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树妖化做了人形你也是块木头 晚饭前洛崇信回了府，遣人传信唤洛玉尘到书房相见。她收拾利索来到书房，见到了她名义上的父亲。洛崇信看上去三十五六的样子,面目白净留着短须,询问了几句她这几年在庵中的生活,两人竟无话可说。 “用过了饭，就去看看你二弟吧，这几年他身子一直不太好，已经昏迷了五日还未醒来，请了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唉……恐怕是……熬不过这几日了。”说话间神色中疲惫尽显，语气很是苍凉，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 洛玉尘正待回话，门外传来一个温婉的声音道“老爷可在书房？” “回夫人的话，老爷正在书房同二小姐叙话。”书童侍书回道。 “哦，二小姐也在呀，可是把人给盼回来了。”说话间，门帘一挑，进来一个穿着翠绿衫裙的妇人，头发乌黑，斜斜地挽了个坠马髻，皮肤白皙，看上去只有二十左右，一点也不像是年过三旬的样子，正是姨娘墨竹。 “唉呀，真是女大十八变，二姑娘出落地越发地水灵了。”墨竹姨娘上前两步摸着洛玉尘的手欣喜道。 洛玉尘向后退了两步，不着痕迹地抽出手，福身行了一礼，“玉尘见过姨娘。”真真是个笑话，被几个下人尊了几声“夫人”，就真以为自己是个“夫人”了？拿腔作调扮雍容装贤良，没的让人恶心。树妖化做了人形就忘了你是块木头？！ 墨竹笑容一滞，复又笑道“二姑娘莫要多礼。” 洛玉尘淡淡一笑，转身对父亲道“父亲，女儿想先去看看弟弟，一会儿再过来服侍父亲用饭。” “去吧，多陪陪你弟弟吧……”洛崇信怅然道。 出了书房，洛玉尘带着金丹沿着游廊回到园中，寻了一个小丫头带路直奔致远斋。 致远斋坐落于洛府最东边，紧挨着府里的围墙，果然是位置够远。还未进门就闻到冲鼻的药味。院子不大，正中栽着一棵桂花树。一个身着鹅黄衫裙的大丫头正蹲在一间倒座前守着炉子煎药，头上一只蝶钗随着动作颤颤欲飞。 “丹桂姐姐，二小姐过来看望二少爷了。”煎药的丫头听了召唤，忙起身近前行礼，“奴婢丹桂拜见二小姐，二小姐金安。” “起来吧，怎么院子里就你一个？旁的人都去了哪里？”洛玉尘打量着丹桂皱眉问道。 “回禀二小姐，兰香去厨房取晚饭了，石榴去叠翠轩回夫人话去了。” “哦，这院子里就只有你三人伺候着？还赶巧都忙着？屋里一个人都没有？这是寻思着少爷醒不过来了？急着攀高枝去了？” “奴婢断断不敢有那样的心思，奴婢原本是在屋里伺候的，见二少爷并无异样，又见该是煎药的时辰，这才到院子里来的。是奴婢愚笨思虑不周，请二小姐恕罪。”丹桂急急辩道。 丹桂本不把这个刚回府的二小姐放在眼里，一个在姑子庵里呆了三年的小姑娘，刚刚回府还能翻出天去？虽然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偷懒出去耍了，但石榴确实是被夫人的丫头唤去问话的。本想托词到夫人身上，现下听着二小姐的话句句诛心，竟似并未将夫人放在眼里的样子。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赶紧过了眼前这一关才好。 “哼，一会儿自去管家处领十板子，过后再与你算账。”洛玉尘说罢，越过丹桂进了洛玉帆的卧房。 估计是为了压压药味，屋里燃着熏香。只见一个年约八、九岁的男孩躺在床上，身上压着锦被，只露出巴掌大的一张小脸，面色苍白双目紧闭，若不细听都感觉不到呼吸的声音。 见洛玉尘走近床边，金丹忙搬了锦凳放在床边。 洛玉尘坐在锦凳上，从被中拿出洛玉帆的手，右手抚在脉门上，运起体内真气，循着经脉在他体内转了一圈，已是心中有数。 望着洛玉帆毫无生气的小脸心里一叹，这姐弟俩个真是可怜，年幼失母，父亲不亲，姨娘心狠，可谓是命运多桀。也罢，既然得了你姐姐的命，自当还到你的身上，这也算是因果循环了。可怜的孩子，今日后，我定会护你周全，让你荣华富贵幸福一生。 “金丹，吩咐厨下烧热水，准备好浴桶，一会儿二少爷要沐浴。” “这……二小姐……”金丹本待说这不合适，但看见二小姐严厉的目光，忙咽下话头，“是，奴婢马上就去。”转身出屋使人去准备。 洛玉帆并非是生病,而是中了一种慢性毒药，毒性虽大，但每次剂量都很小。虽不至于立时丧命，但长期服用下去就会身体衰弱，食欲不振、肠胃不调。到了晚期则会浑身疼痛、意识模糊、陷入昏迷，最终丧命。因她有“消解丸”，所以这毒并不难治，一丸下去不消半个时辰就能解毒。但因毒药长期腐蚀，器官衰竭，身子已经是千疮百孔，尚需一段时间精心调养，等到机能恢复，再用灵药滋补一二，定能恢复健康，龙精虎猛。 想到此处，她从仙府中取出一粒“消解丸”送入弟弟口中，就坐在一旁等待，不消片刻金丹回禀浴桶热水均已准备好了。她将丫头们都打发出去，关好门，让金丹在门外守着，不许旁人进来。 再等片刻，弟弟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周身毛孔沁出黑色的黏液，散发出刺鼻的大蒜味。渐渐地泌出的黏液越来越少终于停止。见毒已排出，洛玉尘抱起弟弟放到浴桶中，从仙府泉眼中引了灵泉水兑入桶中，用桶边巾帕轻轻擦拭弟弟的身子，看着他骨瘦如柴的小身子，面前浮现出墨竹姨娘和丹桂的脸。“哼，欠你的早晚要让她还回来；吃了的一定让她吐出来。” 叠翠轩，正房。 “你说什么？！二小姐进去一个时辰还没出来？还关了房门不许人进入？”听了丹桂的话，墨竹猛地站起身，在屋中踱了两步，虽不知房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心中隐隐泛出一丝不详的预感,多年的心血可不能毁在二丫头的身上,“老爷还在书房吗？” “还在书房呢”碧玺忙回道。 “马上请老爷过来。” “是”碧玺转身出去。 “等等，还是我亲自过去吧。”唤住碧玺，墨竹带着丫头们直奔书房而去。 此时，致远斋里，洛玉帆慢慢睁开双眼。 “弟弟，你终于醒了。身上可是好些了？” “姐姐？你是姐姐吗？”看着面前清秀的少女面带关切的脸，洛玉帆怯怯地问道。 “好弟弟，是姐姐呀！” “姐姐！姐姐！我好想你呀！这不是做梦吧？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胡说什么呢？你的病已经好了，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待姐姐配了药好好地给你调理调理，保证你身体棒棒地。” “可是姐姐医好了我的病？” “当然了，二小姐可神了，一剂药下去就将二少爷给医好了。”金丹忙凑上前兴奋地说道。 “姐姐，我饿了。” “好、好，金丹，快给二少爷盛碗白米粥来，”吩咐了金丹，转头对弟弟道，“你病刚好，胃口还弱着，刚开始不能用饭，以免伤了胃。” 金丹领命快步出房，刚走到院中，就遇到了匆匆赶来的洛老爷和墨竹姨娘众人。 “你这丫头，急急忙忙地干什么去？二小姐可是还在二少爷房中？”墨竹斥道。 “回姨娘的话，二小姐正在二少爷房中。二少爷的病已经被二小姐医好了。二少爷饿了，奴婢正要去给盛粥呢。”金丹喜气洋洋地回道。 洛老爷闻听此言顾不得其他，三步并作两步向屋内行去。 墨竹一听，如被雷击，呆楞半晌回不过神来，脑中只是回荡着三个字：医好了……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