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啦?老子昏迷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眏入庄铭眼帘的居然是满天繁星。
动动身子动动手脚,一切正常,一身行头也没少,鞋子还是两只,单肩式电脑包也还斜背在肩上,就跟做了场梦似的。
脑子空白地看了阵星星,庄铭慢慢双手撑着站起身来,感觉双手支撑处松软下陷,借着星月之光,这才看清自己躺的地方竟是一座一人来高的草垛。“怪不得自己不曾受伤,原来是掉到草垛上了,老天眷顾啊,回去定要烧两柱高香……”
想起日间的事,庄铭仍心有余悸:为了抄近路,自恃有着丰富户外运动经验的他徒手攀岩,不料一脚踏空,从百米高的山崖上滚落而下。
真是老天眷顾啊,我容易吗我,大学毕业两年,做了两年看人脸色的小销售,刚拼死拼活考上个体面的公务员,哪能让我就这么挂了呢……彻底摆脱了迷糊状态的庄铭一面碎碎念,一面站在草垛顶上向四周张望。
远处是看不清的,只能隐约看到四下里草垛子不少,再往自己脚下的地面看,上头似乎布满了短短的庄稼茬子。庄铭霎时间明白了,自己原来是置身在一片收割过的农田上。
也好,就在这凑合过一夜,反正是在山脚下,不至迷路,用不着打110求助,等天亮了再走。庄铭随遇而安地打定了主意,正准备重新躺下去,却忽地听到相距不远的另一座草垛发出了一阵悉卒之声。
野狗?庄铭头皮一麻,忙循声望去,果然见到那草垛下伏着一团黑影,一时间不禁慌了手脚。这一人来高的草垛可阻拦不了野狗啊,轻轻松松一跃就上来了,万一被咬了可不是好玩的,怎么办?
要是有根棍子就好了,狗怕棍子……想到棍子,庄铭猛地想起自己包中还有一把瑞士军刀,好歹也能起防御作用,急忙翻了出来,握在手中,寒光闪闪的,登时胆气壮了不少。
尽管如此,睡觉却是不敢睡了,一脸警惕地盯着那团黑影。盯了好一阵,不见野狗有何异动,庄铭胆子大了起来,开始冲着黑影虚张声势地吼喊,欲将这该死的野狗驱走,睡个安稳觉。
不料才吼了几下,那黑影竟呜呜哭出声来,是个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庄铭怔了怔,以手抚额,原来是虚惊一场啊,这小女孩一定让自己给吓坏了?想着忙跳下草垛,向那女孩走去,孰知还未近前,那女孩惊叫一声,撒开脚丫子在田地上奔出了老远。
先是不解,继而望了望手中的瑞士军刀,庄铭恍然大悟,自己拿着这寒光闪闪的刀,跟夜里劫色的色lang没啥两样,怪不得人家小女孩害怕……不过,真要对付你这小萝莉,老子用得着用这玩意吗,老子可不是怪蜀黍。庄铭颇有些郁闷地想道,将刀子收了起来,向那女孩唤道:“小妹子不用怕,哥是好人,刚才以为是野狗呢……对了,大深夜的,你怎么跑到这田地里来啦,你家人找不着你,不急死了啊……”
听见他的话,那小女孩倒是不跑了,却忽地蹲下身子,嘤嘤哭了起来。
看来这小丫头是迷路了,害怕得紧。暗自猜测着,庄铭慢慢走上前去,蹲在她身前,安慰道:“别怕别怕,你家在哪里,明日一早哥哥送你回去。”
说着,他伸手抚了抚了她头发,好让她尽快平静下来。
小女孩身子一颤,似乎他这个温暖的举动触动了她,勾着的头抬了起来,泪眼婆娑地道:“大哥,我没有家,也没有家人啦……”
什么?庄铭不由吃了一惊,抚着她头发的动作一滞,半晌追问道:“那你家亲戚呢,他们也不管你了吗,再说,还有政fu呢……”
小女孩无声地摇了摇头,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抽抽噎噎地道:“我爹让鞑子杀死了,我跟娘从北方逃回来,娘在半路上也死了……我不认得亲戚族人……”
“等等!”听她说到什么“鞑子杀了她爹”,庄铭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小丫头八成有些神志不清,将电视剧里的故事演绎成自身的遭遇了,算了,自己还是别问了,再问也是白搭,不如早点睡去,养足了精神明天好上路。
这么想着,庄铭缩回了一直停留在她头发上的手,人也顺势站了起来,然而就在此时,无意间的一瞥,令他的身形如泥塑菩萨般地顿住了,成了半蹲半立的奇怪姿势,而他自己却浑然不觉——这小丫头的发式居然是古代少女的双螺髻发式,更要命的是她的额上竟束勒着明代女子才流行的秀窄额帕!
再看她的衣服:交领、短衣、长袖、长裙、腰间打结的束绦!
天!照自己还算过得去的明代历史知识看,这活脱脱是明代少女的装束啊……自己穿越了吗?
“小妹子,大哥问你个问题……现在是哪个年头啊?”强忍着阵阵心虚,庄铭嗓子眼发干地问道。
“天启元年啊,大哥……你眼睛怎么啦?”
天启元年?你个贼老天,你真让老子穿越啊……老子的公务员……老子的魔兽世界啊……
“啊,没事。”足足愣怔了一分钟,庄铭发直的眼珠才恢复了正常。天启元年……大太监魏忠贤、党争、辽东战事、再过二十来年大明就玩完了……人人都吊根金钱鼠尾……这***什么破时代……贱老天……
问候了不知多少遍老天,心情稍稍平复了下来……唉,既来之则安之,总得活下去不是?
叹着气,再望望面前的这小丫头,霎时间就有了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这小丫头没家没亲人了,自己何尝不是?从三百来年后的时空飕地一声就过来了,在这世上,彼此都是孤零零的一人啊。重新蹲下身子,庄铭温和地道:“小妹子,你还没说完呢,为何不认得亲戚族人了啊?你打算去哪儿呢?”
见问,小丫头抹着眼泪说出一番话来。原来她父母皆是淅江宁波人,一直在辽阳做丝绸生意,从未回过家乡,就连她也是在辽阳出生长大。数月前女真鞑子攻陷辽阳,她爹死在乱军之中,她与母亲却万幸逃出城来,不料才从山海关来到京师,母亲就因悲恸过度,染了急病去世,竟来不及告诉她老家究竟是在宁波的哪个地方。
父母双亡,天地之大无容身之地,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她就一路南下来到宁波,可如今一个来月过去了,她转了好些地方,说着父母的名讳,就是无人晓得……
北京到宁波三千来里的路程啊,这小丫头瘦瘦小小的,真是不简单,这一路上她是怎么过来的?挨饿受冻、露宿街头怕是家常便饭,就如今夜一样……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同情小丫头的同时,庄铭也颇为感慨,不觉怜惜之情愈增。忽地想起一事,问道:“小妹子,依你说,这里便是宁波?”
小女孩点点头,道:“是啊,这里便是宁波府鄞县境内啊。”说着,微感奇怪地望了他一眼,似乎是说你人都在宁波了,竟不知此处是宁波?
庄铭自是不理会小丫头的想法,只是在心中念叨着宁波二字,贱老天总算还没伤天害理到家,宁波府至少是个富庶的地方,若是将老子丢到哪个穷乡僻壤去,那可真悲了个催……唉,老子原本不信穿越这玩意,直到现在膝盖中了一箭……
正胡思乱想,只听小女孩怯生生地道:“大哥,你这包里有吃的么,我饿了。”
庄铭一抬头,就看到她冲自己绽着讨好的笑容,并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不觉心下恻然,这小丫头从北京一路走到这里,沿途乞讨是必然的,一个做丝绸生意的富家女孩转眼间成了乞丐儿,得遭多大的罪啊,这该死的老天啊……不,这该死的鞑子!
想起电脑包的确还有些面包、饮料什么的,他忙不迭地点头道:“有,有,大哥这就给你拿。”一面说,一面先翻出一块面包来,撕开包装递到她手中,“吃,香着呢。”
闻着诱人的奶油麦香味,小丫头顾不上矜持,手捧着面包大口大口吞咽起来,看来确实是饿坏了。“慢点儿吃,小心噎着!”庄铭赶忙提醒道,谁知小丫头压根就停不下来,三下两下就将整块面包吃个精光,双眼又盯着他的电脑包道:“大哥,还有么,我还饿。”
暗自摇了摇头,庄铭将剩下的两块面包都翻了出来,放在她手中,接着掏出一瓶矿泉水,旋开盖子,道:“别干咽,喝喝水。”
小丫头接过矿泉水,怔怔望了他一眼,忽地再一次泪眼婆娑。“怎么了?”庄铭关切地询问道。
“没……没怎么。”小丫头低下头,飞快地吃起了面包,泪水却一滴滴的掉在手中的面包上。她流泪不为别的,这一路上就从没人像面前的大哥这样,对她这么关心、这么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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