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这女人就是叶姨?官云裳疑了一下,这样清秀的模样,哪能和不守妇道联系在一起。而且她这模样,官云裳很有些眼熟,依稀记得她在哪儿见过。可越往里想,越是想不起来。她毕竟是孩子的记忆,老和翻书一样,记住了昨天就把前天的事忘记了。
那女人向这边瞟了一眼,和蔼的点了点头,她和善的目光从文允述转到官云裳,最后定格在官云裳腕中的白玉手镯上。
官云裳明显看到,那叶姨脸上的微笑刹那绽开。官云裳心里正疑着关于她的流言,再看到她此时的微笑,官云裳心想,看来来空穴来风必有因了。这女人一看到她手中值钱的手镯,态度整个就变了。看来,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谁说长着清雅的皮子,就不能有媚俗的心境了。
那女人热情地跟他们打着招呼,“小述,带朋友来玩啊。”
“是啊,叶姨,我们捏了两个娃娃。可不可以帮我们修一下。”小允述很礼貌,可他似乎不知道介绍这挡子事。那叶姨也没问起,好像大家都很熟,完全不用介绍一样。
官云裳尴尬站在一旁,看着那叶姨接过泥人,从身边伞架堆里找了个竹片。她双目凝神,有着和文允述相似的专注。她拿起一个竹片在泥人上稍稍修了一下,还给两个泥上画上了衣襟。她简单的几笔让那泥人立时活过来了一般。整个栩栩如生起来。
叶姨问,“这捏的是你们俩吗?”
文允述很得意的指着泥人说,“是啊,这个是福儿,这个是小述。叶姨你说捏得像么?”
“像。”叶姨笑着摸了摸文允述的头,“放在我这儿吧,晚点我带去窑里。福儿,你先等一会儿。小述你帮我把泥人拿到里屋。”她招手将文允述带到里面,小声问道,“小述,你怎么把福儿带出来了。让她爹娘知道可不好。”
文允述很乖地低下头承认错误,顺道解释了一下,“他们不在家的。”
叶姨自语,“哦?对了,快过节了。怕是要到上面走动了。”她低头看着文允述,又皱起了眉头,“小述,你知道我家定风去哪了?这几天他老是跑得没影了。他原来不是天天和你一起玩的呢?”
“我…”文允述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他不喜欢福儿,所以没有跟我一起。”
“他不喜欢福儿?哧~”叶姨捂着嘴笑道,“这孩子,算了,小述,你快把福儿带回去吧。让你爹知道,又要打你的小屁股了。”
“我,我不怕。”文允述捏起小拳头,“叶姨,是不是我考上状元,就可以娶福儿当小媳妇了。”
“是啊。”叶姨摸着他的头安慰着,“会有办法的。快带福儿回去吧,官家的女儿不宜在外抛头露面。”
“哦。”文允述高兴得也忘了是来干嘛的了,抱着泥人屁颠颠的就往外跑。
“小述,泥人放这儿。”
“哦。”
“这孩子。”叶姨笑着摇了摇头。这屋里并非只有他们俩人,一个青年师傅穿着一件油乎乎的长围裙坐在屋角。虽是一身脏兮兮的打扮,但他一张方正的脸到是不失俊俏。他仰着头,憨厚地看着叶姨笑着。
叶姨回头白了他一眼,“笑什么笑,你跟他一样傻。”
“灵凤,我…哪傻了。”可怜的男人低下头。虽然他不聪明,可他看得出,她是很喜欢那孩子的。只是不知她是否也喜欢傻人。
两人一个瞪眼,一个傻笑,正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两人忙赶了出去。却见这时,门外一个长得像尊山似的壮硕男人,正抓着文允述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小允述蹬着脚挣扎了半天,就是脱不开那壮汉巨钳似的大手。
“怎么回事?”叶灵凤看起来娇滴滴的,声量却不小,她一出声,作坊里立时安静下来。一个小工在旁小声地向她通报了刚才的情景。原来,两个小娃儿牵着手正要出去,刚到门口就撞上了这铁塔似的大汉。
那大汉见官云裳长得可爱,硬是揪着小女娃儿的衣服,又是掐脸又是扯头的逗着玩。官云裳抱着头左右躲闪,终是躲不开。文允述气不过了,推了那大汉一下。谁想那大汉竟跟孩子一般见识,抓起了文允述,挥着巨掌就要打她。
一个塔似的大汉,欺负一个豆丁小娃。旁边的人看了,竟然连个出声阻止的也没有。只有官云裳那还没到人腰高的小娃儿,在那儿捶着大汉的腿,叫着,“放开他。一个大人欺负小孩子算什么英雄。”
那大汉叫着,“唉哟,小女娃子还知道英雄啊。来叫我声好哥哥,我就放了他。”
官云裳翻了翻小白眼,这大汉一脸胡子,长得跟猩猩一样,一张油皮老脸尽是褶子。叫他叔叔都嫌老了些。还叫哥哥。他也不嫌自己脸皮厚。
叶灵凤像是认得他的,她走来叫道,“钱师傅,您先放手,别伤着孩子。”
那油脸的钱师傅见到叶灵凤这才放开手,“哟,是老板娘啊。我不是伤到令公子了吧。”他掰着文允述的脸左右看,“不对啊。您家公子比这娃儿壮实吧。这小子该不是私生的吧。”
这话分明是呛人的,叶灵凤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不是!”文允述躲开他那脏脏的大手,挡在官云裳前面。“叶姨不是我娘。我是到这儿来玩的。”
“钱师傅,你的工钱我已经结了。你到这来又有什么事!”
“没事,没事。我是来找兄弟们叙旧的。”那大汉挥了一下手,冲着作坊里那些缩头缩脑的工人说,“咱们都是跟着老爷子过来的,兄弟我给你们提个醒了。这作坊是姓叶的。鲁大当家可放了话了,这作坊要是垮了,他可是不管的。兄弟们要是欠着工钱,就赶紧要吧,别到时这大门一关,她可以回去当大少奶奶,兄弟们可是得饿死了。”
“钱老六,你这话什么意思。”叶灵凤终于气不过了,“凭什么我就要关门了。”
“嘿嘿。”钱老六摸着油脸,得意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上半年做的伞你一把也没卖出去吧。要撑得下去,你这大少奶奶也不会亲自来管了。穆三,你说是吧。”
“谁,谁说的。”叶灵风身后,那憨厚的男人,穆三站了出来,“六哥,你别闹了。已经够麻烦了,你要真想弄垮这儿吗?”
这傻乎乎的男人,“够麻烦”这话也能说的。叶灵凤忙掐了他一下,打断他说道,“什么姓叶,姓鲁。这百年的作坊是你说关就会关的吗?大家放心,我就算把自己的私底全掏了,也不会饿着大家。都做事去吧。”
她这一句话,算是安定了军心,叶灵凤的私底儿可是深不可测的。那些动摇了的工人听了这话,安心的继续埋头工作。那钱老六闹了个左右不是人,气急败坏的他丢了句,“你们别让她给骗了,这女人就是个白眼狼。当年我们几个师兄弟对她多好,心都掏出来给她了。最后她还不是一甩脸嫁给大财主去了。”
“噗——”
他这话一出,引来大片人讪笑,癞蛤蟆吃不着天鹅肉,还好意思在这儿骂。人们也懒得理他了。钱老六在众人笑声中,一张油脸通红。终于,他骂了一句,xx的,然后,灰灰离开。
官云裳没太注意生了什么,她拽着文允述的衣角,看着面前小男孩的后背。这孩子可真勇敢,这么小小的竟然敢和那么大个的男人对抗。
只是为了保护她吗?官云裳再次被感动了。这样的世道里,面前的小男生或许真的能保护她吧。不,现在可以把那“或许”两字去掉了。他不是一直在保护她吗?甚至比她父母还要细心,难道他是上天给她的补偿吗?补偿那狗血得不能再狗血的前生。
“你们两个没事吧。”叶灵凤看着两个孩子,最后又将目光聚焦在官云裳身上。“怎么了?吓到了。不怕不怕,有姨在,没事了。别哭。”
她拍着小云裳的肩膀,和蔼地安慰着。官云裳闻到她身上带着股药香依稀记起些模糊的画面。可那画面太过久远,她实在无法记清了。她揉了揉眼睛,还真带着些泪。她何时这么脆弱了。是年幼的身子还不全听自己控制吧。
文允述也牵着她的手安慰她,“福儿不怕,有我在,没事的。”
“嗯。”小lolI再次回复她那乖巧的模样。还含泪点了点头。
叶灵凤蹲在她身前,抱着她,拿着手绢轻轻给她擦着眼泪。她柔声安慰道,“福儿,别怕。这些人都不是坏人,你仔细看,会现他们可爱的地方。”
可爱?官云裳皱了皱小眉,她转头看向作坊里那些人,他们低着头,脸上像是蒙了一层阴影。刚才她和文允述被欺负,这些人里连个吱声的也没有,可爱?哪门子的可爱哦。官云裳正想着。
叶灵凤突然说出句更雷人的话来,“乖,别哭了。刚才那叔叔也不是坏人,他就是脾气差了点。等你和他熟了,会喜欢他的。”
这,这,官云裳还真不敢哭了,有她这么安慰孩子的吗?简直就混淆她的是非观。官云裳皱起眉头,不禁对面前这位叶姨产生些抵触感。她低着头,挣开叶灵凤,转身窜到文允述身后。她拉着他的衣角,小声说,“我们回去吧,这里不好玩。”
“哦。叶姨,那我们先回去了。”他转身牵着官云裳,护着她离开。
叶灵凤空蹲在那儿,微微有些愣。穆三担心地问,“没,没事吧?”
叶灵凤看着两个小娃的背影,叹了口气伸手想扶个东西站起来,可周围能够着的只有一个穆三。穆三傻愣愣的半天才伸手扶她。叶灵风甩开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猛然的站立,让她有些头晕,她扶着额头自语道,“他们说得对,我太软弱了,终究一事无成。连孩子都瞧不起我。”
穆三看着她,幽幽叹了口气,却又不知说什么安慰她。
“娘!”一个响亮的喊声后,一个四多尺高的孩子一溜烟窜了过来。这孩子顶着个大脑袋,两只小眼炯炯有神。他将弹弓塞在腰后,拍了拍手掩下得意。他仰头看了叶灵凤一眼,立马上前搀着她。
“娘,你又头晕了。咱们回去,早跟你说不要来这里了。”
“嗯。”这次叶灵凤一反常态的合作,反道让她儿子有些反应不过来了。那孩子垫起脚尖,伸手探了一下母亲的额头。
“娘,你脑袋有点烫。我去叫顶轿子。”
“定风,娘没事。可能是累着了,我们走吧。”她扶着孩子,慢慢向外走去,临出门,她回头看了一眼这陈旧的作坊。那些摸得亮的木具,那些散着桐香味的新伞,这一切,这叶家百年的作坊怕是要毁在她手上了。
“娘,您别操心了。等我长大了,再帮您把这作坊开起来。”
鲁家业下,各类作坊、田地无数。身为鲁家长子,到时,还能记得这一小片作坊吗?叶灵凤闭目仰头感受着屋外刺目的阳光。太阳照常升起,她的未来还很长不是吗?
“嗯,儿子,拉勾,不许赖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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