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竣接手这一次的汇报总结文字工作,没有人表现出任何的惊诧和意料之外,原本就是意料中事,如此高学历的人才到了大口乡,不让其挥其高学历高文化的本领,就不是单单屈才这么简单的,会让上级领导觉得大口乡内的领导目光短浅,如此蠢事无人会做。
手头有了整个大口乡现下重中之重的工作,办公室内一下子就静了下来,不管是脱岗还是如何,聊天打屁的情况消失了,除了留下一个随时帮助穆竣调取资料的人外,工作时间或是看书看报不出声音,或是到别的办公室去打屁,以此足以见得此时此刻刘广在大口乡的‘威慑力’。
至于刘子期,仅仅是在办公室门前两次走过停顿脚步,冷眼旁观坐在靠近门位置的穆竣(一般新员工的待遇),第一次目露屑夷之色,第二次则略带怨恨,想来是从某个渠道得知刘书记对这位小穆的报告中心内容十分感兴趣。
曾经形容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有些偏颇,在这个国度中真正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是仕途之路,暂且不谈更高级别,只论省部级,多少干部一辈子都只能仰望,连触摸边缘的资格都没有;多少天之骄子人中龙凤被拒之门外倒在奋斗的道路上。刘子期不过是这千军万马中微不足道的一员,这条路上成功的必然代价即是成为别人嫉妒恨的目标,乃至会在特定时刻遭遇到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敌对攻击,原因只有一个,路只有那么宽,你在走,势必会挡住后面的人,也势必会让后面的人心中不安,最终转换为仇视、狠、敌对态度。
疯妮子卓萱那位搞政治研究党史研究的爷爷,别看在仕途之上早早折翼,多年来握有的理论知识堪称国内的顶峰之辈,他曾经告诉过穆竣,你如果没有一定的容人以及容忍之量,想要成为杰出的官员都无可能,更不要说成为杰出的政治家。
对此,穆竣在一点点接触社会融入社会的过程中深有感触,也愈的感知到其中滋味,与刘子期除了一两声招呼外全无交集,他那般眼神来的没有道理吗?皆因穆竣二字代表着高学历人才,而高学历人才很有可能威胁到他的地位。
三天时间,穆竣故意拖了拖,同时也为了趁此机会拿着‘尚方宝剑’更加详细的接触到一些乡里的机密资料,获得更多实实在在的数据记录在脑子中,对整个大口乡有了一定的细致了解之后,才将整理好留下一些适用于领导挥官方语言空子的报告,送到刘广的办公室。
其实这份报告很简单,无非是淡化经济建设的缺漏之处,将国家号召的实打实政策在大口乡已有基础上稍稍放大,抓住中心典型,淡化主要弊端,将邀功的姿态抹杀掉,尽可能的平铺直叙,放大之处也显得有理有据,整个报告沉稳有余,正适合大口乡这般在县委县政府领导眼中并不太受到待见的乡镇,不会抢了一些经济展快的乡镇风头,又不会被批评,毕竟甸榆县内不止大口乡一个经济落后乡镇,有了这份报告和其中夹杂的实打实数据,大口乡中规中矩度过,弄好了落一个口头表扬也不无可能。
刘广一见欣喜,本想压着情绪也没有压住,展露出笑脸表扬了穆竣几句,待到下午离开之时,还故意到了穆竣所在办公室,负着手站在门口,在大家都小心谨慎毕恭毕敬的应对下,当着众人的面,夸赞了穆竣两句,虽是不咸不淡的夸赞,却也让穆竣成了乡党委乡政府当中的新晋红人,看得出来刘书记是真的很满意,才会专门来夸赞一番。
一些好事之人嚷着让穆竣请客,直言其前途无量,现在不多宰几顿,以后该没有机会了。
初来乍到的穆竣不缺人情往来的本领,复旦大学的学生会会长,大一进学生会,大二担任事业部部长,大三担任会长,其实践于社会的能力并不缺乏,尤其是担任事业部部长的一年时间,拉赞助跑公司,适当的人情往来熟悉的很,正式报到后熟悉了一两天之后就与所有同事在乡里的一家老菜坊内聚了餐,增进了感情,面对这样的玩笑,对工资并不太在意的他,自然点头应允。
“这还没升官呢,就着急请客了啊。”刘子期面对着邀请,嘲讽了一句,没理会这碴。
胡九妹到是不请自来,也给这小聚会增添了几抹领导意味,虽说大家心底里都不大看得起她,无奈权大势大人为大,表面上对其尊崇有加,吃饭时请到上席,敬酒也都是遵从顺序,幸得胡九妹性格开朗,面子上的人缘也都不错,一顿饭吃的没有任何尴尬之处,酒也都没少喝,玩开了的一群人在大刘大李的张罗下又杀奔歌厅,穆竣本以为有家有孩子的周姐和乔姨等会拒绝,但还是低估了乡下一些公职人员相对优渥休闲的生活状态,随便给家里打个电话,都是同事又都是乡里乡亲,自然不会有人担忧。
大学时期的酒精训练起到了作用,喝了足有半斤多的穆竣洗了把脸清醒许多,与众人在嘈杂的音乐声和并不太优美的歌声中继续玩乐。
到了歌厅,这一群人的身份开始显露出了作用,不少别的包厢客人都主动过来敬酒,送酒送饮料送果盘,热闹非凡,足足半个多小时才算是消停下来,一群主宰一方诸侯身边的近臣,别说是大口乡内的生意人买卖人,小单位的领导都要巴结一二,穆竣也才知道大家并不是要继续宰他,而是很清楚的知道,饭店内包厢内可以不被打扰,到了这里,被打扰的‘代价’是可以不需要买单,不说排队给买单也差不多。
权力的作用,无处不在。
“来,小穆,跳支舞。”
包厢内的灯光暗下不少,优雅的舞曲响起,在场之人对蹦迪的兴趣远不如交际舞。
胡九妹喝多了,穆竣皱着眉头用手撑住他不断靠过来的身躯。
“小穆……”声音低低,胡九妹将头凑到了穆竣的耳边,带着酒气和淡淡香水味道的气息涌了过来。
“胡主任,你喝多了,我扶……”
“叫我胡姐。”
“呃……”穆竣犹豫着,犹豫的原因是不想得罪这么一个枕边风,尤其是现下,如果说还有,那便是想要知道她要做什么?
“嗯,别跟张大海、马德福他们走……走的太近……”突来的言语让穆竣呆愣住,他垂下头看着状似喝多的胡九妹,就见对方也扬起头,眼中带着一抹狡黠的精芒,搂着穆竣腰部的手,缓缓向下滑去,头贴在他的肩膀上喃语:“我会,帮你的。”
大爷的,老子也有被人当作小白脸看中的一天!
灯光亮起,胡九妹的举动未曾延续,穆竣表情无喜无悲,内心却在狂骂,衣袖下的拳头紧握,或许,自己不适合这条路,要是按照在大学时的性格,早就拳头砸上去了,虽然自己从不打女人。
曲终人散,十点多,大家主动散场,乡镇街道只剩下寥寥几盏路灯,出得歌厅门,女士都有顺路相送者,唯有胡九妹和那位梳着麻花辫的小侯,穆竣主动走到小侯的身前:“我送你回去?”
“啊?嗯……”先是一惊,随后本就有些酒红的脸颊更显羞红,低声应道,引得周遭人继续习惯性的拿这对年轻人开玩笑。
胡九妹眯了眯眼睛,摆摆手先走开,拐过弯从随身的包包内拿出关机的手机,开机,传了穆竣一遍,十分钟后,眼神逐渐阴冷阴霾,喃语一句:“不识抬举。”转身走向那栋平日里不会有人居住的住宅楼三楼。
街道灯光昏暗,寂静无声,零星一些还在开启的店铺不是饭店就是歌厅,夹杂着一两个廊按摩店,里面是做什么的大家一清二楚,穆竣不是没有地方回传呼,而是他猜到了拨打传呼之人,都说放得开的乡镇妇女猛如虎,诚不欺人,这胡九妹的胆子也太大了,得罪就得罪吧,跳梁小丑之辈。
夜风徐徐,一路将小侯送到家,该有的风度穆竣未失,路上主动将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可也仅限于此,小侯害羞没有开口,他也便顺势不开口,不是没那个心思,而是没感觉,说的更浅显点,口味还在云端,把话说透说白,这小侯无论是表现出来的性格还是外在的东西,都还入不得穆竣的眼睛,关键还是性格,乖巧乖顺不等于懦弱。
漫步在空无人际的街道,冷风飕飕冲袭着身体,穆竣的烟瘾不大,一缕迅被风打散的烟雾从口中喷出,目光迷离。
怀璧其罪!
才,貌。
有人的地方,便有无数种可成为敌对关系的必然因素。
可笑,委实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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