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王猛去东堂觐见苻坚时,恰遇慕容冲出得门来,见了他,略怔了怔,旋即跪下。若是旁人,以慕容冲御前侍从的身份,自然不必行礼。只是这王猛与众不同,苻坚曾经说过,“见王公如见朕”。连太子苻宏及其他王子殿下,见了王猛,也得恭恭敬敬地请安问好,尊称一声“王公”,因而非但下跪是理所当然,没有王猛的吩咐,他也不敢起来。方才苻坚打发他去中书省看看有没有重要奏折的用意,此刻自然是明明白白:对于他是否与宫外私通款曲,苻坚并不打算深究,可也不准备放任。一有重要事宜,特别是涉及慕容氏的重要事宜,将他远远打发出去,便是最简单省事的方法。想到此处,他的心“咚”地跳了一下,惊慌之余,无暇细想,飞快地瞟了王猛一眼。无奈此时阳光耀眼,王猛又居高临下,他头晕目眩之余,什么也看不清楚。然而有一点却是知道的:对方正在极认真地打量自己。顿时芒刺在背,越发忐忑,连指尖也是微微发凉。
晴空万里,天上一丝丝云也没有,干干净净的蓝。可王猛只想叹气。
慕容冲他是见过的,两年前在铜雀台上见过,一年前在西山围猎时见过。慕容冲的模样,还是与从前一样,仿佛时光在他面前只是滑了一下,擦身而过了。鲜卑人大多身材高大,慕容家的男儿更是以矫健英挺闻名于世。两年前在邺城初见时,慕容冲与他的哥哥慕容泓都是十二岁,看起来倒像汉人的十四。俯仰生姿,动静得宜,抬眼时,自是宝光流转,垂头时,连身躯也透着说不出的秀气。便如世间最好的青瓷,细洁通透,只须摆着,那隐隐蕴着的清凌,便足够令人赞叹不已。无怪诸位大臣提到他时,一边摇头叹气,一边说什么“王公,此番全靠你了”。可自己又该如何劝谏?苻坚与慕容冲的事,外头虽然传得沸沸扬扬,苻坚自己却是从来也没有承认过,连慕容冲住在宫里,用的都是“恩养”的名义,堵得众人什么话也不好摆在明面上说。便是自己,若是苻坚一个劲儿装聋作哑,那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心绪复杂,面上却是一点不『露』,只沉声道:“起来罢。”话音未落,便听屋子里传来一个极欣喜的声音:“景略来了么?快进来罢!”一边就着挑起的帘子进去,一边朝正中的御案跪下行礼:“臣,王猛见过陛下。”
苻坚一面哈哈大笑,一面起身绕过御案,亲手将他扶起了,方才端详着说道:“景略前些天说身子不好,朕着实心焦。如今看着气『色』还好,朕总算放心了。”
王猛一阵感动,又要跪下谢恩。苻坚却摆手止住了,笑道:“景略回长安,怎地也不打声招呼?不声不响便上朝来了,倒把朕唬了一跳。原想着让百官出城相迎,风风光光地接大秦丞相入朝的。这下倒好,全没了。”话语之中,竟有说不出的遗憾。倒像个顽童,苦心设计了一个游戏,突地发现不能玩了一般。
王猛失笑,道:“不敢有瞒陛下,臣便是怕这个,方才跟谁都没打招呼。搅了陛下的兴致,微臣实实罪该万死。”
苻坚略一板脸,道:“既知有罪,那便想着将功折罪罢。今儿晚上,宫中设宴为你洗尘,可不许推辞了。”
说是洗尘,其实百官都来。苻坚的意思,便是让百官正式见过大秦丞相。这层用意,王猛自然明白。苻坚对他的抬举,不说空前绝后,也是亘古未有了。一面感动,一面惶恐,苦笑着说道:“陛下实在是折煞臣了。”
苻坚闻言一笑:“该当的。”话锋一转,道:“景略昨日便到了长安,朕听闻投刺拜谒的人极多,想必于朝中大事也是一清二楚的了?”
王猛一怔,小心地答道:“都是些门生故旧。长途跋涉后劳累不堪,也没顾得上全见。只与几位好友叙谈了一番,不知陛下所指何事?”
苻坚瞧了他一眼,笑了一下:“景略毕竟是汉人,心思偏那么多。”话里透着揶揄,却是极亲切的,王猛面上一红,也不辩驳。
“朕不是那个意思。你,朕自然是极信得过的。”苻坚微笑着说道,“前一段朕在朝中办了几件事,众议纷纭,朕想知道你是怎么看的?”
其实苻洛、苻融密谋策划的好戏,王猛也晓得。不过此时自然假作不知,略一沉『吟』,笑道:“陛下说的,莫非是可足浑氏的丧仪?”见苻坚微一点头,便道:“燕后不燕后的,不过一个丧仪的格,说到底不值什么。能借此昭示陛下的善待之心,令鲜卑人心悦诚服,自然是好。”
苻坚听他话里似乎有未尽之意,便道:“说下去。”
王猛却觉得颇难启口,想了一想,方才含含糊糊地说道:“外头有流言,说苻诏善待可足浑氏,是因了其子慕容冲之故。虽是市井传言,可也不得不慎。那些被慕容氏抢了恩宠的官吏,原就心有不满,如今听到这种传言,恐怕更是不服,怎能领会陛下的深意?便是鲜卑人,只怕也要觉得,这恩典只是给可足浑氏一个人的,与他们无干。陛下苦心,岂不白费?”
他身为臣子,不好直言君上的帐帏密事,这一番话说完,倒累得他满头大汗。
苻坚见他说得隐晦,不由一笑,心里却是极明白的:王猛分明是说,若非自己宠幸慕容冲,赐可足浑氏的恩典,也不会有诸多非议。起码会多几个大臣明白自己的为国之心。慕容氏与其他大臣,也不会如此水火不容。这道理他原也明白,拖到今天,归根到底,不过三个字—“舍不得”。此时听王猛直言不讳,他退无可退,只得说:“景略说得是。朕再想想。”
王猛不便催『逼』过甚,便也告辞。才出得东堂,便见太子苻宏带了几个小太监等在那里,见了他,笑嘻嘻地叫了声“王公”,方才上前,极亲热地说道:“太后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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