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在克蓝市的西北角,并排成列地建着一栋栋红砖灰瓦的平房,飘雪的家就住在这里。
走到家门口,飘雪的脸像熟透的苹果。喘着粗气,她哆哆嗦嗦找出大门钥匙,试了几次也没有打开门上的锁头,最后沮丧地靠在门上。
远处,飞扬站在一趟榆树杖子旁边,焦急地望着飘雪开门。
飘雪接着开门,还是没打开,再次靠在了大门上。
飞扬急坏了,有几次冲动得想上去帮她,可最终没敢——如果自己冒冒失失过去,她一定会胡思『乱』想。不,不能过去。怎么办呢?怎么才能找个人来帮帮她呢?他不停地走动着,不断地思考着,不住地叹息着,心焦口燥,划根火柴都能点着喽。
忽然,一个**岁大的小女孩儿蹦蹦跳跳地过来。
飞扬立刻叫住了她,和颜悦『色』地说:“小妹妹,帮个忙行不行?”
“你要帮什么忙啊?”女孩儿歪着头打量着飞扬。
“不是帮我。喏,帮那个姐姐,就是那个靠在大门上的姐姐。”指着飘雪。“她的手受伤了,开不了大门,你去帮她打开大门的锁头好不好?”
“你为什么不帮啊?”黑葡萄似的眼睛在飞扬的脸上『乱』转。
“我不认识她,突然走过去,她要是把我当坏人多不好意思呀?你是小女孩儿,长得又这么美丽,姐姐一定不会把你当坏人的。帮帮姐姐,这个送给你。”迅速摘下来车钥匙环上的一只精美的小饰物给女孩儿。
“呀?真好看!是玻璃的吗,能不能打烂?”女孩儿把玩着小饰物。
“你不用力摔它就不会烂。”
“送给我你可不许反悔哟?”伸出小指。
飞扬笑着和她勾勾手指,又拍拍她,“快去吧。”
女孩儿美滋滋地向飘雪跑去。
飘雪第三次想把钥匙**锁孔,正痛苦地努力着,忽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说:“姐姐,我帮你吧。”
飘雪回头,看着陌生的小女孩儿惊喜地问:“你帮我?太好了!给。”马上把钥匙递过去。
“姐姐,你的手……”女孩儿接钥匙的手顿住。
“摔的。”想笑却没笑出来。
女孩儿快速打开锁,然后小心翼翼把钥匙放到飘雪擦满红汞的手心里。
“谢谢你小妹妹!”
“不用不用。”女孩儿蹦蹦跳跳走了。
飞扬长长出了口气。
飘雪用肩膀拱开大门,用脚关上大门。看着一双伤手仿佛看见母亲流泪的脸,她一步也迈不动了。傻傻地站着,呆呆地看着,直到北边化工厂的喇叭奏起《五星红旗迎风飘扬》,她才迟迟疑疑地向房门走。快到门口时,她忽然看见晾衣绳上早上洗的衣服,立刻欣喜地走过去捡。
开房门时她没费什么劲儿,因为门把手上拴着一条绳子,她把胳膊伸进绳套儿往外一拉门就开了。
刚进房门,母亲寂寞又欢快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是重霄吗?”
“是我,妈。”飘雪习惯地朝西边卧室走去,到了门边忽然想起了伤手,不由抽了口冷气,可一看向里推的门马上就把那口气给放了。轻松用身体开门,轻松走进门里。
室内的摆设极其简单,一张八仙桌挨着南炕,炕上两套被褥,一套整齐地叠着一套摊开,在摊开的被褥间躺着个老人。
老人的面『色』灰白,曲曲折折的皱纹爬了一额头,仿佛是用刀子硬刻上去的一般。苍苍白发散在枕头上,如一团棉絮抖落在暗淡的草丛间。
老人很受看,虽然憔悴虽然清癯,可单凭那残存的姿『色』,就可以想象她风华正茂时的靓丽。尤其是那双大眼睛,遗憾的是,这双眼睛里容纳了太多的惆怅。
“你又逃课了?”母亲慈爱地问着女儿,眼睛里的惆怅渐渐隐退。
“体育课上不上都无所谓。”走上前,她习惯地扫视母亲的全身,然后又是习惯地问:“翻个身吧妈。”话一出口立刻后悔,心蓦地就提到了嗓子眼儿,脸也紧张得白了。
“不用了。一堆死肉,翻不翻也没个感觉。”
“妈妈,您怎么又说这话?”
“我……唉!你抱那么大堆衣服干什么?不累吗?”
“啊,我一会儿过去叠。”
兰母叹口气,拍拍炕沿又抬抬手。
飘雪迟疑一下走过去坐下。
兰母『摸』『摸』女儿的脸,“你为什么皱着眉头?”
飘雪一惊,下意识地一躲,衣物碰到了上手,刹那,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倏地散开,她的脸也呼地红了。“有吗?”说完尽量笑,而且还笑得很轻松。
兰母凝视女儿美丽的笑脸,心一阵悲呼:老天爷,你睁睁眼看看我的女儿吧,她这么漂亮你怎么忍心让她受苦?发发慈悲,快把我带走,解脱我的孩子吧!摇摇头她强做笑脸。“妈老了,眼睛花了。不过你的脸真的很红。是累了,还是病了?怎么无精打采的?”
母亲的眼睛是不『揉』沙子的,千万别弄巧成拙,还是直说了吧。“那个,上,不是,逃体育课时着走急了摔了一跤。”说着匆匆晃了下左手,想避重就轻。
“哎呀?快让我看看。”兰母一脸惶急,急急忙忙伸手过来去抓女儿的手。
“别动妈,我让您看。”只好伸出左手,“看看,不就掉了一点皮么?早就不疼了。”
“我的天哪!只是掉了点儿皮吗?”抓住女儿的手腕,兰母声音颤抖手也颤抖,泪水刷刷地掉了下来。
——这只小手,从十岁起就从她的手里接过去了家里的所有活计。现在它却伤痕累累,她怎么能不心疼呢!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摔在那儿了?看看,整只手心都没有好地方了。”
“妈,您看您哭什么呀?就破了点皮儿,离心大老远死不了啊。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弄伤自己了好不好?”
兰母松开女儿的手,擦擦眼睛。“孩子,这些年来,你没吃着好的,没穿着好的,更没时间去玩儿,连场电影你都看不上,这都是妈的错!如果你再不好好地保护自己,妈活着就是罪过了。”
“妈,您怎么这么说?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您好好地喘这口气就行了。”说完转身出去,并用左一道右一道伤口的左手带上了门。
衣服扔在了炕上,她才发现缠着绷带的右手在渗血,立刻无力坐在炕沿上,呆呆地看着两只伤手出神。
北墙上的老挂钟不紧不慢地走着,每“哒”一下仿佛都是一道生死牌,催得人的心越来越『乱』。
飘雪一会儿站起来『乱』走,一会儿坐下捧着手发呆,折腾得大汗淋漓,衣服湿了,头发湿了,她却只是机械地挥动着衣袖,就是没有想到该去把窗户打开。
“当——。”老挂钟一声苍老的鸣叫吓了她一跳,急忙跳下地跑到唯一的柜子边,头肘共用弄开柜盖,用左手拽出一只小木匣。
木匣做工很好,油漆也见光泽。盖边处有一弹簧小鼻儿,一按小鼻儿小匣自动打开。
飘雪用十指中两只没受伤的小尾指弄开了小匣,然后,用双肘夹住小盒倒出里面的东西。
匣里的东西不多也不名贵,可每一样东西都有一段故事,其中有一副胶质的医用手套。
六年前,衣停医大毕业了,等待分配时她跑出去省亲。叔叔姨妈看了一大圈儿,最后她到了唯一的姑妈家。姑夫故去不久,瘫在炕上的姑妈眼中泪水和这个清贫的家,让她只住了一天,走时她扔下三副医用手套。
此刻,一只手套已经戴在了飘雪的左手上了。尖锐的疼痛,撕裂般感觉,冲得她一阵阵晕眩、恶心,可她只躺了一小会儿就进了厨房。
满手是伤无法炒菜,只好做汤。做汤时,她的汗止不住地流,泪也止不住地流。
窗户打开了,汗和泪擦去了,天和地也开始旋转,她只有躺在了炕上。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门“吱”地开了,一个大男孩儿走了进来。
飘雪睁开眼睛,恍惚中看着惊愕地盯着她的男孩子。突然,她想起了那只沾着血和『药』水的手套,急急忙忙地往起爬。
“怎么弄的?我的天哪!”男孩子惊天动地地追问,同时抓住她的手腕儿。
“上体育课摔的。”慢慢躺下。
男孩子拽过来一只枕头塞在她的头下。
“姐姐,人家快饿死了。”一个女孩子边叫边跑进了厨房。
“重霄,快去摆桌子。月亮回来了。”
“别管她。姐你的『药』呢?”皱着眉头细看飘雪的手。
飘雪指指自己的书包。
重霄去翻书包。
月亮进来。“姐姐,饭——”冲到飘雪跟前,她尖着嗓子叫:“哎呀妈呀!全都破了?怎么弄的?”说着,眼圈红了。
“喂,别叫,更不许哭,要不我可生气了。”飘雪咧着嘴冲着月亮摆手。
重霄打开『药』包给飘雪包手。
月亮拿来拖把擦地上的血,忽然看清地上的手套,忙拎着往门口走。
“哎,别扔。”飘雪制止月亮。
“都这么脏了,扔了得了。”月亮打量手套。
“就剩一副了。留个念想吧。”
重霄气气呼呼说:“她都不念你你还要念着她?”
“哥哥说的对。她早就把咱们给忘了。”月亮撅着嘴说。
飘雪叹气。“她不是忘,是怕了咱们,因为咱们穷啊!”
“咱们不会穷一辈子的。”重霄发狠地说。
“所以,我们要争气。”飘雪看看包好的手。“快去摆桌子,妈一定饿了。”
月亮收起『药』包和小匣。重霄去摆桌子。飘雪起来。
饭桌上,摆着四碗饭,一盆汤,一碗咸菜。
重霄端起一碗饭,泡了些汤,放上几条咸菜,拿起一只小勺,然后走了出去。
月亮拿起勺先喝了一口汤,汤没咽下去眉『毛』却皱了皱。
飘雪看着月亮问:“不好喝?”
“不,很好喝。”说着舀起一大勺汤送进嘴里,咕咚咽了下去。
“来,给姐舀一勺。”张开嘴等着。
月亮迟疑着不舀。
飘雪忽然想起汤里忘了放盐。
重霄回来,手里拿着盐罐。
放完盐,重霄舀上一勺送到飘雪嘴边,笑『吟』『吟』地说:“姐,这顿饭太昂贵了!来,我让你先尝为快。”
飘雪微笑着说:“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张开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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