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咸平元年。时值先皇驾崩,太子赵德昌登基,更名赵恒,改年号咸平。新皇登基时当着天下发誓,决心以仁术治国,次日颁旨大赦天下。百姓感沐圣恩,神州大地风调雨顺,人人均道“迎来最好时代”。
再说自从皇上大赦天下,最感恩德的却不是那些普通百姓,而是那些原在狱中受苦受难的囚徒们。这里许多犯人都不是本『性』嗜恶,只是时世造化,被『逼』走上匪路而已。想想前些年刚刚平定的蜀中农民*事件,其真相已查明是*,贪官污吏的欺凌与压榨使得人民无衣可穿无饭可食,最后唯有暴起反抗一途。先皇太宗在平定『乱』民之后,极力整顿朝纲,严厉惩治*官员,这股腐化之风才暂时停歇。
当然,这些犯人里面也不全是善良之辈,穷凶极恶者也大有人在,这些人也乘着大赦之势从狱中释放出来,此种情况自然是无法避免。
再来说说一些奇怪趣事:福州崇安县一街头乞丐,蓬头垢脸,行路跌跌撞撞,见人就问:“你知道了吗,世界要『乱』了,妖魔都要降临人间!”
人们都将他当成疯子,对他只是不理不睬。有几个无聊的,忍不住冷嘲几句:“当今天子仁义圣明,黎民百姓生活安定,风调雨顺,年年丰收,哪里出来什么妖魔!”
见没有人对自己理睬,那乞丐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嘴里仍在无奈地喃喃:“妖魔要来了……妖魔要来了呀……鬼门关,那鬼门关已经开启了啊……”
有不正经闲人见他说话妖妖魔魔、乌烟障气的,便给他取了个绰号,叫“**乞丐”。每每见他出现在街头疯言鬼语,闲人便嗤笑:“这厮又出来**了!”自此**乞丐的胡言被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在小小的崇安县传开了。
自这**乞丐出现七天之后,这小县城却出现了一件奇事。那一日,县上一官员府内上上下下忙得焦头烂额,而看那些忙碌的侍婢脸上都是一派喜庆之『色』,料想是有什么好事。原来这乃是当朝工部侍郎柳宜柳大人的府上,至于那些下人为什么忙忙碌碌的,只是因为夫人临产,柳府要再添一名新丁了!
县令陈则守早早就赶到柳府来贺喜,现在正与柳宜在厅堂前闲谈。不多久,见得大堂冲出一名婢女,喜笑颜开叫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夫人为柳家再添一丁,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少爷!”
端坐高堂的柳宜闻讯只是微微一笑,淡淡答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好好照看夫人,老夫随后就来。”
“是,老爷!”
侍婢退下后,柳宜不禁轻轻摇了摇头。
陈县令见状先是贺喜一番,然后才奇怪问道:“柳大人,听到是个男丁,怎么还皱眉不乐呢?”
柳宜苦笑道:“陈大人也知道我柳家的情况吧,蒙天厚泽,使我柳家前面已得六子,这也说得上阳火兴旺吧。我平日为教导这些小子们也是花了不少心机啊,而近些年来我公事越来越繁忙,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对儿子的家教也再难像以前那样尽善尽全,所以一心只希望这次出生的女婴,这样也省得我再『操』心啦。”
陈县令听完后哈哈大笑:“原来柳大人『操』的是这份心!哎,看来福泽太厚也是麻烦事喽!不过柳大人啊,正所谓家有家的传承,你柳家世代为官,文士才子层出不穷,这第七子不用想也是个济世才子,大人又何必这么『操』心呢?看看本朝的杨延昭将军,同样是一门七子,个个本领不凡,称得上是一代将门。文有柳,武有杨,实在是我大宋之福啊!”
柳宜心中欢喜,嘴里却冷哼道:“我柳家几个不成气的家伙,不处处招惹是非,懂得好好做人我就感慰了,怎么敢指望他们媲比杨门虎将。”
其实他之所以担心第七子,还是一个原因。那就是前些天他卧床睡觉后,忽然梦到父亲柳崇,梦里柳崇满脸焦急,比手划脚想说明些什么,柳宜见老父模样奇怪,便想追问父亲发生了什么事情。仅仅听到了一句话,那柳崇就消失不见了,而柳宜也自床上惊醒过来。他清楚记得,柳崇最后是说:“……不要管制第七子!”
这个原因他自然不会对陈县令说,而且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梦里老父亲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柳宜为子孝顺,对父亲的吩咐不敢有一点逆抗,而且父亲十多年没有在他的梦境里出现了,这一次突然显身并说出这么奇怪的话,这里面肯定是有特殊原因……
柳宜微微出了会神,便别过陈县令,去内室探望一下妻子和那刚出生的婴孩。他人还未到就听见房内清晰嘹亮的婴儿啼哭,柳宜捋须一笑,暗忖:这小子的叫声倒是又响又亮!
走入房间一看,里面还有许多侍女围在床前,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柳宜走上前去分开众人,这才见到妻子怀中的婴孩,但是这一来他却是大大吃一惊,完全傻了眼。
妻子林氏看到丈夫走进来,红着脸细声道:“老……老爷,妾身为老爷生了个儿子……只是、只是这个孩子也太不要脸……生下来就是这样……”她看着怀里那个娇娇嫩嫩的婴孩,忍不住又啐了一口。
再看柳宜,整张脸都已经黑了。他从妻子怀里将婴儿抱起来,反反复复看了几遍……长长叹息,心想:“是吉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凡大吉大贵之人托生,必然天生异像……也罢,老父亲托梦嘱我少管这个第七子,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我不理会就是了!”
原来这个婴孩刚刚生下来,身上肌肤便纹烙着一幅妖异艳图:一朵大大的鲜艳红花覆在孩子的胸口,花瓣儿层层叠叠,直延伸至腹部。而那花瓣褶纹之间,刻纹有许许多多的细小人儿,这些细小人儿与纷杂的花朵脉络交混在一起,不仔细分辨的话完全看不出来。而一看出来后,却是让人脸红心跳。原来那上面的小人儿,却是以各种各样的姿势行那欢喜之事,刻画精细神态『逼』真,活脱脱一幅天然*图!
一个初出生的孩子身上竟然刻着如此*污浊的图案,又怎能不让柳宜气急,他仔细检查过孩子的身体,发现这图完完全全是天然生成,并不是人工造迹,这时他知道生气也无济于事,便以父亲之托来安慰自己。
柳宜将婴儿交回林氏手上,厉声叮嘱旁边围观的丫鬟:“这事你们就当没有看见,少在外面嚼嘴角。”那些丫鬟见老爷面『色』不好,纷纷点头答应。
柳宜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其实他心里清楚知道,天下间最难防的就是女人的嘴,要想她们不说出去是根本不现实的。他在官场上打滚了几十年,也不怕街头『妇』孺的谣言闲话,唯一担心的只是孩子日后心生负担不能像寻常人一般快乐长大……
正失神间,听得林氏在呼喊他:“老爷,老爷?现在已经知道这一胎是个男丁,不知道孩子的名字起好了没有?”
柳宜早早就为孩子想妥名字,若是男丁就叫柳三扬,女丁就叫柳七七,现在既然是个男丁,按说该叫柳三扬……但是见到儿子的出生异状之后,柳宜犹豫了会,背手踱了几步,才意味深长道:“《论语·子张》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观其言也厉。此子就取名三变吧,不求他日后文章绝彩、达闻天下,只求他安安分分、正正经经做人,不要做出辱及我柳家门楣的事情来。”
林氏有点不悦道:“既叫三变,也还不错,只是老爷口口声声将儿子当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若是孩子现在有知有觉,这不让他寒心!”
看到夫人生气,柳宜连忙陪笑道:“夫人哪里话,我哪有口口声声说这孩子是个坏人啦?我只是希望孩子将来成为一名正人君子,这没有错吧?夫人是误会我意思了!”
林氏低下头看着怀中正在睡觉的儿子,爱抚着他的小脑袋,温声道:“老爷,这些年来实在是辛苦你了。妾身知道你在朝中事务越来越多,实在没有管教孩子的时间,所以才会如此担心。妾身愿意为老爷担起责任来,在家督学教子,绝不让他们做出辱我柳家声望的事情来,老爷尽可放心。”
这林氏年轻时候就是一名才女,识大体懂礼法,在柳宜赴京做官期间就靠她打点家中的一切,平时也多督促儿子勤学发奋,是乡里乡外『妇』女的典范。她曾写下一首劝学文:“父母养其子而不教,是不爱其子也;虽教而不严,是亦不爱其子也。父母教而不学,是子不爱其身也;虽学而不勤,是亦不爱其身也。是故养子必教,教必严,严则必勤,勤则必成。学,刚庶人之子为公卿;不学,则公卿之子为庶人。”其才情文貌可见一斑。
柳宜沉默了半响,心里思索:父亲嘱我少管制这第七子,我少点理会就是了,这事就全交给夫人,让夫人来严加看管总可以吧?这样也不怕孩子日后缺了家教变得无法无天。
想明白后,他深深望了林氏一眼,道:“夫人出马我还有什么担心的,只是……又得辛苦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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