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刘源一家有三亩上等水田,再有就是近百亩旱田,还一半儿是坡地;就在河边西面四里左近,过了一个杨木林子,就望见,正在耕作的父亲三人了。
大概辰时末刻,偶中十分,晨风热烈,已经把一早的雾气吹散;晨阳妖艳,把望向父亲的眼神刺激的模模糊糊。
依稀就见,李强赶着黄牛,走在前面犁地,犁滑过黄土地,翻起土浪向两侧,留下一个大约六七厘米深的沟沟。而这沟沟也不用特意去埋,等返回来犁另外一个沟沟时,很自然的就把先头一个掩盖。
而独臂的李大,就胸前挂着一个兜兜,一面从里面抓出一把麦种,然后独臂一轮,麦种就像雨滴,齐齐整整的就落在沟沟里面,不带一丝偏离和差错!
而父亲,则是用一把铁锹,在筐里舀出粪肥,也是双臂一轮,就见粪肥如雨,纷纷的落在沟沟之内,均匀准确,不浪费一点肥料。
而三人的嘴里,正吟唱着一民谣。
“一觉二觉连三觉呀呵,哥哥领着弟弟跑呀呵。先洗头,做王侯呀呵;后洗腰,一辈更比一辈高。洗洗蛋,当知县呀呵;洗洗沟,当知州呀呵。......”
就像纤夫喊着号子拉船,父亲三人,哼着歌儿就好像增添了许多力气,都兴致十足的做着简单而又辛劳的农事。
此时,三人正好来到刘源这一边的地头,刘源喊叫:“父亲!李伯还有强子,该吃饭了。”
父亲手搭凉棚,望望日头,才说道:“尚早,再来一个来回。”
然后问母亲:“求过河神了?”
“嗯!”
母亲点头,蹲在地上,把篮子里面的吃食,一件件的摆在一个大石头上,嘴里说道:“趁早加把劲,饭菜还热乎呐,别的等凉了。”
“好的!强子,赶牛加紧!”
强子也不含糊,一轮鞭子,就喊着号子出了。
父亲才三十八,不想已经把沧桑深深的刻在脸上,横七竖八的皱纹,就如蜘蛛网粘在脸上;而离去的身影,似乎已经累驼了腰,但是,还是那般刚强和坚定。
母亲望着父亲的背影,叹气:“这多年,可是苦了你的父亲,这个家都靠你的父亲在支撑。”
刘源知道,自己的前身,在父亲的约束下,几乎不做任何农田和家务事,一门心思的读书,就是为了将来他刘源能出人头地,考中个秀才,甚至举人啥的;至于殿试进士,可都是文曲星下凡,咱家恐怕没有那个福分。
要知道,每三年才一次科举,才有三百多个进士!
刘源望着父亲的背影,一种酸楚泛滥心间。
无论如何,父亲都是自家身子的父亲,也就是自己今后唯一的父亲,想到父亲在自己失忆后,仍能忍住满腹的悲哀和酸楚,不漏出一丝埋怨,依然振作精神鼓励自己读书,而他自己,更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家里百来亩田地庄稼上面,试图能给儿子准备更充足的州试费用。
可怜天下父母心!
望着父亲的背影,刘源泪眼模糊,一种责任和报答恩情的思绪充盈心间。
当年,高考的火焰山都过了,死记硬背可是强项!曾经,为了考研,竟然把汉英词典三万条单词都背过了,还怕他几部书经!
也就是一刻钟上下,父亲就带着李大和李强,打了一个来回;三个人放下手里的工具,来到一个木盆子一旁洗手。
李强来回打量着刘源,好奇地问道:“看着脸色,好像比昨日灵醒几分,八成那个河神真的管用。”
刘源把一个毛巾做暗器射向他,嘴里骂道:“哪凉快儿就到那里呆着,咱今儿和昨天一样,还指望没影子的河神!”
父亲有些儿不愿意,重重的嗯了一声,说道:“别瞎说,要是叫河神怪罪,准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嘴里还是每一个把门的。”
刘源一吐舌头,就偷偷背着父亲做个鬼脸,嘴里王顾左右而言他。
“今儿天气不错,嗨嗨!那魏强送给咱两条大鲶鱼,下晌咱们就吃鲶鱼炖茄子!”
桔红小脸一红,这傻子就是傻子,先头在河边都说过了,不想过了这一小会儿,就又犯病了;李强哈哈大笑,好奇地问:“茄子是甚?能吃吗?”
这茄子,这会儿当然还在大食的地界上长着,确是不服气。
刘源为了证明自己,还在分辨:“则茄子乃大食菜蔬,没准儿今后咱们给你们弄来。”
李大哈哈大笑:“好!咱就等着咱家的源儿跑到大食,把那个什么茄子弄回来!”
刘源老脸在在,心里誓,你们该别门缝里看人低,这可是没准的事。
父亲亲慰的拍拍刘源的肩膀,微笑:“父亲也不指望你跑到什么大食,就是平时加点力,争取明年州试中个秀才,就不旺父亲的一番儿期待。”
至于能否在这年代如鱼得水,也能高中,刘源还真不敢期待,但是望向父亲期待的眼神,这个不字,却又如何能够说出口。
“父亲,儿子一定努力,争取早一日把五经背熟,好回到学堂,跟着师尊请教学问。”
所谓五经,背诵下来还算容易,关键是对其中含义的理解;要知道,千百年来,不只有多少名流大儒,都曾经对其做过注解,可是因为每个人的观念和对事物的不同理解,这注解就千奇百怪,各有道理。
要想在这年代,在科举出头,就必须了解,这年代崇尚的注解,都是谁家,以何为准。
父亲默默点头,说道:“也好,那两条鲶鱼,选一条好的,明儿就带给你的师尊,那老先生可是爱吃鲶鱼,村子里面都是有名的。”
冯师尊靠教书养家,这学生求学,这孝敬可不能少了;年节的当然少不了,这平时也是有机会,也得送一些儿;尤其,出了昨儿的事,人家冯秀才明显袒护咱家,些许回报是咱的良心。
大家都叽里咕噜的吃着饭,就见,父亲把他碗里的那个鸡蛋,很自然的就放在刘源的碗里。
刘源大不好意思,这大宋,因为失去了草原,这肉食可是金贵的很,就是刘家这样的上等户,平时也都是素食;就是鸡蛋,虽然是自家养的,还是因为,这几日耕作辛苦,母亲咬着牙才特意加上的。
本来是一人一个,可父亲却好像理所当然的,就把他那个鸡蛋,给了刘源。
刘源眼睛有些儿酸,把那个鸡蛋放回父亲的碗里,说道:“孩子整日在家里,哪比得上父亲整日的在庄稼里劳作,这鸡蛋还是......。”
父亲眼睛一瞪,立马就把鸡蛋送回刘源的碗里:“为父吃鸡蛋过敏,就爱吃青菜。”
母亲也说道:“娘亲也是一样子,吃了鸡蛋,就闹肚子,这鸡蛋你也一通吃了吧,孩子你正是长身子的时候。”
纯粹是瞎话,刘源可记得,前几日,父亲可是就着一个咸鸡蛋,喝酒糟泡的白水的。
水酒可不便宜,为了省钱,父亲就到别人酿酒的地方,弄回不少酒糟,犯酒瘾的时候,就用白水泡酒糟,当水酒喝。
刘源不敢推脱,因为那样子,怕更伤了父母的心,只有含着眼泪,默默的吃了,心里誓,一定尽快的想办法,改善家里的生活情况。
吃过了饭,父亲三人自然还是耕作麦田,而母亲则是带着桔红去给家里的两只猪割野菜。
刘源也想跟着,但是父亲的一句话,叫他没有勇气拒绝。
“紧着回去加功课,争取早日回学堂,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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