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灵峰的清晨与别峰不同,东阳初上时,栽种在峰顶的“胭脂灵草”在阳光的照耀下浓香扑鼻,正值成熟季节,细密的草粉像女子身上的香料一般,弥漫在空中,久久不去。
这是柳幻柔最爱的味道,她自小贫寒,年幼入尘,被卖到青楼抵债,而后,便喜欢上了这奢华的香气,虽然流云宗的风景有如仙境,她却依然不能忘记这钟爱的香气,种上了满山遍野的“胭脂灵草”。
只是这一个清晨,灵草的芬芳中除了温香夺人的香味儿,还隐隐有些奇怪的味道———鲜血的气息!
天灵峰顶,一群小道惊愕的围着一堆血肉,从形状不难分辨,“它”生前应该是个人。
“不好啦!杀人啦!”一声尖叫打破了天灵峰奢华的氛围,越来越多的小道惊呼起来,顿时沸沸扬扬,好不热闹!
柳幻柔听到叫声,知道发生了大事,忙张不迭的破门而出,飞度在众人头顶,猛到落到那堆血肉跟前。
但她毕竟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早在做青楼女子时,她便亲手杀过三个为难她的嫖客,那一年,她才十七岁。
媚目凝视,她仔细分辨着死者的身份,以真元化气,将残破的肢体拼凑起来。
“啪嗒”一个圆滚滚的珠子从尸体中滚落而出,骨碌到她娇小的足前,撞击绣鞋,停了下来。
伸出两指轻轻捏起,柳幻柔冷静的注视着。
只是这份冷静并没能坚持多久,渐渐的,她的两指开始颤抖,眼睛越睁越大,胸口也不由自主的剧烈起伏起来。
“这,这,这是……啊——我的磊儿!”
柳幻柔惊呼出声,扑到那堆尸体身前,本想抱着他痛哭一场,却发现在一堆烂肉面前根本无从下手!
泪水不停的打转,许久许久,却并没有滴落。
她姣好的面容开始浮现出浓浓的杀气,丝袖轻拂,已凌云而上,径直朝孤峰殿飞去———
这一路上,她强忍着要流出眼眶的泪水,强迫着自己不去想那子磊的惨状,她曾发誓再也不作一个柔弱女子,再也不被任何人轻易欺辱。
想她一生不易,费尽周折,以为苍天有眼,让她来了这流云宗,又成为了一门之主,然而短短几天的时间,他一向视如亲生的两大弟子接连惨死,大弟子黑风的死情悬而未果,二弟子子磊又惨遭毒手,莫说是她柳幻柔这样有仇必报的女子,即便是道尊一样清高的存在,也定然无法接受!
刚刚踏足孤峰殿,柳幻柔就风尘仆仆的直奔道尊居所。
“幻柔师叔不可!”一个小道拦住了柳幻柔的去路,轻声道:“道尊们正在议事,容我通报一声。”
柳幻柔的目光犹如尖刀一样斜视着身边的小道,恨道:“还议什么事!滚开!”玉手一挥,已经将那小道打出老远。
“道尊!道尊!”柳幻柔一边向殿内冲去,一边放声高喊:“道尊,道……”
行至一半,她突然看见了一脸恨意的宋思墨站在回廊中央,瞧他那脸『色』,比猪肝还要紫上几分。
柳幻柔也没多想,现在她有更急的事情要做,加之与火云峰的人向来不和,有道是好狗不挡道,不由怒道:“滚开,别挡路!”
这种情形要是放在平常,宋思墨恐怕早就知趣的让到一边,由她过去了,他是个不善言谈的人,更不愿同柳幻柔这种人打什么交道。
宋思墨素来好书爱贤,乃是书痴一个,为人谦和,谁知今天却忽然来了脾气,反口相讥道:“要死了么?道尊正忙,门外候着!”
柳幻柔真没想到这“书生”也有粗鲁的一面,被他骂的一怔,心道,今个儿是怎么了?处处透着一股邪气!嘴上却道:“宋思墨,我告诉你,姑『奶』『奶』刚刚死了徒弟,正愁有火没地儿发呢,你要是没活腻的话,就马上给我滚开!”
原以为这书呆子要么识趣的滚开,要么再恶言相向几句,谁知道他的表情竟然在大热的天里冻结起来,一言不发,却也不动。
好一会儿,柳幻柔刚要发火,宋思墨终于开了口:“你,你的徒弟也死了?”
“也?”柳幻柔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急道:“难道你的徒弟……”
没等她说完,宋思墨闭上双眼,悲痛的点了点头。
“是谁死了?”柳幻柔上前一步,拉着宋思墨的袖口,语气也平和下来。
宋思墨睁开眼睛,双目中空空如也,望着高处,沉声道:“我的大弟子弘文”。
同样的遭遇让两人的关系好似拉近了几分,柳幻柔不再像先前那样蛮横,叹了口气道:“师弟,与我相比你还要强上许多,我这是第二个惨死的徒弟了,和他师哥一样,死的不明不白!”
一大清早,宋思墨的脸上竟然有了几分倦意,缓缓的道:“文儿被砍掉了脑袋,挂在我门前的石柱上,可怜这孩子到死也没闭上眼睛,他…..他……”想起自己心爱的徒弟那绝望的死相,宋思墨再也说不下去,为了不在人前流泪,只好转过身去,独自悲伤。
柳幻柔触景生情,被他这么一说,心中酸楚泛滥开来,无论如何,她毕竟是个女子,见宋思墨这副样子,心肠也软了下来,柔声道:“师弟你要保重身体,眼下悲伤也是徒劳,只有找到杀人凶手,将其亲手血刃,也挂在门前的石柱上,才能让我们的徒儿闭上眼睛!”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孤峰殿内走去。
宋思墨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师姐你就不要白费功夫了,如果我没猜错,两大道尊现下正在争吵,你师父百傲道尊得知弘文死去的消息后雷霆大怒,倘若你现在进去火上浇油,恐怕…..”
“不行!”柳幻柔坚决的道:“无论如何,我要为子磊的死讨回一个公道,顾不得那么多了!”
两人正在回廊争吵,一个苍劲的声音突然喝问:“幻柔,你怎么也在这里?”正是一脸怒气的百傲。
柳幻柔快速走到百傲身边,拜跪在地,带着伤心欲绝的哭呛嚷道:“师父,我天灵峰二弟子弘文被歹人碎尸,放在峰顶,已成一瘫烂肉了!”
孤峰殿内,寂静无声,只有柳幻柔在抽泣,百傲竟然一言不发。
良久,柳幻柔缓缓抬起头来,一只苍老的手在不住颤抖,百傲的喉咙间发出奇怪的声响。
“师父!”柳幻柔担忧的唤了一声。
百傲闭上双眼,愁眉苦脸的挥了挥手,转过身去,此刻,他心『乱』如麻!
站在不远处的百慈也听到了一切,他呆立在原地,止步不前。
又是许久,百傲终于长叹了口气,朝百慈深深望了一眼,一字一句的问道:“师弟,还要再忍吗?”
百慈将手中的拂尘紧紧抱到了胸前,心神恍惚的道:“师哥,你随我来,其它人,退下吧!”
跪在地上的柳幻柔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宋思墨轻轻的拽开,无奈之下,擦干泪水,出了孤峰殿。
见众人走了,百慈忧心忡忡的对百傲道:“师哥,这二人是谁所杀,还不够清楚么?”
“我知道!”百傲两手搭在石椅的扶手,喝道:“我不但知道是芷菡所杀,还知道如果你继续这样忍下去,我流云宗的大限就要到了!”
“大限”二字如重锤击心,狠狠的击打在他这宗主的心上,但他虽然忧心如焚,却也仍旧清醒,开口问道:“师哥,百离师弟成魔,接连铸下大错,试问如果你是芷菡,你会轻易罢手么?请师哥撇开私心,我且问你,那弘文、子磊二人可是善类?”
百傲虽然不愿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只好叹道:“不是。”
“那便是了!我想,他二人定是为百离师弟所用,被派去刺杀那个姓夏的小子,如今人家大难不死,怎会轻易作罢?况且是他二人有错在先,人家出手在后,就算我们去兴师问罪,就能讨着便宜了么?”
“忍!忍!忍!忍到何时才是个尽头!”百傲两手用力一抓,整个精石扶手被他掐的粉碎,大手一挥,扬起一片石屑,愤愤不平的道:“就算是弘文、子磊不识好歹,可他们毕竟也是我流云宗的门人,再说他们二人加起来不过二百年的寿岁,那芷菡活了多少年头?竟对两个孩子痛下杀手!且不说她这令人发指的手段,单说她这随手杀戮的行径,眼里可还有我流云宗半点威仪!”
“威仪?呵呵。”百慈摇头苦笑道:“师哥,强势压顶,你还谈什么威仪?是我这个宗主无能,被人踩人头上,要怪,就怪我不堪重任吧……”
看着百慈痛苦的神『色』,百傲心有不忍,也逐渐冷静下来,是啊,即便是让他担任掌门一职,除了忍,还有更好的办法么?牢『骚』毕竟是牢『骚』,即无法解决问题,也不能改变现状,至于未来,更是茫然一片,命运,从来都无法捉『摸』。
想到这儿,百傲已不像先前那般愤怒,心灰意冷的问道:“师弟,你也不要太过悲伤,眼下可有更好的办法?”
百慈心烦意『乱』的道:“办法是有,却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啊……”看了一眼百傲,又继续道:“你那徒弟柳幻柔是什么心『性』,你比我还要清楚,她接连失去了两个徒弟,肯定不能轻饶了圆月和永败那几个小徒,如今大势难保,我看,就随他们去吧!”
百傲难以置信的看着百慈,急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插』手此事,就说找不到凶手,随着幻柔的『性』子,杀了那几个小徒?”
百慈唉声叹气,不置可否。
百傲追问:“那幻柔若是杀了几个小徒,芷菡岂不更要疯狂?到时幻柔的『性』命可就……可就……”
百慈垂头丧气的瘫坐在石椅上,面如死灰的道:“只能任由他们去了,冤冤相报,生死难料,也都是各自的天命,为了大局着想,我等虽为道尊,却也是无能为力啊!”
百傲闻言,和百慈一样,扑嗵一声瘫倒在石椅上。
半晌,他终于开口,“也只能这样了……”
此刻,在火云峰装睡的永败忽然觉得周身一寒,骨碌一下坐了起来,接连打了好几个机灵,低声骂道:“谁又在打老子的主意,他娘的,没安什么好心眼儿。”
与他有着同样感觉的,还有紫玉林的圆月,此刻,他深感不祥,眉头紧皱,独自一人面壁沉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无论他在想什么,也断断不会料到,自己的道尊已经放弃了他们的生命,任由他们年轻的生命消失在这漫无边际的浩瀚坤宇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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