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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帝—绝爱娇妃》2—— 旧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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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幕血淋淋的画面狠狠冲击着脑海,多年来我曾拼了命想把它们埋没在最深入的心底,永无不要揭开。

然而现在却随着那轻浅的一声‘遂君’而汹涌暴发。

头,极痛,就像要炸开了。一如当初被白绫勒紧脖子那般苦不堪言。

‘君儿’

‘十一妹’

‘公主’

‘罪妇’

熟悉的,又陌生的面孔一张张流过,慌乱中我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巨大的恐慌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别走……回来……求求你……”

我不知道自已正张牙舞爪,突然碰到一物就死死抓在掌心,就像溺水时趴着浮木一样不肯松开。

只听见低沉而冷酷的声音:“退下!”

“相爷,她竟然对您不敬”

“滚!”

熟悉的男音,不熟悉的凛冽,下意识中我用尽力气睁开双眼,视线一片模糊,唯有一个欣长的影子越来越清晰。

他见我睁开眼,写满憔悴的脸流露出阵阵惊喜,接下来紧紧把我扣进怀里:“总算醒过来了,遂君,遂君。”

颤抖不止的手激动得轻轻拍我的后背:“七年了,遂君,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沙哑的声音语无伦次,紧贴着他的胸膛,我听得见‘咚咚’的心跳,是那么喜悦,快乐。

多久没有人叫我这个名字了?七年罢!久得连我自已都忘了原来我的名字叫‘龙遂君’,前朝暴君随末帝的掌上明珠——纤云公主。

然而随着十万铁蹄践踏皇城,昔日高高在上的天之娇女,早已明珠蒙尘,辗落成泥。

紧拥着我的臂膀强壮有力,又隐隐颤抖。

我定了定神,趁机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将四面八方打量个彻底有没有逃生的希望,当然没有。

于是清清嗓子:“云大人,可否放开奴才了。奴才一身贱骨头怕咯伤您的手。”

透过薄薄的衣衫,感觉他的身体猛的僵硬。

他掰正我的身子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颤抖的手捧起我瘪的脸,一双灿若繁星的瞳眸痛苦的凝视着我,苍白的唇动了动:“你……你可还是恨我?”

我裂开嘴朝他笑,露出八粒大牙,他嘴角直抽。

可想而知,此时的我有多难看。趁这个机会我挣脱他的双手跳到地上,然后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个头:“奴才何德何能,劳相爷您千金之躯照料。日后若有机会,定当全力回报。”

说完我就装备走,回飘香苑。

胳膊突然被拉住:“遂君,你是该恨我,我不怨。只求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补偿你。”

我回过头来冲他裂嘴:“‘遂君’乃前朝钦犯名讳,相爷千万小心谨慎,莫叫人招了口舌参您一本,相爷如今一手遮天之势来之不易,万不能前功尽弃。”

“遂君!”他低低喝斥,脸色越发得难堪,痛苦,还有无从形容的悲伤,看向我的眼中尽是痛与悔。

瞧着他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我也难得叹息:“阿贱。”

云剑霄的小名,‘剑’通‘贱’,打小我就一直喜欢这么恶整他。而这傻小子亦甘之如饴。

就见他眼睛一亮,抬头之际满眸惊喜。

“阿贱,我没怨过你。真的。”见他盈满眼瞳的希望刹那褪尽,死灰一片,我知道这小子又误会了。

是啊!有谁历经丧父,亡国,流放,死里逃生,还能心平气和说一声:我不怨你?有木有?

我上前用力拍上他肩,就像小时候一样:“八年前父皇同我说,大随气数已尽,他虽整日坐在龙椅上,不过是做一天皇帝享一天荣华,到死,也无憾了。若是有朝一日国破家亡。只要能活下去,他不介意我抛尽气节做个低三下四的奴才。”

只是当时的我太年轻,又终日沉浸在与夜离歌苦恋的梦境中,对父皇的话每每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直到我那疼我如命的父皇被那个男人无情的砍下头颅,我方才从美梦中惊醒,拥簇我十四年的荣华富贵一瞬间支离破碎,我也从凡人无法触及的云端跌进永世不得翻身的地狱。

“别说了,遂君,别说了。”带着低微的哀求,温厚的大掌轻轻捂在我的唇上,面前是云剑霄颓丧又刻骨心痛的面容:“日后,我保护你。没有人能伤得了你。”

闻言我失笑,露出一惯的痞色:“也行啊,您相府的伙食外头可吃不到,就算死也能做个饱鬼我心满意足了。”顺带着用脏兮兮的爪子捏捏他的衣服:“嗯!瞧这衣服料子,雪缎吧。我整整七年没穿过了。比粗布舒服多了。还有那个,阿贱你记得我的口味,吩咐厨房多做些我爱吃的,想一想怕是我也没几顿了,花不了你多少钱子。别抠啊。”

你老母的,每说一个字,我的心就更痛一分。

云剑霄认真的看着我,目光似水漾柔情缱绻,他细心的替我捻齐散落的碎发,动作轻缓更柔和,生怕吓到我。

当我喋喋不休说完时,他总算牵唇一笑,有如春回大地,朝阳绽放。你老母的,看得目瞪口呆,流口水了。

“自然不会忘,遂君就安心住下。这是我的别庄,他……不知道。”

心里‘咯噔’一跳!虽然过了多年,我也早下狠心一定要将他忘得干干净净,但是一经提及此人,心中还是止不住寒颤。

“相爷,相爷!”外面急促的声音唤他,云剑霄眉梢不经意一紧,然后恢复浅笑,体贴的扶我躺下:“大夫说你身子太弱要好好调养。花妈妈那儿也别想回去了。我给你赎了身。”

你老母的,我说怎么好端端的那老妖婆突然抽疯似的冲我笑,原来给卖了。

算了,即来之则安之。

我点点头,眼巴巴伸出一只手:“那好,包吃包住包睡。咱俩这交情,再给我点零用钱吧。”

他失笑出声,浅浅的嗓音似汩汩流水,十分好听。

“好!”

说完,放下房边帷帐,才轻轻了出去。

床上,我的视线随着他的离去而收回,无聊的瞪着头顶上方粉红的帷账顶,心思千回百转。

房间内奢华的摆设,饰品,哪怕就是一方小小的帕子都是照着我的喜好,难为他还记得。

可是,过去的就是过去的了。

现在对我来说,与其缅怀过去纸醉金迷,不如将这些东西换了银子实在。

要说起我跟云剑霄的渊源,那得追溯到十八年前,对,就是我三岁那年头起,我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那时候的大随已是风雨飘摇,百姓餐餐食不裹腹,苦不堪言;而皇城里却锦衣玉食,夜夜歌舞笙平。

我三岁的时候还是个芽芽学语没长开的小圆球,整天蹬着两根小粗腿到处乱跑,没事就闯祸,宫里上至皇太后,下至刷马桶的远远见到我没一个不是夺路逃命。

那天晚上正值我那好奢华的父皇大开宴席,席言他多饮了几杯,指着云尚书家那六岁的胖儿子说:“此子面相睿智,朕将十一公主指给你家可好?”

那老尚书晚年得子,突然又凭空得了个公主丈人的头衔,自然是喜不自胜,急忙磕头谢恩。

从那一夜起,我同云剑霄两个根本不相识的人就生生被一根红绳强栓在了一起。

但凡皇室子弟自五岁起便开始入国子监授学,父皇疼我至极,破例应允我亦前去。可他哪里知道我不喜欢读书,一点也不喜欢。

于是我将古往今来劣等生的卑劣手段融会贯通加以升华,并且发挥到极点。

而云剑霄,我的小相公,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从不敢待慢。

但凡纤云公主逃课,总有云剑霄一份。

我俩仗持着身份甩掉宫里的随从,跑到城外的瓜地里偷瓜,被那些庄稼汉拿着棍子追着在后头打骂。每当跑不过人家时,他总不忘舍身成仁,护我平安。

久而久之,也得出些经验。

于是,我偷瓜来他望风。

我捉鳖来他生火。

这种整天厮混的日子直到我十二岁生辰那日,遇到从边疆凯旋而归的镇国大将军夜离歌之时彻底结束。

‘吱呀——’

门被推开了,听得出来来人很小心,但我睡得极浅,立刻睁开了眼睛。

进入厅内的是一缕浅青色身影,衣衫简单,梳着丫环的发饰。她小心翼翼将手中的盘子之物在桌上摆好,转过身就向我这边走来。

正好与我‘锃亮亮’的大眼睛对上个正着。

小丫环脚下一顿,‘啊!’轻呼了出来。想必是被吓到了。

好半天才嗑嗑巴巴说话:“姑……姑娘,您醒了?”

我冲她笑一笑,身子一动就钻出被窝。

屋子里飘荡着点心的清香,我饿呀,啃了七年的馊菜馊饭,终于又能吃到美味佳肴。

也顾不得小丫头愕然的目光,提起筷子就上。

“哎,你叫什么名字?饿不饿?一起吃吧!”我把一盘金丝桂花糕往她面前推了推。哪知却把小丫头吓得跪下。

“姑娘恕罪,奴才伺候得不好,请姑娘责罚。”

你老母的,这话听着不仅耳熟,更渗得慌。

七年前日日由人说给我听,七年后日日由我说给人听。

多么纯良的姑娘啊,却叫云剑霄这厮给祸害了。

我眼珠子直抽:“还是我吃吧。”

直到把肚子撑得圆滚滚,再也塞不下时,我方才拉过一旁充当摆设的管家,斜起眼睛问他:“你们家爷在朝中当什么职的?奉碌多少?成家了没有?后院几个夫人?添丁了吗?”

这位老人家模样忠厚,低眉顺眼,他听了我的话立刻回道:“奴才只管尽职伺候好主子,其他的一概不知。”

听听!听听!姓云的手底下随便抓一个都算个人物。否则当年凭他一介书生怎能游走在我父皇与夜离歌中间左右缝源,甚至全身而退?

老狐狸窝里焉能养得出老实人?

摆明了把我锁在这儿不见天日。

放下嘴里的牙签,我捧起泡满碧罗春的大茶壶大口狠狠灌下肚去。恨不得里头泡的是云剑霄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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