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煊自称太宗皇帝李世民三子吴王李恪的第十一代孙。
只是从其父李浯开始已是无爵位宗室。
期间变故多多,享受不到俸禄,也无缘百孙院这类皇族聚居地。
好在李浯结交甚广,家仆人等也忠心耿耿。
尽管在京畿道内施展不开身段,但其总管贺宁眼光独到。
利用懿宗年间河陇番族归顺之机,在陇西县境内靠近渭河的一条河谷内购下大片土地。
开辟成农田、草场,雇佣人手设置了个李家堡子。
起初,以船载所生产的粮食,趁汛期顺水运往长安销售谋利。
后与李家堡子附近交好的卢都氏合作,船只溯源而上时装载些京都物什。
笼统售与卢都氏诸人转销各处,双赢牟利。
如此一来,李浯一家虽说失却皇族诸般特权,却也能在奢靡之都过得自如滋润。
况且其宗室身份并未被否认,境况自然比寻常商贾人家要好上不少。
李煊自开蒙起,家里就为其请了饱学之士作专职教习。
只是他随着年岁增长,无心向学,开始跟坊间纨绔子弟一道追逐嬉戏,吃喝玩乐。
其父李浯自己就是个浪荡不羁的宗室子弟,当然不觉得如此有何不妥。
只要李煊稍稍注意量入为出,不被人索债上门,几乎就没有受惩戒之虞。
但其生母钟氏看着急,三番几次要将早年定下的媳妇娶进家门,想以家庭、妻儿羁縻之。
李浯笑说李煊年幼,未过门的儿媳程氏更是未及及笄,算是帮着继续逍遥自在。
年前,眼瞅着李煊已过是十六,程氏也刚好及笄。
一向宽容的李浯也支持钟氏意见,一起筹备年后便为其迎娶。
李煊反对无效,一急带了俩小跟班,偷偷躲进溯水赴李家堡子的家船上。
赖着带队作营生的总管贺宁,跟了“下乡”去散心。
繁华都市过惯了,穷乡僻壤可不是好去处。
新鲜劲一过,贺总管可就尝尽带着少爷出工的苦头了。
本该跟着办货的十几个家仆,全被李煊拉去打马球。
原本能趁秋收后着手荒地开垦的青壮,尽数拉往草场。
成了官兵抓盗匪的,所谓的演兵游戏陪练。
那些一向做着女工的妇女们,都得战战兢兢地忙着备饮食,生怕影响了李煊以及他的“将士”们用餐。
稍有那么一点不顺心,人人都有挨皮鞭的危险。
还好,李煊跟着贺总管到了一趟卢都氏的营帐,找到知音!
这卢都氏,其实是吐谷浑族系,只是久陷吐蕃,把自己都当成吐蕃人了。
尽管这时节吐蕃已陷入内部纷争崩分离析,各王系、家支争斗不休。
卢都氏老领卢都格桑,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参与到其中去。
与李家贸易互惠,挣下不少实力,卢都格桑雄心大涨。
念念不忘要去调和各王系,重振大吐蕃往昔荣光。
几年前,点齐家支能战的八百多人马,会同附近相同理念的家支,凑齐五千一路西去。
把营帐和剩下的老弱,丢给继承人——年仅十四岁的卢都罗拔。
别看卢都罗拔现今才二十一岁,已是四个妻妾、六个孩子的主。
只是其贪玩天性与李煊比,似乎难分伯仲。
俩人渣混一块,连带着把各自下人也都弄得个疲于奔命。
不是来场斗鸡把两边宵小都调动了来较劲,就是来场马球友谊赛,卢都氏营帐前的大草场就成了斗兽场了。
声名远播,连带着附近百十里各家支的同好,或喜欢凑热闹的纷纷闻臭而动。
臭气相投搅到一块,算是为着地广人稀的偏僻地区娱乐活动,作出巨大贡献。
天寒地冻,该结束活动了吧?
不,卢都罗拔不想,李煊这好玩牛人更不想!
绞尽脑汁之后,李煊想出个冰上垂钓的妙点子。
规则是李家堡子、卢都家支或是其余想加入进来的各家支,分别派出十人,以钓到鱼多的一方为胜。赌注是各方押好马十匹,赢者牵走输家的。
输赢花点钱,贺总管还能睁只眼闭只眼,一听说是马匹,可就上火了。
老贺家几辈子在李家服务了,打理这点营生,还真全都亏了他!
在李家堡子,唯一一个敢规劝李煊这败家子的,也就贺总管。
他和颜悦色劝:
咱家底子是不薄,也不在乎几匹马。
但是,那十匹好马,是刚从番人手里几经辗转、费尽周折花高价买的大宛马,虽不是汗血宝马,却也是沾亲带故的好马。
为的是献给今上,给你爹谋个爵位,给你某个职事……这万一要是圣上骑着击球乐了,还不定给你也来个爵位……
李煊一听,也着急。
李浯一直以来的心愿,就是重新获得爵位,且越高越好。
这样递减着袭承,好歹也能让眼前子孙,堂堂正正地做挺着腰杆子的皇家贵胄。
说不比了吧?面子抹不开。要真比着吧?那就是忤逆父亲了。
思来想去,玩家李煊开始下令家仆、农户们下河凿冰,他要预先调配深受冰层下边鱼儿们欢迎的饵料。
心急之下做事难免毛躁,失足跌入冰窟窿里。
还是一名小跟班作出义仆壮举,奋不顾身跳下水,把已然毫无气息的李煊顶出冰面,自己则力竭溺水身亡。
听着李煊绘声绘色描述,李卓远虽然没接茬,却腹诽不已,觉得李煊还真够格称作人渣!
跟人渣论道,可用不着客气。
从盛唐衰亡堕落成后人一听“荒唐、颓唐、唐突”等词汇就别样滋味在心头,到千百年后世界各国华人聚居区仍被称作“唐人街”,再到宗室陷于奢靡、官员流于庸碌、宦官尽显歹毒,李卓远挨条数落。
“算啦!聊聊长安内外好玩的,还有你那些狐朋狗友吧!反正呢,就是骄奢淫逸乱了唐,荒了唐、颓了唐,亡了唐,不用三十年你这大唐就没了。”
李卓远感觉犹如上网酣畅淋漓斥责对手,维护住自己的观念,直到李煊被闹得讷讷呜咽才安慰一句。
“用不了三十年,大唐将亡?此后大唐果如尔言,如此之不堪?”李煊黯然失神。
“哈哈,不过是意念争辩,用得着如此?”李卓远虽依旧坚信,这两种意识在脑海里交锋只是险境下的错觉,但也恻隐心起。
“不,不。后生,吾相信你真来自千百年后……”
李煊脸上泛起另一种神采,稚嫩的脸庞居然有种倚老卖老的成分:“你方才说,若换你在此世,必能力王狂澜,保我大唐不灭于宵小之手?”
“嘿嘿,你也不想想,就凭我带着这千百年后的学识、技能,还有对历史的了解……改改历史走势,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李卓远只当是幻境,自然说得轻巧。
“好吧!吾将吾之经历说与你……”
李煊得到如此答复,神色缓和、恬淡,如同叙述他人的事般,把所能记起的人、物、事,一一说着。
李卓远时而点评一下,时而竖耳静听。
反正不就是对历史的了解,杂糅了信息时代的声、光、电、影像,造成幻觉么?
转动脑筋、保持意识,别被眼下危难吓倒,才是求生的最佳选择,做个好聊友、好听众,好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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