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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生世》第四章 死剑方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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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大船渐近,骆宽心中一时激荡,当等待了多年的机会就在眼前,却忽然间有些怪怪的情绪。正在他思忖间,却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他声后传来:“骆宽。”

骆宽没有回头。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谁靠近了他。在这个岛上还能存活着的人本就寥寥无几。骆宽已经和他们相依为命了整整十八年。每个人的音容甚至脚步声,他都早已经烂熟于心。

当然骆宽亦知道,现在出现的这人,若要人根本感觉不到他已经近身,那亦是件很容易就做到的事。

“老孤走了。”骆宽头向司马孤堕崖的地方瞅了一下,说话间也没有回头。

“我看见了。”卓西来冷冰冰地道。卓西来是这个岛上年纪最大的人。还远在司马孤没来到恶魔岛之前,他早已经来到这座孤岛上十多年。岁月久远的连他自己也早懒得去计数。但比它后来的人都早死了不知多少后,他却依然活得好好的。

卓西来绝对是这个岛上最怪异也却传奇的人,除了骆宽,从来没人有知道他因为犯下了什么事而来。甚至几十年来,从来没人见过他去寻觅和争抢过食物。

他就经常一个人,静悄悄地在东方临海的高崖绝壁一方突石上静坐着,有时甚至可以一坐就是数月,一动不动。无论风暴还是狂雨。

他是怎么活下来的,谁也不知道。

在恶魔岛上,不管更迭了多少霸主,但却从没人敢去招惹他,谁都知道,妄想去招惹他的,都只是死路一条。幸好他也从来没主动招惹过谁,也从来不管别人的死活。

这个怪人,就是卓西来——“死剑方回”卓西来。

从来没有人能想到,三十七年前,在蜀山剑会连挑七大东方剑宗,抢得天下第一剑器“上善”后却忽然不知所踪的卓西来,竟然就藏身于千里海外的恶魔岛上。

死剑方回,只有死人,才能让他把出鞘的长剑收回。当年蜀山剑会,死在他剑下的绝顶高手,几以近百计。数十年来,七大剑宗无时不刻不在追踪他的下落。如果当年押解他上岛的人知道随此船而来的人中,居然有卓西来,只怕魂魄屎尿都会被惊吓出来。

如果这世上真有剑客敢称自己为剑圣,那说卓西来说自己是第二,绝对无人敢称第一。

“你准备好了吗?”卓西来对骆宽道。

骆宽自然知道他的意思,面上泛起一丝微笑,道:“不错,我今天准备走。”

卓西来走到骆宽身边。海风劲吹而过,吹掠起骆宽的长,却没有让卓西来的长和长袍有纹丝的惊动。还在三十年前,他的先天真气就已经抵达“不动如山”的境界。

卓西来缓缓抬头,望着无边的海平面道:“想怎么走。”骆宽淡淡回应道:“你怎么来,我怎么走。”

卓西来难得一笑,此刻他的脸上亦泛起一丝追忆神情。他自然知道骆宽的打算,很多年前,他也是藏身于一艘押解囚犯来岛的囚船之上,从中土千里迢迢到来到这座海中孤岛上隐世潜修的。骆宽现在所指,自然也是搭此船而回中土。

在这孤岛之上,骆宽是唯一知道他身份的人。因为从很小的时候起,卓西来就守护着他,并且告诉了他所有一切。

“如果我至死也无法悟出上善诀的奥义,你就替我把这柄剑归还给澜剑宗的宗主。”卓西来是真正的剑客,他虽然对自己悟出上善诀的奥义已经不抱太多希望,却也不想这柄天地双无的上古神器和隽刻于剑身上的“上善诀”就此失传。

而能替他完成这一使命的,只有骆宽。在他看来,在这个岛上,只有这个最年轻,也最有生存和适应力的的骆宽,才有资格活得比他还长。

“上一次见你,还是半年前。”骆宽转头,对着卓西来笑了。“你还没想明白?”

这日渐年迈却仍苦苦坚持着的老者,似乎也有些儿无奈。他摇了摇头,叹道:“又有这么久了吗?”

骆宽点点头,道:“我想,我等不到你死了。”

卓西来面无表情,只道:“想走可以,几时回来?”

骆宽微笑:“为何要回来?收尸还是取剑?”

卓西来轻抚长须,道:“随便你。”

骆宽笑着望了望他,又道:“要不,一起走?”

卓西来望着渐渐靠岸的囚船。眉宇间有些微微的掀动,似乎动了一闪的归念,但最终还是悠悠道:“我不走,你记得回来。”

十多年来,他们间的对话一向很简约。既然已经清楚地表达了意思,又何须再多言。

骆宽没点头,只是望着这艘已经近岸得甚至能看清船上人模样的囚船,缓缓道:“好,如果我不死的话。”

“那去吧,否则他们都快能看见你了。”卓西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间似想起什么,迟疑了一会,终道:“木栖河畔,有户姓卓的人家,你若有缘路过,去看一看那的人可都还安好。”

“好。如果我路过。”骆宽点头,再道:“还有吗?”

“去吧。”卓西来矍烁的脸上闪现出一丝难得一见的微笑。说完他手上忽然力,骆宽只觉整个身子忽然间就凌空飞出十余丈远。

等骆宽浮出水面回望,卓西来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海岸边。只有一个包裹远远地不知从何处抛来,“啪”的落在他的露头处。

“别老吃生鱼。这东西我没用,给你吧。”崖边,远远传来卓西来最后的声音。

骆宽有些疑惑地解开这包裹,却见里面居然是几块硬如磐石,几乎就快被风化的馊黑面饼。完全不知道是卓西来从几时起就留到现在的。

骆宽笑了笑,完全不领情地把包裹往深海里一扔,一个猛子扎了进去,向着那艘大船疾潜游而去。

船上,萧衍已经命人依次把几艘小舢板放下,风浪悠悠,载着这一批新的岛民和些许粮食,向着恶魔岛上飘去。

等待他们的,不仅是今后若干年如身处炼狱般的高温、饥饿和孤独。更有人与人间的各种阴谋算计和自相残杀。

那些岛上尚幸存着的死囚,虽然已经人人老朽乏力,不堪一击,却经备好了各种机关,就在他们即将登6的海滩上等待着他们。为了这一趟十年一次方送来的些许干粮,已经足够死上整整一半人了。

这时一艘小舢板从骆宽头上忽忽飘过,上面靠边坐着两个全身白衣的女囚。其中一个还很年轻,容貌端庄淑静。却不知犯下了何等不可饶恕的罪行,竟然也被押解来此地。

一个风浪打来,小舢板一个巨大的颠簸,这女囚失声尖叫着,充满恐惧地四处张望,竟和潜在水底的骆宽匆匆打了个照面。

隔着飘满灰烬的海水,骆宽却清楚地看到了这张充满绝望的脸庞。就在这一瞬间,骆宽忽然想起了早已经忘记样子的娘亲,她初临此岛的时候,是否也和现在的她一样,充满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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