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险恶去处!”
出山神庙,在那小松山走了两日,山势反倒是平缓下来,不时有那山岭平缓、临河之处,被人造成梯田,聚落着三五户、十几户的人家。 -=手打吧会员手打 =*
宋让一路打听,便来到那金石谷,却见面前两个石岭相对如门,后面是一片乱牙般的山岭,高高低低,各不相同,有些山头上隐隐还用石木搭着望台,立着旌旗。
山间一条蜿蜒石路倒是过得车马,宋让驱着驴车进去,那些个山岭外面看不甚高大,但是到得面前时,却是大大不同,却见两旁皆是崇山峻岭,陡峭山崖,遮蔽得四周围不见天日。
走了一两个时辰,却见路边有个树皮搭成的凉棚,上面挂一面三角旗,写个“茶”字。宋让一看路上,雪还未踏净,零零散散四五行脚印,再看茶摊炉中,火也未生,冷冰冰一锅水,一个掌柜一个伙计缩在避风处,打着瞌睡。
宋让见状,冷笑一声,将驴车停好,扶着母亲来到茶摊上,找了个避风的位子,吩咐道:“来壶热茶,果子捡松软可口的上些来!”
那伙计十几日也不曾见人光顾,便偷了个懒,不曾生起火来。不意此时竟真有人要喝茶,期期艾艾站起来,赔笑道:“客官,您稍等,这边水热了便上来。”
宋让闻言,脸色一变,瞠目道:“既是茶摊,怎不备下热水?这样冷天,莫非让老爷吃风不成?”
那伙计赔笑道:“也是近日里大雪封山,无人光顾,柴薪又贵,故此不曾备下热水,还请壮士担当则个。”
宋让闻言,拍案而起,怒道:“莫非耍弄我不成!”
言罢,将桌子一掀,张开簸箕大的手掌往那伙计脸上一叉,顿时将那伙计一二百斤的身子叉飞出去,倒在地上半天未曾回过神来。
“兀那汉子,缘何打人!”
那掌柜见这边生出事端,惊得站起来,上得前来,喝道:“你这汉子需要讲些道理,怎无故伤人?”
宋让横道:“只怪他怠慢我。”
掌柜闻言,只道是个莽汉来找茬,不怒反笑,冷声道:“你可知这是甚么地方?”
宋让道:“倒不曾打听过。”
掌柜听了这话,却不接话,只是从怀中掏出一个响哨,放在嘴中猛吹起来。
宋让见他吹哨,却也不上前阻止,反倒拿起一条长凳,照那茶棚一顿猛砸。王氏是个知礼节的妇人,也不知道宋让是着了甚么疯魔,慌忙上来规劝,却那里劝的下来,顷刻那小茶棚便让他砸了个稀巴烂。
便在砸时,只听得山坡上传来一声锣响,大松树后冲出一彪人马来。
当头的是一个年轻汉子,二十余岁,面貌英朗,身长八尺有余,臂展极长,身上着亮银锁子甲,披着白披风,头上缠着一条青色抹额,手中提着一条浑铁蛇矛,身下跨着一匹黄骠马,身后跟着百十喽喽。
那汉子将蛇矛一指,对宋让喝道:“咄!你是哪里来的莽汉,怎敢来我这金石山撒泼!”
宋让将手中长凳一扔,瓮声道:“莫非这金石山是甚龙潭虎穴不成?”
那汉子冷笑一声,道:“原来是个蠢汉,也叫你吃点苦头,不然平白的叫人小瞧了我小白猿许钺!”
说罢,对身后喽喽吩咐道:“将这个蠢汉绑过来!”
四个身强力壮的蠢汉应声跳出来,提着挠钩绳索便向宋让冲过去,要将他拿下。宋让冷笑一声,不跑不动,让那几个喽喽将挠钩套在腿上。
几个喽喽眼见挠钩套住,心中大喜,吆喝着一起使劲,要将宋让拖倒。
哪知几个人手上一用劲,却跟拽住一座大山也似,那里拖得动?宋让见那几个喽喽拖得龇牙咧嘴,放声大笑,脚上两甩,四个人皆扑倒在地,宋让上前一手一个,皆提起来,草包似的都扔到喽喽之中。那些个喽喽不防,顿时被砸倒一片,哀声四起。
那许钺心中一惊,暗道:“不曾想这蠢汉原来这般神力,只怕我也抵挡不过,如何是好?”
正在不决之时,宋让忽然大喝一声,朝着黄骠马冲来。几个机敏的喽喽连忙冲上去阻拦,却哪里挡得住,都叫他一手一个,给扔了出去。
不过眨眼功夫,宋让便冲过来,对着那黄骠马的头,挥拳便打。许钺连忙一拨马,躲开过去,来不及多想,手上长矛如电,对着宋让头脸便扎。
那许钺乃是英杰少年,自懂事便开始习武,长成之后又与父亲许明经营这山寨多年,遍访名师,习得好精湛的武艺。他又天生异禀,手臂长而有力,如同猿猴,故此人都唤他小白猿。宋让虽然神力,但也是肉身凡胎,哪里真能和兵刃硬拼,那蛇矛来得又狠又刁钻,一时他竟被逼退回去。
宋让抽身后退,躲过蛇矛,那许钺也并不向前,只是拨马正对宋让。
原来那许钺并不只是一味好狠,一来见这宋让神勇,并无十分战胜得把握,二来也是爱惜英雄,见他后退,便想发言和解一番,揭去这段恩怨。
只是他这般想,那宋让却并不罢手,他见这许钺手上长矛犀利,心中不由生起斗狠之意,不等许钺开口,脚下一踩,又冲将上来,搓手成刀,往那黄骠马的脖子便去。
许钺虽然老成,但也是少年心性,眼见得这宋让竟是浑不讲一点道理,也不由生起一团无明业火来,暗道:“好个莽汉,全不知道半点进退,合该吃些教训!”
当下也绝了和解的心思,策马冲上来,蛇矛如电,与宋让战在一处。
那许钺手上蛇矛又长,胯下骏马也灵,居高临下,长矛戳刺之中,借助马力,急如闪电,又快又狠。且兼他臂展又长,一杆蛇矛前扎后刺,护住人马,半点死角也无。
只是宋让手上千斤的神力,出手之间风声呼啸,砍在那浑铁长矛上铛铛作响,每下都如大锤砸下来。许钺只觉手上长矛晃荡之间,浑身震颤,几乎拿不住长矛。何况宋让脚下躲闪腾挪,比之那黄骠马不知道灵活多少,只是绕着周围,伺机近身。
二人斗了一刻,许钺虽然手持长矛,却只能勉强守住,想要进攻却是半点余力也无,时间一久,更是手臂酸麻,反倒被那宋让一双铁掌打得险象环生。
便在缠斗之中,宋让瞅出一个破绽,忽地一跃五尺,整个人窜起来,竟比那黄骠马上的许钺还要高出几分,一双铁掌呼啸而下,向着许钺头顶劈去。
许钺一惊,口中却大叫一声好字,手中蛇矛猛扎出去,便要将宋让戳死在半空之中。哪知宋让半空之中手上一变,由劈改拍,一掌正拍在蛇矛之上。
也是宋让天生的神力,不然常人若使这招,纵使拍得中这蛇矛,但那百十斤的精铁蛇矛,猛扎出来,怎拍得动?既拍不动,只怕便要被当空扎成肉串。
只听得乓的一声,那精铁蛇矛竟被一下拍弯,持矛的许钺也被长矛一带,连人带马一个踉跄,宋让扑到马前,侧身猛地一靠,那数百斤的骏马竟被一下撞飞,横飞出去丈余,落在地上已是起身不得。
好在那小白猿当空一跃,脱身出来,这才没有被压在下面,却也落了个灰头土脸,狼狈至极。
下面的喽喽一见头领战败,顿时炸开了锅,聪明些的连忙后退,也有一些护主心切的连忙赶上来,要来阻挡宋让,却让宋让一下一个,都甩飞出去。
不多时,满场的人便只剩宋让与王氏站着了,那些个山寨之人,连人带马,躺了一地。
“壮士手下留情!”
宋让正向那小白猿走去,却听山上一声急唤,抬头一看,不知道何时又来了一帮人马,约有五六百人,当头的一个中年汉子骑着一匹棕色大马,旁边马上坐着一个中年文士,身着长衫,三缕长须,模样气度倒似个军师。
叫唤的正是当头那个中年人,两人见宋让停下脚步,抬头来看,顿时松了一口气,慌忙下得马来,也不让众寨兵随行,只是孤身下来,往这边赶。
走到宋让面前十来步远,那中年汉子抱拳道:“来的壮士可是并州宋镖师?”
宋让将眼睛上下打量这中年人,只见他一身青色绸袍,腰上系着锦带,头上裹着幞头,清瘦面容,模样和气,却和那乡绅员外一般,不似刀头舔血的强人一流。
宋让道:“便是宋让,你是何人?”
那中年人闻言,开口笑道:“却是自家人不认得自家人了。在下便是许明,付镖头不曾与宋壮士说起?”
宋让面上露出惊讶表情,嘴上哦的一声,上下打量一番,望着一旁早被那中年文士搀起的许钺道:“这位莫非是......”
许明道:“正是犬子。”
“原是公子,”宋让嘿嘿一笑,拱手道:“却是冒犯,却是冒犯。”
那许明忙走过去将许钺拉起,上前见礼。几人又是一番客套,宋让便将付南的书信交给许明,又将天城之事说了一番,只将受伤一节略去,道:“可恨那吕奇害我父亲,迟早杀上天城,取了他的狗头。”
许明看过书信,又听宋让说完天城之事,面露惊疑,赞道:“果然是猛士,难怪我儿不是对手。老夫人与宋兄弟皆是远道而来,风尘未洗,还是先上山寨安顿好再说其他。”
宋让道:“也好。”
许明在前面开路,宋让弃了驴车,自背着母亲,与众人一起上了山寨。
金石寨颇大,约莫有三四万人,有田有地,有军有民,也有法度规矩,如同一座城池也似,只是山围水绕,四面皆是险隘,不利交通罢了。
许明为宋让母子安排了一间独立的院子,有梅有竹,倒也雅致清净,同时也派了两个丫鬟来伺候起居,十分周到。
安排好住处,许明又摆酒与宋让洗尘,山寨大小头领皆来赴宴。席间听得宋让单人赤手,打翻百十寨兵,众人皆都喝彩,纷纷赞扬,又是一通好劝,一番喧闹,直到半夜方才散去。
宋让回到住处,却见王氏屋里犹亮着灯,便推门进去,却见王氏坐在床边正默然流泪发愣。一夜之间夫死家散,宋让知道她心中凄苦,走过去,跪在脚下唤道:“娘。”
王氏回过神来,慌忙拭去眼中泪水,将宋让扶起来,强笑道:“我儿如何现在才回来?”
宋让就地坐在王氏脚下,道:“许头领接风,各个寨主兴致都高,却不过一番情意,故此回来晚些,让娘挂念。”
王氏闻言道:“这个许头领倒是个仗义之人,我们当初不认得他儿子,将他人马打伤,却是我们的过错。”
宋让听了此言,却发笑道:“谁说我不知道那小白猿是他金石寨之人?”
王氏讶道:“你知道,为甚么那般无礼?”
宋让道:“娘有所不知,这绿林之人,皆是些凶横霸道之人,只肯佩服有本事的人。你若是不显露些本事给他,一味谦让,倒要让他看轻了,如何能在他面前说的上话?”
王氏闻言,顿时了悟,用手轻戳宋让额头,怪道:“你呀,跟着那般镖师,倒学些油滑本领来。你爹爹若是知道......”
王氏说起宋浦,忽地生情,眼中又淌下泪来:“他一身儒雅,却也不落到这般下场,麒麟儿你没学他也是好的......”
宋让见她伤情,也不知如何宽慰,只道:“娘亲且放心,等此间事了,我便上天城斩了那吕奇,提一颗狗头来祭奠我爹爹。”
王氏闻听此言,眼中却是一片复杂,忽道:“那天城凶险得很,儿你只平平安安,我与你爹爹便都放心了。至于其他,还是休要多想了。”
宋让闻言,眉头一挑,道:“娘你说的甚么话,爹爹遭奸人所害,宋让若是不能报仇,也是做人子的么?”
王氏本是个没有甚么主见的妇人,所谓夫死从子,听宋让这样一说,知道劝他不过,也不再多说,只道:“娘觉得冷清得很,麒麟儿陪娘说说话。”
宋让闻言,点点头,拿个蒲团坐在王氏脚下,仰头听她说话。
王氏这些日子劳神颇多,身心俱疲,说是要说话,可是没说一会儿自己却缓缓睡过去。宋让将她抱到床上,轻轻掖好被子,这才走到门外。
刚刚出门,被那寒风一吹,只觉得胸口一阵冰冷,忽地喉咙一痒,一口黑血吐出三尺远,落地化作一片墨汁。宋让连吐三口,这才觉得胸前寒气稍稍散去一些,但整个人却似大战一场,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力气来,似乎整个人的魂魄都随这黑血被吐了出去。
“这伤竟是越来越重了,原来只吐一口,如今竟是连吐三口,这般损耗,便是铁打的人也要抽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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