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慕容暐瞧了一眼慕容垂身上崭新得刺眼的衣服,正要冷笑,突然又忍住了,心里升起一种无可名状的沧海桑田之感,嘴里淡淡地说:“冠军将军说笑了。将军如今正是秦王廷上的红人,谁不知道秦王每次见了将军就赏赐钜万?我如今惶惶然好比丧家之犬,只好求将军照应,哪里当得起这‘主上’二字?”
慕容垂一听大怒,若非及时想起谋士高泰的告诫,说什么也要拂袖而去了,好不容易忍耐着听这个不识抬举的亡国之君说完,方才冷笑一声,道:“慕容垂岂敢因为秦王厚待便在主上面前放肆——何况,慕容垂从前不知,难道主上也不知这世上最是天心难测?翻脸无情,也是有的。”
“你!”慕容暐愤然回头,慕容垂不闪也不躲,眼睛犀利得好像在月光下泛出寒光,盯着这个脸『色』苍白、身子还神经质地颤抖着的瘦弱青年“嘿嘿”冷笑。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慕容暐突然颓然泄了那口气,移开目光:“不错,到底是我先负了你。”原本围拢过来将慕容暐护了个严实的那些前燕臣子,此时听到这句话也细细地发出叹息。慕容暐却又猛然回头:“可是——叔父,”他换了称呼,目光却是方才没有的咄咄『逼』人:“当年你击退桓温后再三要求朝廷封赏你指定的有功将领,这,真的只是一片公心么?”他短促地笑了一声,仿佛没有听见身边那些倒抽冷气的声音,朝慕容垂『逼』近一步,问:“你我之间的君臣之义,究竟是谁先辜负的呢?”
“哈哈哈哈哈——”
慕容垂瞧了慕容暐一眼,突然仰天大笑,笑完了,才对慕容暐冷冷地说:“方才这番道理,可是出自慕容评之口?”瞧慕容暐一怔之余气得连眼白都红了,不待他开口,又说:“啊,对了,多半还有先帝——您的父皇,我的皇兄——的遗命,我猜他最后召见您时大约说‘你的,慕容垂便又一哂:“再者,便是我心里真的有什么想头,那又如何?难道没有我慕容垂,朝纲便尽在主上之手么?慕容评忌我防我是理所当然,没有我,他便大纲独揽,主上到了今日还这般疑我,却又所为何来?”
“不错——”慕容暐心中突然豁然开朗:慕容评只说慕容垂想做权臣,可他自己不是最大的权臣么?虽然面貌恭顺,朝政还不是尽出他手?可笑自己与太后竟被他当刀枪使了!他恨恨地握紧双拳,抬起充满血丝的眼睛,定定地望向慕容垂:“可惜我竟上了他的当!”
慕容垂“扑通”一声双膝跪倒:“慕容垂当日为慕容评所构,不得宫门而入,无由自陈,万般无奈才出奔亡秦,请主上明鉴!”说着竟呜咽起来。四周的前燕臣子都是尽忠于慕容暐的,对秦燕大战一触即发之际投奔秦国的吴王都有些敌意,此时见到这位纵横疆场数十年未尝一败的人物如此抑郁悲苦,也不禁一片唏嘘。慕容暐慌忙伸手去扶:“叔父快起来!”
慕容垂低头听见四周的声音,脸上忍不住『露』出轻视的笑容,等慕容暐伸手来扶便敛容站了起来。
慕容暐看着那张不动半点声『色』的脸,呐呐地说不出话来,突然觉得有点冷——方才唇枪舌剑时没留心的夜凉,此时似乎已经渗到骨缝里了,他打了个寒战,有些口齿不清地问:“叔父,如今又该如何呢?”
慕容垂瞧了他一眼,笑:“那自然是先保全自身,然后再徐图后策。”
数日后,慕容暐请献前燕清河公主的一纸奏表便摆到了苻坚的案头。苻坚看了,只在上面加了一行字:“故燕中山王冲,幼年遭变,骤然困顿,朕所不忍。可一并入宫,由其姊教养于宫中。”
秦宫给慕容滟的封号极高,是仅次于皇后的夫人。十余日后,衣着光鲜的宫使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送来了聘礼——?”
那宫婢有些讶异地瞧了她一眼,一双细长的眼睛旋即笑成两弯新月:“之音,奴婢的名字叫之音。”然后扶慕容滟慢慢下了车,轻声说:“我前两天刚被分到营室——就是您将来住的地方……”她的年纪并不比慕容滟大,声音却沉稳得多,慕容滟慢慢地也定下心来,等一个中年宦官出了帘幕,站在廊下朝她比了个手势之后,便随他进去行礼了。
太后却比传闻中的平易,她才忐忑着行完礼,便听见一个明快的声音:“起来罢。”说到“罢”字的时候,声音微微上扬,仿佛小女儿撒娇的语气。她掩饰不住惊讶地往声音处瞟了一眼——榻上只坐着一个『妇』人,她是苟太后。当然不年轻了,可是看得出年轻时是极俏丽的人。
苟太后打量了她一眼,笑着同坐在屋子另一头的人说话:“模样生得倒好。”
那人附和着笑:“是,陛下瞧见了准喜欢。”
苟太后笑了一声,又说:“只怕已经瞧过了罢……唔,伯龙,他昨天说是今天要上哪儿去来着?”
那“伯龙”说:“好像是说难得这几天风不大也不小,带人去万年行猎去了。”
慕容滟听得连头也不敢抬——入宫前母亲跟她说过苻秦不少人都知道苟太后与太尉李威(字伯龙)有私,这按胡人的规矩也没什么,只是碍于苻坚、苻融兄弟仰慕汉化也就没有大肆宣扬,可没想到私底下却如此不避人!
苟太后瞧了一眼慕容滟的拘谨模样,微觉不喜,可也没说什么,只说:“行了,不必呆坐在这儿了,去给皇后行礼罢!”慕容滟听她冷了声音果然就透出十二分的严厉,越发不敢怠慢,认真行礼之后便唯唯告退了。
苟皇后倒是极和善的人。她比苻坚大几岁,是苟太后的侄女儿、苻坚的表姊,面目极普通,没有半分苟太后的俏丽,待人也随和得多,夸赞了几句慕容滟的容貌,便教宫婢之音带她去营室了。
营室虽名为“室”,其实是一个高台上的几处宫殿,台下绿水环绕,台上以阁道与周围的高台相连,慕容滟在阁道上走过的时候,还能通过木板的间隙瞧见逶迤环绕着高台的一脉碧水。
之音边搀着她走边说:“这个台叫承光台,是陛下最喜欢的地方,晚上月『色』好的时候,陛下喜欢上这儿来看月亮——”
慕容滟有些意外地问:“陛下喜欢月亮么?”
“是呀——”之音也笑,“特别喜欢。原本承光台上只有一处宫殿,几个小的偏殿都是后来修的。这些花草树木也是,原本台上没有这个,后来有一次陛下赏月的时候说‘有真『色』却无真香,未免扫兴’,宫里管事的才用大缸栽了这么几棵桂树。”
桂树是秋天才开花的,现在只是一团团浓翠。
苻坚到了傍晚太阳将落的时候才来,一身的热气蒸腾,身上还带着猎场上的草木气息。甫一进门便先笑了一声,伸手拈起粘在袖上的一朵花,似乎是同身后的宋牙说话:“什么时候沾上的?朕倒没留心猎场上还有这种花。”宋牙要凑过来辨认,苻坚却漫不经心地随手扔了,然后笑问:“你叫慕容滟?”
慕容滟仿佛不胜头饰的沉重般低头,细声回答:“是,小字随波。”
苻坚有些讶异:“金枝玉叶的,为什么取这种小字?”
“因为,臣妾,”慕容滟磕绊一下,极困难地说了“臣妾”二字,才继续往下说,“生于夏夜的水殿……”
苻坚“啊”了一声,望着她的目光里流『露』出极真实的笑意:“月『色』随波么?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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