不倚,竟然朝着公孙恭的胸口而来,箭势奇快,众亲卫想要救时,已来不及。
危急时分,公孙恭竟然做出了反应,腰间长剑朗声出鞘,当啷一声,羽箭已被劈落在地,众亲卫急忙跨步赶到,将仍然立在危险地带的公孙恭一把拉到了垛口之下。
蹋顿眼看战机已到,将手猛然一挥,第二队万人铁骑,在震耳欲聋的喊杀之中,冲了上来,转眼来到城门,刀砍斧剁间,城门岌岌可危。
公孙恭此时也来不及考虑自己怎么会有如此迅捷的反应,眼看战况不利,急忙喊道:“柳毅、阳仪二位将军,速令投石车反击。”
柳毅二人手持长剑,一边格挡着飞到身边的箭簇,一边急忙应声,两人兵分两路,快步跑到城角处。
那里,各有两座深山巨松打造的木质投石车,早有四百名精壮官兵将巨石和零散石块填装如木筐内,两人赶到后,一声令下,数十人“嘿咻!”一声,拉动了绳索。
凶狠的乌桓军眼看着城门已被利刃剁的面目全非,欢欣鼓舞下,正待一鼓作气,打开城门,忽然,耳边听到了重物撕裂空气而发出的恐怖声响,随在战局之中,也都不禁抬头向着天空看去。
猛然间,乌桓部队看到了让他们心胆俱裂的景象。
满天花雨般的石块,夹带着凄厉的巨响,黑压压的朝着他们身后整齐列队的乌桓弓骑部队飞了过来。
轰隆”巨响,重达二百余斤的巨石和散碎石块如同死神般突然降临,刹那间卷起冲天的尘土,片刻,尘土散尽,只见是快到处,数不清的乌桓铁骑被冲落于马下,巨石旁,烂泥一般的躺着一堆尸体,哀号惨叫之声四起。
不待乌桓军有所反应,又是几声巨响,第二波石块已到,然后第三波、第四波……眨眼间,乌桓弓骑队形凌乱,已然无法进行弓箭压制。
公孙恭看投石车收到奇效,大喜之下,豁然站起,喊道:“弓箭手散射,保住城门。步兵上前,热油准备,将犯我之敌一举消灭。”
城上众将士齐声领命,各自开始忙碌!
辽东强弩刚才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压迫在隘口之内,早已觉得胸闷气短,此时听公孙恭喝令之一下,众军士早已按耐不住,一个个将弓箭拉成了满月,这时城下敌军虽多,但已是拥挤不堪,铺满了整个旷野,毫无章法可言,弓箭手也不用刻意瞄准,只是朝着人头攒动的地方射去,,夺命的弓箭带着将士们的怨气呼啸而下,乌桓骑兵应声而倒,箭手旁边,辅兵将成捆的箭只背负过来,不断为其递上杀人的利器。
城门之上,高耸的城楼上,架起了数十口大锅,经过片刻的熬制,牛油已是沸腾翻滚,几十名膀大腰圆的兵士将手中长长的大勺伸入锅中,舀起热油,没头没脑的朝着正在劈砍城门的敌人浇了下去,惨叫声中,滚烫的热油已落在敌军的脸上、手臂、胸口,掺杂了盐巴和辣椒的沸油在烧灼完他们的皮肤后,还在用最强烈的刺激侵蚀着他们的神经。
经过短暂不利之后,辽东方面已然夺回了场面上的主动。
蹋顿在阵后紧皱着眉头,看着战局戏剧性的转变,他怎么也想不到,没想到几颗破木头架成的投石车,能在战斗中起到如此大的作用,此刻前方战士已是死伤过半,蹋顿有心回撤,但想起左贤王那不怒自威的神情,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沉声喝令第三队骑兵出击。
“将军,敌军守城力量强大,再让儿郎上去,于事无补,还请回撤三里,待我王来后再做定夺!”乌兰见蹋顿在如此战局下仍命乌桓军上前,急忙出声阻拦。
蹋顿想到乌桓部落中对待战败将领的残酷刑法,心中一片冰凉,如同战前他与乌兰所说,能够斩敌夺城,他固然能够一步登天,但若败北而归,那等待他的,可就不是那么令人向往的事了。
想到此,蹋顿突然眼中泛起一股煞红,狠声道:“军师,休要阻拦,我王命你前来,乃是督战,可不是要你对我指手画脚,这前军统帅,乃是我蹋顿!”
“将军,请不要一意孤行!”乌兰心中着急,一拍马臀,已拦在了大军之前,“谁都不许动!”
“你给我滚开!”蹋顿上前一把提起瘦弱的老者,狠狠的掼在了地上,右手高高举起,竟然想要将全部兵力投上去。
正当两人争吵的不可开交之时,猛然间,阵后快马流星般飞出一骑,转瞬来到两人身边。
马上之人眼都不瞧扔在趴在地上,浑身是土的乌兰,喝道:“蹋顿、乌兰听令,前方战事不利,速速退兵,我王已至,已在中央大帐中等候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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