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照在街道上,拖拽出两个长长的影子。
温玮伦双手插在裤兜里,目光直视前方,表情出人意料的平静。苏友朋紧挨在他身后,看着七眼一伙人手里的钢管木棍,两眼露出怯生生的暗光。
“还记得我刚才和你说过的话吗?”温玮伦说,“我先和他们谈一谈,你就跟在我后面,但不要靠得太近。”
苏友朋机械的迈动双腿,硬着头皮跟着温玮伦朝前走去。
“不要怕……我知道这个理由有点勉强,但害怕帮不了我们!”温玮伦轻握着苏友朋的手,“待会我喊跑的时候,一刻也不要回头,只管往后跑,清楚了吗?”
苏友朋乖乖的点点头,温玮伦镇定的语气给了他极大的鼓励。
“没想到放学路上你们两个还能凑到一起,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我动两次手!”空旷的街道上传来七眼嚣张的声音。
“也许我们可以谈一谈,”温玮伦说,“用非暴力的方式解决这件事。”
像是听到了一个极为有趣的笑话,被十几个小弟簇拥在中央的七眼笑得前仰后合,“你们听到了吗?这小子居然想和我们讲道理,在学校里你不是很嚣张吗?怎么现在就变成个怂货了?”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温玮伦面不改色的说,“我们可以给你赔礼道歉。”
他凑到苏友朋耳边,“把你书包里的板砖偷偷拿出来,不要让他们看到。”
苏友朋心惊胆战的照做了,他的动作其实挺容易暴露的,可此时七眼那伙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温玮伦一个人身上,反而将他这个主角给忽略了。
温玮伦一直背着的左手悄悄接过了板砖,掂了掂,这个份量砸不死人,但足够给对方留下一个难忘的教训。
他看着七眼,不动声色的问:“你要怎么才肯放过我们?”
七眼朝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不想被扁,就乖乖的趴在地上从我胯下面钻过去。”
“为什么我觉得即便我们照做了,你也不会放过我们?”温玮伦问。
“有这么多人作证,”七眼回答,“你觉得我会骗你吗?”
“他们都是你的人。”温玮伦冷静的说。
“有什么区别吗?”
“我信不过他们!”温玮伦很肯定的摇摇头。
七眼骤然加重语气,“这么说你一直是在耍我咯?”
“现在才发觉,我真的很怀疑你这个大哥是怎么当的?”温玮伦嘴角扬起一丝戏谑的嘲笑,在收起笑容瞬间,他大吼一声:“跑!”
苏友朋想也不想,扭头就朝身后发疯似的跑去,七眼气急败坏的声音跟着就响了起来,“妈的,上当了……你们去几个人堵住那小子,别让他又跑了!”
站在原地的温玮伦裸露出来的手腕上忽然青筋暴胀,手里的板砖夹带着呼呼的风声,重重的砸在了七眼的脑门上。
板砖断成两截,余势未消的温玮伦提起膝盖就朝七眼腹部狠狠顶去,那几个跑出去追人的小弟刚回过头,就看到大哥像条烂虾似的躺倒在地上。
没等他们作出反应,温玮伦一直藏在衣袖中的铅笔刀已经轻轻的抵在了七眼的咽喉处。此刻他被十多号人围在中间,脸上却不见任何惧色。
“谁敢往前走一步,我这刀子可就捅进去了!”
温玮伦一脸狠厉的表情把七眼的这帮小弟都给吓住了,双方就这样僵持在大街上,路过的行人看见地上斑斑的血迹,隔得老远就慌忙避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满脸是血的七眼终于睁开眼睛,他清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成了温玮伦手里的人质,嘴上却依旧不肯服软。
“小子,你不用拿刀子吓唬我,真弄出人命你也跑不了!”
温玮伦眼中的厉色更甚,“这么说你真想试试?”
感觉到铅笔刀森然的寒光已经割破了自己的脖子,七眼顿时吓得哇哇大叫:“你别乱来,有话好好说!”
“这时候你终于愿意和我谈条件了?”
“你想怎样?”
“我这个人不喜欢麻烦,但从不害怕麻烦!”温玮伦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警察就快来了,我们还是去警察局里再详谈!”
一听说警察要来,七眼手下的小弟们顿时慌神了。
“小子,实话告诉,老子已经入了竹联帮,警察来了我也不怕,识相你就乖乖的放开我,不然以后要你好看。”七眼眼珠子一转,而后声色俱厉的警告说。
听到“竹联帮”字眼,温玮伦瞳孔骤然缩紧,台湾的黑社会势力一直是让人讳莫如深的话题……要是七眼真和竹联帮有关系,那事情可就有些麻烦了。
就在温玮伦左右为难的时候,苏友朋终于带着一拨警察气喘吁吁的赶到了现场。
一听到警哨声,七眼的小弟们立刻丢下手里的棍棒,瞬间作鸟兽散,被温玮伦死死摁在地上的七眼气得两眼翻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手心里攢着一把汗的温玮伦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小子在关键时候总算没坏事。
七眼最后被拎上了警车,送到附近的医院处理伤口,两个男孩则被警察带走接受调查。在警车走远后,街道对面一辆黑色轿车的车窗缓缓的落下,车后座上的瘦脸男子看了一眼地上还没来得及处理干净的血迹,嘴角微微一撇,眼中厉芒闪动。
“我进去这几年,帮里收人的规矩越来越没谱了,那烂仔手下十几号人,居然能被一个少年人吓住。”
“大哥,那我找人去把那小子给作了?”开车的黑衣司机瓮声瓮气的问了一句。
“你整天喊打喊杀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瘦脸男子眯着眼睛,语气颇为严厉,“这少年人的行事风格很对我的脾气,阿成和他比起来就差多了……刚从里面出来就碰到这场热闹,我和这小子也算是有几分眼缘,你找人去警告那个惹事的烂仔,让他不要再去找这小子的麻烦。”
墨色车窗重新合上,远去的黑色轿车压过路面上的一张散落在地的报纸,版面上醒目的黑体字赫然的印着昨日轰动台湾的头条新闻:
蒋总统逝世百日“大赦”,陈启礼重出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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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警局里做完笔录,温玮伦和苏友朋的父母都赶了过来。这起事件最终被定性为街头斗殴,交了罚款就可以销案。
苏友朋被母亲拎着耳朵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苏父则拘谨的站在温玮伦和他父亲面前,一个劲儿的表示感谢,并愿意承担温玮伦打伤七眼所需赔付的医疗费。
“只要两个孩子没事,其他的都是小事。”温玮伦的父亲很客气的拒绝了苏父的提议,说话的时候他摸着温玮伦的头,“这孩子从小性子内向,难得为朋友这么血性一回,打伤人的医药费自然是应该由我们来出,就怕这钱那小混混他不敢要……”
在温玮伦从前的印象中,香港温家并不怎么出名,但从父亲说话时候的语气和警局接待人员的反应来看,自己的家世似乎还有几分显赫的味道。
穿越而来的温玮伦很庆幸的发现,自己的父亲温泽楷在几位叔叔伯伯当中是最没有野心的。他携家人远赴台湾,其实也是为了避开豪门家族里那些是是非非的纷争。
此时的温玮伦并不知道自己的麻烦早已经被某位碰巧路过的大佬顺手化解,有了温家这一层关系,他已经不需要再担心竹联帮会为了一个没用的堂口成员来找自己的麻烦。
在警局门口和苏友朋告别后,温玮伦抬头望着暮色沉沉的夜空,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眼中露出前所未有的坚定神采。
他心底有个声音在高声呼喊着:灿若星河的大时代,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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