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过去了那么久,我仍记得当时院子里的樱花被风吹得一颤一颤的,粉红的花瓣在半空中打着旋,落到我的肩上。 首发--无弹出广告我的双膝跪在冰冷的石板上,被磕得很疼,却也没能抵过心中的酸楚。
常挽妆跪在冰冷的石板上,昨夜里刚下了一场暴雨,初夏不常见的暴雨。电闪雷鸣地,将白日里枝上簇拥的樱花都打落下来,稀稀疏疏地铺满了一整个院子。
在没有跪下去之前,她正对着这被雨水细细冲刷过的地面,悄悄地瞧着自己新梳的飞仙髻,暗自夸赞婢女从云果真得了陶姐姐的真传。一声尖细悠长的声音传来,她抬眼正好看见被自己父亲小心请进院里的大总管徐多福。
这人在宫里是见惯了的,可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家的院子里呢?还没等她研究出个所以然来时,父亲已示意她随自己跪在徐多福的面前。院子里走动的仆人们都惊慌失措地跪在主人的身后,连回家省亲的大小姐常季兰与大姑爷珞王爷都匆忙地跪到了她的身边。
徐多福满意地看着院子里黑压压的一群人,这才掸掸衣袖,慢条斯理地打开手中的黄锦缎子,依旧用那尖细绵长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礼部侍郎常西之嫡女常氏挽妆,素有贤名,品貌出众。今京畿文氏嫡子睿渊,乃先皇故友之子,恰逢婚娶之龄,特赐婚于二人,由礼部与钦天监择良辰完婚。钦此!”
“天这么不好,还劳烦公公亲自走一遭,不如小坐片刻,也好用些茶水。”
常西脸上堆满了笑容,他将徐多福手中的圣旨恭敬地请过来,再递到一旁的大夫人安慧英手中。
徐多福冷眼扫过明显讨好自己的常西,目光落在仍旧跪着的挽妆身上,心中微微长叹。这道旨意,究竟给她带来的是归宿还是另一个伤害,谁也无法预料。
安慧英欣喜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圣旨,颤抖的双手轻轻地抚摸过上面的每一个字。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抗旨了吧?这一次,挽妆真的能够嫁出去了吧?
“小坐就不必了,”徐多福推开常西扶他的手,径自朝挽妆走了过去。“常大人要想谢谢,应该多谢你刚得的新姑爷,珞王殿下才是。”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都随着徐多福的话语转向站在常季兰身侧的李齐珞身上。
挽妆僵硬了身子,在从云的搀扶下起了身。方才的那道圣旨已教她从心凉了去,没想到徐多福的这句话却像是昨夜里的响雷,将她劈成了几半,连说话的力气都失了个干净。
“妆妆,陛下有旨意给文家,如若文家敢抗旨,一定是株连九族,满门抄斩,所以文家已经接了旨意,同意了这门婚事。”徐多福压低了声音,附挽妆的耳边轻语道。
“多谢徐公公。”挽妆脸色终于恢复了点血色,有些歉意地看向徐多福。
徐多福又扫过一眼齐珞,眼中微微有些恨意,在转向挽妆时又悉数不见。“妆妆,这文家少爷虽然是京畿城里数一数二的浪荡子,但总归文府家大业大,你又是顶着赐婚的名声嫁进去,将来无人能撼动你嫡妻的地位,总比一直待字闺中要好上许多。”
他的这番话字字句句都是为她着想,宫里除了慧淑太后和齐华哥哥,就数他最真心疼她。“我都知道,公公以后不必为妆妆操心,妆妆知道应该怎么做。”
徐多福收回担忧的神色,挽妆素来是聪慧的,倘若不是当年她的执意,别说一个区区文府嫡妻,就算那九重云霄上的位份也是低不了的。
待徐多福带着一干宫人浩浩荡荡地离去,院子里顿时像是炸开锅一般的闹腾起来。
“唉哟,恭喜姐姐了,这文家可是我朝的第一首富,据说当年先帝能得到皇位,都是靠了文家老爷的功劳。”二夫人赵春月一得空便站到大夫人身边,阴阳怪气地说道起来。
“春月,你别说了!”常西头疼地瞧着自己的两位夫人,他的呵斥显然没有任何的效果。
“老爷,我又没说那文睿渊是京畿中的第一浪荡子弟,家里虽没正妻,却有一堆的姹紫嫣红,你急个什么劲啊!”赵春月冷笑着回了常西的话,从前的她只能忍气吞声地为人妾室,可如今她的女儿是堂堂的珞王正妃,也是她能出恶气的时候了!
安慧英欲分辨几句,却瞧见了挽妆的暗示眼神。是啊,她如今能算得了什么!她从前是出身安氏大族,才能嫁给常西为嫡妻,而如今赵春月是珞王的岳母,不看僧面看佛面,皇家的面子还是不能拂的。
仆人们都随着主母的离开而散去,院子里又安静下来。樱花随着微风,在空中轻轻地打转,飘落在刚打扫过的地面上,像是一道好不容易才愈合的伤痕又重新被人划开。
“挽妆……”齐珞动了动唇,却没想好自己究竟应该说些什么。
倒是挽妆看过一眼紧挨在他身边的季兰,轻描淡写地问道:“为什么徐公公告诉爹要多谢你?”
“我……”
齐珞垂眼,对上季兰的眼神,才硬着头皮地解释:“是我向陛下求的。”
这一句,不亚于平地惊雷。
从云紧张地悄然拉住自家主子的衣袖,担忧地凝视着她。
几人的注视中,挽妆却含着淡淡地笑意重新抬头,对上齐珞说道:“原来我的姻缘竟是你求来的,我到底是欠了你一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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