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凄草曳,泠泠之气,茫茫山坡,丘壑连绵千里,四周荒无人烟,只一片凄凄之景,美而淡,就在这块荒瘠的山丘之上却立着一座楼宇,甚为耀眼,楼高二十余丈,共五层,檐角雕如龙状,熊熊喷出,立在楼顶孤傲苍穹尽收眼底,门前小桥溪水,通彻远处密林。
这座楼没有题名,单看悬梁雕刻便知它刚刚落成时日不久,在它不远处有块空旷无比的旷野,刀枪兵器一应俱全,朦朦可见数道人影来回穿梭,铮铮之声似是兵器撞击,还夹着闷闷的叫喊声。
黄昏将至,数多兵将分列而立,持枪举刀挥洒招式,不时凌空跃起,只慨众人皆是一副英英之气。
柳枫随手抽出一件兵器,却是一柄闪亮钢刀,齐锋锋的刃口锋利无比,他微寒的目光细细瞅去,食指猛然顺着刀刃滑下,一道寒光霎时闪过,只传来风吹而过的细碎刀声。
凝视片刻,嗖的立刀于前,柳枫那紧蹙的眉头缓缓打开,薄薄的嘴角渐浮一抹绕有意味的笑意,颇为耐人寻味,有些捉摸不透。
谢如烈立在身侧,冷不丁的一阵颤抖,只因柳枫那星星朗目突然罩上一层冷冷冰霜,可随着他的目光瞅去,明明发现柳枫在笑呀,可他就是忍不住浑身哆嗦。
柳枫望着刀身而笑,余光瞥到身后的谢如烈时,横目一寒,凛声道:“谢大人,你觉得这些兵器怎么样?”
谢如烈几乎是颤颤的低下头去,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见柳枫久无反应,谢如烈不禁暗暗纳闷,蓦一抬头,却发现柳枫久久凝视着刀锋,那眼神犀利凛凛,他以为柳枫对自己所答不甚满意,当下一抱拳,赞道:“神兵门铸造的兵器天下第一,无人能及,我朝有他们相助,它日一统天下指日可待,大人眼光独到,令下官佩服!”
“哈哈哈……”柳枫猛一转身,仰头大笑,谢如烈不解其意,当下只觉有些瑟瑟然。
柳枫将刀放回架上,随意取出一把剑,朗朗一笑,肃声道:“那你又知不知道,其实南宫世家更胜一筹呢?”他似是无意的瞅着剑身,微微伸出两指顺着剑刃刮去,顿时激起一层闪闪剑光。
“这……”谢如烈一惊,大感意外,心里不觉狐疑顿生,心想:既然如此,当日为何要拒绝南宫翊而选择神兵门呢?他虽有疑问,却不敢表露,遂一抱拳,低头道:“下官愚钝,请大人明示!”
“南宫翊此人如何?”说话间,柳枫信手放下利剑,目光顺着操练精兵瞅去,场上仍是一片拼拼斗斗之景,最前方站着两名随将不断吆喝,时不时会上前指导一番。
谢如烈望了望他的举动,信口答道:“听说他年轻俊朗,自小继承世家风气,只是为人颇显清高,好像历来与神兵门不和……”
“哼!”柳枫冷冷一笑,语气当中尽是不屑之色,当即打断他道:“此人心胸狭隘,嫉恨心太重,容易落下把柄,受人牵制,并非成大事之人,何况他的所做作为难以令人信服,如此攀高之人岂能为我南唐所用?”
“大人所言甚是!”谢如烈不禁对他多生几分敬意,想他看人竟是如此精准,当下只道自己这趟算是走对了。
柳枫倏地回头,叹道:“兵器这种东西永无止境,神兵门并非泛泛之辈!”他猛地一指身侧数根兵器支架,肃穆道:“你看这些,这全是独孤傲倾尽毕生精力打造而成,当日我助他一臂之力,他已然感恩戴德,相信南宫世家也铸不出如此之物!”
谢如烈扫过兵器,眼神不自觉的偷眼瞧了瞧柳枫,只见他一脸肃容,屏起眉头,紧紧盯着场中操练众兵,那眼神猛然又冷了起来。
他随着柳枫的目光瞅去,正好看到操练场上一片颓然之态,而那两位随将也显得有气无力,连连打起哈欠。
柳枫当即脸色一沉,阴阴走去,那些士兵见状,忙一整神情,举臂、蹬膝来回翻跃,口中也开始纵声而喊,一片精神抖擞之象映现而出,那两位随将听到洪亮的喊叫之声,慌忙警觉的立正身形,对走进的柳枫施礼道:“大人!”
柳枫略一点头,举目四望,似是无意问了一句:“刚刚我教的招式练得怎么样?”
两人心里一阵低叫,望着柳枫那凛然神色,当即垂下眼帘,有些尴尬,均是缄默无语,支吾不断答不上话。
柳枫倏地回头,冷声道:“演练一遍我看看!”当下就地一站,作姿观望。
“是!”两人遂一抱拳,抬头冲着众多操练之人喊去。
众人闻声色变,忙齐齐举拳而挥,足扫一圈,跃起一丈有余,身形来回翻腾,倒是颇有飒飒英武之气,两位随将这才放心而笑,偷眼瞅瞅柳枫,见他仍是一脸凝色盯着众兵,两人互一对眼,均是缓了口气。
蓦地,只听一阵阵哀叫之声传出,众兵纷纷凌空落下,跌至地上,痛叫出声。
柳枫当即一怒,寒目一凛,唰的甩过衣袖,冷喝道:“继续练,没练好之前不准休息!”猛然转身,目光阴冷冷的扫过众人,喊道:“谢大人,你替我看着他们,如若还有谁偷懒不练的话,军法处置,明日一早我来查验!”倏地转身疾走,进入不远处的丛林而去。
谢如烈冲着他的背影应道:“大人尽管放心,我一定好好督促他们,明日一早定让大人满意!”
场中一片叫喝之声再次响起,却是谁也不敢有所懈怠,均是打起精神连番舞弄刀枪,来回击打。
而林中,随着柳枫步伐的渐渐逼近,赫然映出数多人影,铁骑而踏,马上之人纷纷张弓而射,当一支支羽箭飞向几丈开外的树茎之上时,柳枫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喜悦,但是稍纵即逝。
面对他们一一招呼,柳枫轻肃而应,穿过骑兵,两名三十开外的随将缓缓而来,一一问候之后,让出道来。
原是一番箭射操练,柳枫屏紧眉头,轮番验过,待到点验完毕,抬头间,天色已然黯淡下来,遂吩咐随将收兵而回,当下林中众兵自是舒心而笑。
翌日一早,众兵齐聚一起,柳枫迎面而立,各家兵法尽述而出,约有两个时辰之久,待散去时,众人均感浑身疲惫,而接下来,柳枫一声喝斥,众人忙打紧精神,各就各位,只是骑射与武功操练之人再次互换,如此反复时日。
这一日清早,柳枫立在桥上,回身望过之后,淡然而笑,继而信步走回楼内。行至桌前缓缓坐下,端起酒杯之时,他却是紧紧蹙起眉头,任那酒水在手里驻留良久,也没有喝下。
猛听一声异响,各处角落忽的涌出数多人影,各个面目阴寒,杀气腾腾,有的更是穿破窗纸凌空跃进,举刀齐砍柳枫而来。
一柄亮晃晃的钢刀倏地劈至面前,只有一寸之距时,柳枫仍是坐在原位,静冷如常,嘴撇一笑,这才将酒一饮而尽。
噌的一声,劲风骤起,刀刃直击脸部而来,柳枫疾速伸手,自下猛地打向刀手臂腕,那份力道直令挥刀人臂力发麻,刀锋瞬间歪了方向,从柳枫右耳侧挥过,却是连一缕发丝也没有削下。
后方其他人影见状,纷纷相应于他,数把刀刃直击柳枫身处各大要害。
柳枫一个旋身,挥袖对着刀尖一圈击过,在众人缓气间,再猛地反击一股力道,齐齐对着刀锋打去,竟然将众人震退数步,咚的跌落地上,他再一个飞身,落在厅内空旷之地。
很快的,又一波人流跃了进来,众人你劈我砍,将柳枫团团围在圈内,缠斗数响,均是无法近的柳枫身侧。
蓦地只见柳枫凌空跃起,翻掌击出,快如闪电,眨眼间便将众人打翻在地,兵器跌落下来,接着飞身一落,背视众人,只听得几声哀叫之声。
柳枫冷目一寒,肃声道:“给你们如此多的机会,一件东西也没有拿下来,这说明什么,回去继续操练,立刻去!”继而眼神瞥了眼窗外,冷言道:“不用试了,都一块去!”
“是!”众人齐齐一应,忙捡过兵器,立起身形,走向屋外,那外面还没有攻进的兵将也是灰心一叹,迎着屋内走出的人流一块步向操练场地而去。
柳枫倏地转身,两步跨前,啪的打在桌上,酒杯倾翻而倒,滚了数下,掉落地上。
眼瞅着那酒坛连番晃悠,大有倾倒之势,柳枫倏地伸手将它扶稳,长指细细摸去,露出星辰之光,眼前恍然一现离府之景,“你等我,等我五个月办完所有事,我们便去长安见你父母,到时你就是柳枫的妻子!”
他将绍青紧紧拥在怀里,良久过后,俯身亲了她,她那娇羞的模样令他心思臆想,可他自小饱读诗书,更是皇族之后,在没有娶她之前,他不愿玷污了她,更不愿让她落下不节之名,还是将美好留在成亲之时吧。
他很怕住在府里,想见她却又不敢见她,只怕自己一时难以忍受,对她作出……他那皇族血统时刻提醒着他,做事要顾分寸,切不可负了先祖之名。
摸着酒坛,柳枫垂目一叹。
蓦地只听门外一阵骚动,谢如烈急急跑了进来,“大人,不好了,马脱了缰,全都跑出来了,怎么也拦不住!”
柳枫脸色一变,忙随着谢如烈疾步走出屋外,远远的瞅见马群冲驰过来,那些操练的士兵此刻则是避避闪闪,有的追着马匹,却愣是无法靠近马身,只因马跑得太快,全然无视眼前人影。
大家皆是振声大喊,“快拦住,快拦住,那边,不对,这边这边!”
人人寻着缰绳,待找到时,劲力一拉,那马一声长啸,马蹄一蹬,将拖缰之人吓得连连后退,再也不敢近前。
再接着,马一窝蜂似的踏飞尘土,柳枫猛然瞅见不远处的细草,当即跑进屋内,抓起酒坛,飞身一跃,对着前方草丛齐齐倒去,眼看马群就要踩到之时,急的谢如烈跺脚大叫:“大人,小心呐!”说话间他的脚步已然跨出而去。
柳枫聆听马蹄之声越来越近,忙扔出火折,轰的一下,细草在酒的刺激下腾空窜起火焰,柳枫掩起口鼻,疾步而跑,倒完酒坛所有酒水,倏地一掷坛子,扔进火堆。
火焰前方,柳枫从容而立,面对疾奔而来的马群,丝毫没有挪动步伐,就那样昂然盯着脱缰马匹。
急的众将连连大喊:“李大人,危险,快闪开啊!”
可柳枫却似全然没有听见一般,冷冷静立,目视疯狂马群,任那尘土冲驰自己而来,众人只当太过混乱之顾,想着他是不是惊吓过度,不知防备。
可就在这时,前方马蹄已然抬起,就要踩倒那火光之前的柳枫,柳枫仍是面不作色,忽的马身侧了一下,重重倒在地上,连带着后方马群按序跌倒,在地上做了数次挣扎仍然无法起身。
柳枫屏起眉头,瞥视众多倒地之马,淡淡道:“收拾一下,把马牵回原位,今日骑兵操练暂停,明日继续!”蓦然转身,轻步离去,那火焰此刻已然还在燃着。
众人均是一脸诧异之色,待到扑火之时,才感觉有异,各人都觉全身忽的酸痛无力,这才明白那些马匹为何突然而倒,原是一片马兰花在作祟。
柳枫迎风而立,瞅着众人收拾残局,谢如烈慢慢走上前来。
柳枫清声问道:“谢大人,我们来此多久了?”
“约有两个月了!”谢如烈想了想应道。
柳枫一怔,自顾道:“两个月?竟然这么久?”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凝视远处,缓声道:“我上次去信也是这么久吗?”
谢如烈愣了一下,当即便明白过来,想他该是说的复信于府里那位姑娘,于是抱拳一握,施礼道:“是的,大人,上次去信距现在差不多就要两个月了!”
柳枫眼神恍惚,直盯着前方,伫立良久,谢如烈抬头瞅了瞅,也没再言语,两人就那样看着众兵来来去去的身影荡在面前。
碧绿的湖水,幽静的岸边,一道柳绿身影急急扑来,清洒的样貌完美无邪,双臂一按地面,翻过一个漂亮的筋斗,跃至有些枯萎的大树旁,嗖的飞上树干,落稳后,一根玉柳杖拨开几片枯叶,一双幽蓝眸子瞅着树下的湖岸小径,嘴角弯起一抹慑人的弧度,笑看前方。
片刻后,只见两名女子疾步跑来,四下张望过后,一阵失望尽现脸庞,两人各是气恼的一跺脚,埋怨道:“到底去哪儿了?”
“少宝!少宝!”两人掩口而喊,蓦地沿着湖边一路跑去,声音渐渐没落。
那树上之人翻身一落,食、中两指夹起身前一缕发丝,桀桀一笑。
小镇集市一片热闹之象,人山人海,天绍茵不由得被人轻轻一碰,当跨出两步之余时,猛然警觉的一摸身上,当下脸色大变,一转身,大喊道:“你别跑!”
那轻碰她的人闻声撒腿便跑,一溜烟的消失巷尾。
“站住!”天绍茵提剑便追,轻功施过,脚步瞬间加快。
“茵儿!”燕千云匆忙跟在身后。
天绍茵猛地一个翻越,挡在那人身前,那人就欲转身,却被一只纤手按住肩络,挪不了步,他倏地一笑,大声道:“大白天的一个姑娘家抓着个男人成何体统?”
天绍茵伸出一手,横眉一怒,冷喝道:“拿来!”
那人脸色一晃,故作身姿,反问道:“拿什么呀?姑娘!”
天绍茵握在那肩上的手猛一用力,看着那人一声痛叫,怒道:“你还装蒜,快点拿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哼,难不成你要逼迫老子娶你不成?就你这泼样,送给老子,老子也看不上……”他一副悠哉的神情。
此话一出,旁侧观客忍不住嗤声大笑。
“你……岂有此理!”天绍茵气急之下,拔剑而刺。
那人闪身一避,斥道:“臭丫头,有本事自己来拿!”
他身法极快,面对天绍茵强劲攻势,左闪右避,两人硬是相持数招不见分晓。
天绍茵心里一急,虚晃一招,长剑一挑,刺向颈喉,那人急急一退,天绍茵忙跳起身形,啪的击向他的胸口,就要得手之际,岂料被人挡了一下,那人忙借势离去。
天绍茵一下恼意尽起,可她那手硬是抽不出来,她不禁骂道:“多管闲事,他偷了我的银子!”
来人一双幽蓝深眸紧紧盯着她,蓦地余下一手凌空举起,笑道:“可是这个?”
天绍茵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颇有些不服之气,猛然斥道:“还不放开!”
来人当下讪讪而笑,“对不起,冒犯了!”
忽的一把摺扇袭来,来人忙闪身而避,还未站稳身形,一道刚猛掌力瞬间向他击出,他忙整肃身形,应下一掌。
天绍茵叫道:“燕大哥!”
燕千云腾手接住摺扇,严肃神情,扇击而去,那蓝眸之人抬头一挥,玉柳杖力现眼前,再看去,那杖极细,约有六尺来长。
风起杖来,直击扇面,燕千云疾步而退,猛一使劲,内力直灌杖头,蓝眸人顿觉有些吃力,加大力道。
杖头在扇面上飞速旋转,数刻后,两人同时被弹退数步。
蓝眸人哈哈一笑,近身道:“燕兄好功夫,多日不见,蓝少宝到有些不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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