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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寝室里,我排行第四。老大是湖南人,个子不高,身板厚实,戴一副厚厚的眼镜。他平时沉默寡言的,喜欢一个人在晚饭后若无其事的走走,然后经过小店时捎上一瓶二锅头。老大很深沉,沉沉稳稳的的确像个大哥。或许,他喝酒仅仅是为了一种文人认同所形成的情趣。他喜欢靠在床上,边翻书,边『舔』酒瓶子的瓶口,直到熄灯的时候,带着轻轻鼾声入睡。
老二睡在老大的上铺,我和他同寝室了四年,在毕业的时候还不明白他到底每天在忙碌些什么。每天清晨,他从吱嘎吱嘎的上铺爬下来,脸不洗,牙不刷,往身上挂几件衣物就匆匆的出了门。上课也很少见他来,但奇怪的是门门功课的成绩都能恰到好处的通过。听人家讲,他在北京和他表哥合开了家饭店。外地人在北京做生意挺难的,更何况他还是个学生。
老三是地道的北京人,喜欢和人家闲扯,和谁都能说上半个多小时,而且下象棋的时候,嗓门老是吊得像男高音一样。虽然和老二一样,老三也很少上课,但他成绩却不行,每年都要参加补考。当然,在这四年里,来我们寝室的女孩子基本上都是找他的。小五进了学校之后就成了个酒鬼,每天晚上喝的醉熏熏的回来。来学校没过多久,校内校外都有了他的兄弟。大二那年因为打架被处分过一次,毕竟是有理智的人,此后他收敛了许多,但江湖气依然十足。
和我关系最密切的是小六。来学校报道的第一天,其他人都还没有到,就我和小六开进了505的房门。在空『荡』『荡』的寝室里,我们选择了上下铺。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原来,他爷爷也是地主,这很快成了我们共同语言的源泉,但他的阿爸却不是补鞋的,这多少让我有些失望。记得那天晚上,小六说着说着就呜咽起来,他哭得很伤感。我记得很清楚,那晚,两个地主的孙子在北京初秋的深夜,一个沉默的凝望着深遂的夜空,一个在月光下流淌着晶莹的泪水。
后来我才知道,多愁善感的小六流的泪水与我不一样!他爸爸去了美国,就在改革开放后的几年,而他妈妈则留在了一个皖南山区的小城子里。小六喜欢音乐,似乎他的眼神就是忧郁的乐曲。很多个傍晚,小六靠着墙,抚弄着他那把掉了漆的破吉它,他弹《给母亲的信》时,总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催人泪下,而他自己,则低垂着透着淡淡红润的眼帘。小六有很多次和老三一起喝醉!在每次醉醒之后,不管是半夜还是凌晨,都会显得特别的兴奋,说得口干舌燥之后“咕噜咕噜”喝完一大罐过夜的浓茶,然后轻『吟』着叶芝的诗。他这样做很容易把别人吵醒,可是谁醒了都会愿意陪他聊天,他喜欢谈一些复杂的话题,比如说人『性』。这个话题我也和他聊过。那是一个自由自在,充满诗情画意的浪漫年代,而我,却什么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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