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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燕悲歌》第四十一章 声闻于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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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长安的夏日闷热而漫长,过了九月,一场接着一场的瓢泼大雨将暑气渐次浇灭,几乎没有经历秋天,刀子般的寒风便“呜呜”地刮了起来,将树梢上的黄叶卷裹而去,在空中打几个转,终于降至地面。整个过程寂静无声,没人发现。

天气固然萧瑟,长安城里的市井坊头却是极热闹的。沿街是各式各样的店铺,牛羊羹摊、烤肉铺比比皆是,各种食物在空气里混杂出温暖的气息。再远的地面上,各『色』胡人穿梭来去,氐人、鲜卑人汉化已深,自不消说,连西域来的一些胡人,明明褐发碧眼,也穿着中原衣冠,津津有味地观看卖艺的胡女弹着琵琶,不时哄然叫好,让一旁的汉人百姓暗地发笑。

“昨儿赵家嫁幺女,你瞧见没有?那可真叫一个气派!”

大道边,槐树下,坐着两个粗布衣服的汉子,正扯着闲篇。

话中的赵家,说的正是长安城中的富商大贾,赵掇。此人虽只是个商贩,在城中却是大大有名。仗着有钱,一向交游甚广。早些年苻坚刚篡位的时候,为了安抚分封各地的苻氏亲贵,曾经恩允这些公爷自行任命封地内的各级官吏。封地之内,苻坚只指派三卿中的郎中令,其余悉数由各路公爷自己做主。当时颇有几个公爷看中了赵掇的钱,竞相延请他出任自己属国的高官显宦,二卿之中,任择其一。无奈属国众多,赵掇却只有一个,苻坚又撒手不管,各路人马你争我抢,闹得不可开交。到了最后,连京师的官员也看不下去,纷纷上书。黄门侍郎程宪更是火爆『性』子,看苻坚只是不置可否,干脆堵在宫门,一通慷慨陈词,先骂赵掇骄狂,再骂各地公爷鼠目寸光,把朝廷的体面丢得一干二净,最后干脆赌气说要一头撞死在宫墙上,以死进谏,倒把苻坚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地将他拦住。隔日就下旨,将特别出格的几位公爷降爵为侯,各地官吏的任免,收回由吏部尚书统一管理。这道旨意一下,颇有几个公爷回过味来,暗暗恼恨不已,只是事已至此,由不得他们反对,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交出大权。赵掇受此打击,颇消沉了几年,直到近几个月才又活跃起来。昨日嫁女儿,自是风光。

那人说得艳羡,不防同伴却撇了撇嘴,道:“工商皂隶,凭他再有钱,不过是个商贩,比咱们尊贵多少?那个气派,我看也没啥了不起。年初慕容家发丧,那才叫气派呐!”

路人听他们说得有趣,不由得纷纷驻足,听到此处,登时哄然大笑。便有一个青年公子笑得前仰后合,边拍胸顺气,边勉强忍着对身边的一位中年人说道:“明公,听这混帐话。喜事,丧事,全搁在一起混比了。”

他说得响亮,引得众人一齐去看那名被称为“明公”的贵人。却见那人面容威严,举止极沉静的一个人,听了并不笑,只道:“佛家有云,‘生亦何欢,死亦何苦’。这人很有意思,是个洒脱人,莫要看轻他。”

这二人正是冯诞与王猛。苻坚六月下的旨,派阳平公苻融出任关东六州都督,调王猛回京为相。一般人得了这天大的恩旨,早恨不得胁生两翼,扑楞一下就飞回京城。这王猛却一路慢慢腾腾,又是探听吏治,又是过问民生,所经州县,个个愁得不得了。晓得这祖宗在天王面前一言九鼎,若得他一个“好”字,必定指日高升,只是这人却难弄得很,软硬不吃,一个不好,只怕马屁全都拍到马腿上。因此不敢盼他说好,只想着太太平平地将这烫手的山芋恭送出境。幸而长安的苻坚等得大不耐烦,催促的旨意下了好几道,这王猛总算才在十月初到了长安。

这会儿两人正是刚刚卸下行装。冯诞原准备着立刻入宫见驾,王猛却说不急。他虽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知道王猛必有深意,于是陪着在长安的市井街头到处闲逛。城中一派繁华景象,百姓对苻诏与朝廷都是一片颂扬之声,王猛脸上的愉悦之『色』也是越来越浓。方才看了杂耍,听着这边热闹,于是过来观看。

冯诞听王猛说那汉子洒脱,心里根本不信,倒觉得王猛推己及人,只当别人和他一样心思玲珑,面上却不敢反驳,只唯唯说道:“明公说得是。这热闹也看了,咱们便回去罢?”

王猛瞧了他一眼,笑道:“我说莫要看轻他,你不信?慕容家发丧,是苻诏的恩典。这赵掇原不过是个小贩,若非苻诏治下太平,今日岂能如此豪富?都是苻诏的恩典,又有什么不能比的?”

这话说得义正辞严,冯诞顿时收了笑容,一脸肃然。身旁的百姓也连连点头称是。那人眼见得了贵人的夸奖,顿时满脸喜『色』,看着王猛挠了挠头,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好不容易方才张口,却不是与王猛说话,只对着同伴:“你看!你看!”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王猛见那人激动得语无伦次,呵呵一笑,道:“无妨。慕容家发丧,如何个热闹法?”

众人见这老大人很是和蔼,个个争相发言:“棺椁用的是梓木!”

“送葬的人海了去啦!”

……

“慕容家的小子长得真好看!”

七嘴八舌地形容当日热闹场面的当口,突地冒出这一句,众人都是一怔,继而忍俊不禁,一齐放声大笑。

“那是那是,要不苻诏能喜欢?”

“她倒是能生,连儿子也生得这么好看。莫非早有准备?”

“那丧仪用的可是太后的格。他要不好看,哪来的燕后之礼?”

“要说以他和苻诏的关系,他母亲倒也可以勉强算个国母……”

众人渐渐说得不堪,王猛的眉头也越皱越紧。那些人说得兴奋,哪里留意得到?不时引发一阵粗鄙的哄笑。王猛见状,正要摇头离开,目光一瞥之间,便见人群外围有个鲜卑汉子,一脸铁青地瞧着这边,双手紧握成拳,目光里满是最刻骨的仇恨。王猛正要让冯诞将人叫过来,那鲜卑汉子也瞧见了他,明显受了惊吓,匆匆跑开了。

冯诞陪着王猛回府,见他凝神苦想,不由劝道:“那人瞧着也就是个仆人,想不起来也不打紧。”

王猛总觉得仿佛见过那人,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听了冯诞的话,便也点头道:“只好如此了。”

两人默默前行,过了许久,王猛方才道:“龙阳之好,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街头巷尾的民议,虽然粗俗不堪,让苻诏生气,可也不过是当作个趣事来说,没什么大不了。只是这慕容冲在慕容鲜卑里身份贵重,这便麻烦得很了。”

冯诞想起那个鲜卑汉子,道:“明公是担忧鲜卑人么?”

王猛微微颔首,过了片刻,又道:“不止。苻诏这般抬举慕容氏,原是想让天下归心,碍着慕容冲,倒像是私心所致一般。方才那些百姓不就是这么想的?百姓不过把这当个趣事。那些被慕容氏抢了恩宠的官吏是如何想的?那些宗室亲贵又是如何想的?唉……一国之君,举止动静都牵涉众人福祸休戚,岂可,岂可……”

这话虽未说完,意思却是极明白的,这分明是在说苻坚行为不慎了。冯诞知道王猛一向主张翦灭慕容氏,这时却在苦心琢磨如何令他人领会苻坚的意思,好顺利实现苻坚的意图,不由感慨万分。

到了王府门口,冯诞告辞,还未转身,便听王猛突地双掌一合,大声道:“是了!那人是慕容暐府里的管事,屈突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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