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深山中,时间刚过正午,一个皮肤微黑的少年低低地伏在一丛枯草中,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视线穿过草丛,就能看到在他正前方大概三十丈之外,一头吊睛白额大虎正慢慢向陷阱上方靠近。
这少年名叫方胜,今年才十三岁,但是已经跟着他爹和二叔上山打了两年猎了,经验不可谓不丰富。尽管如此,这还是他第一次猎虎,这玩意可是山林之王,除了少数的毒蛇,没什么比虎更危险了!
两年来他已经养成了习惯,当猎物出现时自动将呼吸放缓放轻,很有点像那些江湖人物打坐时的吐纳之术。然而江湖上的吐纳之术无不有宁心静神之效,方胜此时却只是表面平静,心正“咚咚”狂跳个不停。眼前那头大虎,是他和他爹偶然发现的,足足观察了半个月才摸清了这畜牲的习性,直到昨晚,他和他爹再加上他二叔,三个人连夜挖出陷阱,埋好竹签,又在陷阱底端扔了只野鸡,这才各自潜伏在一旁专等那畜牲上勾。
为了猎这只虎,他和他爹半个月来什么野兽都没打,家里眼看要揭不开锅了,但是如果能成功猎到这只虎的话,虎皮,虎骨,虎鞭,全都是好东西,收入足够他们家花销半年了!
关系到自家温饱,方胜自然万分小心,伏在草丛中只敢转动眼珠看向他爹和二叔藏身的地方。他爹离陷阱最近,身披用枝叶编就的蓑衣,正隐在一棵树上,如果不是方胜事先知道那里有人,还真看不出来。他二叔在他右边不远处,也是伏在草丛中,身体连一丝起伏都没有。
方胜心下略安,开始专心看那大虎。
陷阱里的野鸡感觉到危险,开始不安起来,那大虎只听到声音,却不见鸡影,只能沿着气味向前找去。
陷阱上方用树枝架了起来,又盖了一层浮土,只给野鸡留了一个通气孔。也许是出于动物的敏锐天性,就是从这个小孔中传来的危险气息,让里面的野鸡越来越不安。
那大虎嗅着气味很快来到陷阱边,却十分警觉地停了下来,再不肯前进一步。低沉的虎吼从大虎口中轻轻传出,陷阱中的野鸡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在陷阱中乱扑腾起来。
“砰”,一声闷响之后,野鸡撞在了陷阱顶端,上端的那层浮土竟被微微顶了起来,接着就听尘土沙沙地往下落。那大虎吃了一惊,飞快地伏低身体,做出防御姿态。
方胜心里一急,差点就要提起猎叉站起来,但是眼睛余光瞥见他二叔并没什么动静,只好也按下性子继续伏着。
果然,那大虎见没什么危险,又放松下来。片刻之后,大虎再次向陷阱靠近,野鸡又是“砰”一声撞在陷阱顶端的时候却没能吓着它,只是略停了停就继续靠近。这大虎似是吃过陷阱的亏,到陷阱边时就停下脚步,小心地伸出一只前爪向前扒拉。没扒两下,陷阱上架着的那层树枝就露了出来,下面那只乱扑腾的野鸡也落入它眼里。
一见野鸡,大虎又向前靠了靠,一只前爪按在陷阱边沿,另一只前爪则继续扒拉,想将那层树枝扒开。
说时迟,那时快,方胜还没看清他爹的动作,他爹已经将手中的绳索向后猛拽!那绳索另一端连着陷阱边沿一根固定土层的木锥,大力传来,木锥带起一蓬泥土飞了出去,陷阱边沿的土层登时松了!那大虎接在地上的那只前爪脚下一空,竟一头栽进陷阱!接着就是一声震天虎吼,定然是陷阱里的竹签扎进了大虎的肚子里!
不待他爹发喊,方胜和他二叔已经提起猎叉冲了上去,跑了没两步,他爹也扔下蓑衣从树上跳了下来。
三人很快跑到陷阱边向下看去。
陷阱有两人深,半丈多宽,刚好能容得下那只虎。此时那只野鸡早已被愤怒的大虎咬死抛在一旁,而大虎除了嘴上,肚子上也是血迹斑斑,一根半米长的竹签平地而起,有半截扎进了大虎的肚子里。
三人一现身,那大虎立刻愤怒地伸长了脖子对着三人吼了一声。近距离听到虎吼,方胜被吓得差点向后退去,好在身边有他爹和二叔壮胆,总算是忍住了。
下面的大虎虽怒,却没有妄动,扎进它肚里那只竹签已经伤了它的内脏,而且另一半还连在地上,只要稍动,它的肚子就会被锋利的竹签划开。
由于怕坏了虎皮,所以陷阱下只埋了三根竹签,均匀地倒插在地上,大虎虽只中了一根,也已必死无疑。这会大虎既已中招,方胜三人就要开始实行第二步了,激它发怒,等它忍不住行动时,竹签自会在它腹下划开一个豁口,让它流出内脏而死。
既要激怒猛虎,又不能伤了虎皮,那只能呼喝挑衅或者拿石头砸它了。
方胜他爹吩咐两人道:“老二,小胜,你们在这看着,我去找些石头来。”
方胜和他二叔有猎叉在手,也不担心这受了重伤的老虎逃出去,闻言答应下来。
然而就在三人说话之时,本来还躁动不安的猛虎竟渐渐安静下来,大吼变成了低吼,低吼渐渐转化为低吟,最终连低吟也消失不见。
就在方胜他爹转过身要去找石头的时候,那猛虎突然动了!
方胜和他二叔都没想到这老虎竟然不必挑衅就自己寻死,俱是轻“啊”一声。
方胜他爹也感觉到不对劲,飞快地又转回身来。等方胜和他二叔看清那老虎的去向惊呼“小心”时那老虎已经蹿上了陷阱壁,腹部被整个撕开肠子什么的全流了出来却恍如不觉!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猛虎就已经从陷阱里蹿出了小半个身子,即将力尽下坠时一爪子扒在了方胜他爹腿上。方胜他爹当即仰面而倒,猛虎的另一只爪子又扒上来,竟拽着他向陷阱里滑去。
也不知那猛虎怎如此灵敏,两只后爪蹬在陷阱内壁上,前爪只在方胜他爹身上扒拉两下,竟就此止住坠势,又向上爬出少半个身子。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方胜和他二叔举起猎叉时,那猛虎已经向上爬出大半个身子来,而方胜他爹同时也向下滑了半个身子,脖子恰恰显露在虎口之下!
危急关头方胜他爹大吼一声,举起双手就向那猛虎的脖子掐去,然而那猛虎已经势若疯狂,只被略阻了一阻就压着他的两只手,张开大嘴咬向了他的脖子。
“啊!”
“噌!”
眼开他爹要死在虎口之下,方胜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都要烧着了,大吼一声,双手握住猎叉化为一道黑光刺了过去!
紧接着又是“噌”一声,方胜他二叔的猎叉也刺中了猛虎的脖子,两个人一起发力,把猛虎从方胜他爹身上推开了,猛虎那一口终究没咬下去。
方胜和他二叔死死抓住猎叉,生怕那猛虎挣脱开。方胜他爹刚要挣扎着起身,不料那猛虎垂死之时,头虽不能动,爪子却依然不甘心地猛扒拉起来,只听“哧、哧”两声,他胸口、肩膀上立时多出几道口子,更糟的是,他竟然止不住坠势,朝陷阱下跌去,而那里有三只半米长的竹签,足以将他钉死了!
“噌!”
“啊!”
尽管竭力闪避,方胜他爹还是被一只竹签从右腰穿了进去,竟真被钉在地上!
此时那猛虎已断了气,方胜和他二叔将死虎挑到地面上,急急忙忙先后跳下陷阱。
先用柴刀削断竹签,两人又抬着方胜他爹把他从断签上拔出来,赶紧撕下衣服来给他捂住伤口。接着留方胜照顾他爹,他二叔则爬出去找草药。
傍晚时分,方胜的二叔背着已经昏迷的方胜他爹,方胜拖着内脏被掏空的猛虎回到了乔家庄,这情景落在乡亲们眼里,要多震撼有多震撼。
他爹的伤必须马上到十里外的定青镇请来大夫救治,抓药、请郎中向来很费钱,而现在他们家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哪有钱来治伤?看来只能赶紧把刚猎来的这头死虎卖了,这样一整只卖出去,肯定会亏不少钱,但救人要紧,哪还顾得了这么多。
将他爹放床上,留他娘和小弟照顾,方胜和他二叔二人抬着死虎,又急急忙忙朝定青镇赶去。
半路上,方胜想到他爹伤的不轻,还不知道卖这只虎的钱够不够让给他爹治伤的,不禁心头火起,抬脚就踹向那头绑在杠子的死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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