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请牢记 ) ( 请牢记 ) “唏律律……”
一阵马嘶,响在旷野长天里。无弹出广告小说
碧天黄土之间,一架马车驰来,三马两人,被这塞外景色所吸引。
坐着马车右侧年纪稍小的挑头向前望去,远处一道弯弯的长水正黄凉凉地弧卧在那片平沙野草间。那嘶叫的斑骓正停在极远处,背对着夕阳,鬃毛蓬出一蓬金黄,剪纸似地背衬着那天地一线。似乎也能看懂这天地间的奇景,它正引着颈长嘶。
小子眯着眼向斑骓身后的太阳望去,只见已落至天边的太阳已敛去了它平素的威势,圆融融的一团暖红,很亲和地照着它曾随心所欲一曝十寒的大地岗峦。
这里的一切都是平坦的,沙粒粗糙,但因为伸展绵延,反倒给人一种宽厚的感觉。那欲落的太阳,像个已过盛年的男子,悍暴敛去,只余下温和的善意与包涵。那小子还从没觉得天地原来如此之大,唇角微微一咧,对着另一人笑道:“大哥,那骓儿看不起这两匹拉车的马,好像在前面都等得不耐烦了。”
车上还有一人,年纪比起说话的人要大几岁,面貌白净,慵散的驾着马车,凤眼轻佻,却是没有接话。
两个人一架车,虽不算是孤单,但在这荒漠天地中也算是渺小之极了。
这年纪小的叫做陈康,年纪稍大的叫皇甫坚寿,都是从洛阳,一路经过长安,金城等地而来,而他们的身份却不像这马车如此朴素,那其中的皇甫坚寿竟是堂堂汉使。
在他十六岁之前,即便是他最亲近的母亲,跟那最恨铁不成钢的父亲,都以为他不过就是个安于现状的公子哥,但在最近两年中,他犹如雨后春笋,才学武艺样样展现出来,在北方也算小有名气,当然其中也少不得身为大汉边关名将——他父亲皇甫嵩的影响。
皇甫家是凉州大族,在其父亲的帮助下,他师从京师洛阳卢植,很快就在那崭露头角,随后更是接下一件世人都不敢想象的任务——年仅二十一岁的他,居然要出使西域。
自从班超,班勇之后,因为汉庭自己缘故,本已经臣服于汉室的西域三十六国,在随后的百年间,又是渐渐分离,或是自成一派,或是依仗羌胡人,要不是那羌胡跟大汉一样内忧外患,那汉帝刘宏如何还能在洛阳城内寻欢作乐。
种种机缘巧合之下,皇甫坚寿为了将来,权量利弊之后,在卢植的帮助下,面见刘宏,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接下了这个任务。
身为汉使,皇甫坚寿当然多少要有一个使者的风度气派,可他最是不耐驷马大车的笨重,所以才用了这两匹马拉辕的敞蓬轻车,也没带随从,只携了陈康,独使塞外。
那匹斑骓是父亲皇甫嵩所赠,只可惜现在还未完全长成,本想放在家中放养,却舍不得,所以就一直带在了身边。马儿本来神骏,因为不用坐乘,便解了鞍辔。一见到关外辽阔天地,骨子里的那一股不羁野性就爆发开来,时时都要放蹄奔逸。可拉车的马儿怎么跟得上它,只惹得斑骓常常被拖累得大为不耐,不时奔得远远的等着,刚才终于忍不住又遥遥长嘶起来。
见到马儿的纵情,皇甫坚寿忍不住笑了笑,加了一鞭,言道:“出来大半个月了,前面已是峰火之地,接下来的行程只怕险恶。”
陈康却在马上翻了个跟头,笑道:“大哥,有你在,我才不怕,况且我手上功夫也是不弱,等闲人哪里是我的对手。”
皇甫坚寿听他说的轻巧,正要告诫他不要把沙场搏杀看得太过容易,却远远的看见一道灰尘扬起,仔细一看,是有人正放马向这边奔来。他们此时已行到关城地段,富锦市胡汉交界,已时时可能见到一些羌胡游骑,不可大意,所以当下不免提高警惕。
来人很快就进入二人的视野之内,是个穿着汉军装束的兵士,在相距还有数十步处停下,遥问道:“可是汉使皇甫?”
皇甫坚寿开口应了一声,没想到自己刚刚出关,就这么快有人来接应。
那人一加鞭,马儿已窜到他们的车前,翻身下马,拱手禀道:“大人,小人是张将军帐下亲卫,将军得知汉使前来,早就在前面温酒相待,特意派我等前来接应,迎了汉使前往。”
皇甫坚寿一愕,自己虽然有汉使的身份在,不过毕竟不是军旅之人,看来这张将军多半是看在他父亲皇甫嵩的面子上,要不然自己这样一个毛头小子,他怎么看得上眼。这陈康却已一连数日没碰到什么人了,不由好奇地向那来人望去,见来人三十多岁的样子,一身戎装,模样甚是威武,脸上神情定定的,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气慨。
陈康正待插话,没想那人已翻身上马,笑着对他们道:“大人,请随小人前行吧。”
皇甫坚寿心中虽有疑惑,但见那汉子长相笃实,不像什么歹人,就加了一鞭跟着他向前驰去。
皇甫坚寿本不大会架车,但这大半月磨砺下来,也已颇为熟谙,那军装汉子奔得虽疾,却也跟得上。这时斜阳近暮,正是塞上风景最为壮阔的时候,陈康坐在车上,北风吹颊,颇有雄豪之感。他们奔了好有三里多路,远远的已可看见前面有一处营寨。可一阵尘烟起处,那营寨就被遮得几乎看不见了。
皇甫坚寿一勒马,抬眼一看,只见前面突然冒起的尘烟中,正有不知多少人马列阵对峙,皱眉轻声问了一句:“有敌?”。
那汉子一咬牙,却不答话,只劝说道:“汉使,请随小人绕道……”
不料话还没有说尽,那皇甫坚寿却一抖缰绳,喝了声:“不用,咱们去看看!”
军装汉子犹疑地看了眼皇甫坚寿,似不知道赶上这两军相对的阵仗,还该不该带着朝廷使者涉险,可这时见他脸上毫无怯色,倒没想到皇甫坚寿还有如此勇慨。朝廷偃武修文日久,他只当朝廷使者多半又是软弱不堪的文官,虽只是几句话,却足够让他对皇甫坚寿多了几分敬重。
这会儿两马一车又向前面冲去,皇甫坚寿一手控车,身子却已站起,遥遥眺望。他情知此次塞上之使可能颇为凶险,说不准就要遇到敌人,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这会距离敌人还有些距离,趁此机会,他在车上对那兵士问道:“可是羌胡人?”
那汉子一点头,眼中焦急的很,看样子对方的实力不俗。
正说着,他们已又奔近里许,皇甫坚寿一勒缰绳,寻了个好地方,停车在一个高岗之上,居高临下正好用来探查敌情。三人半曲着身子窥视,只见高岗下面,正有好大一块平坦坦的草原,上面正有两军交峙。靠左一边是一个粗粗搭就的营寨,刁斗森严,四周以木栅护住,栅内盔甲分明,分明就是汉军营寨。对面相距二里许,正有截发胡服的千余骑整戈勒马,穿着虽然杂乱,但队中人精马壮。
这会那汉子才有时间解释道:“我们将军听闻大人出使塞上,便想一尽地主之谊,顺便也算是出塞巡查。可没想在这里却遇到羌胡人马,将军所带士兵不足三百,眼见如此,知羌胡多疑,便就地防御,让他们怀疑我军在此地设有埋伏,唬得羌胡人不敢跟进太近。只是这些胡人也不想就此舍弃,一直在附近盘旋,估计是几日下来已摸清了底细,今天鼓动阵势前来突袭,势必要围歼我军。”
皇甫坚寿耳里听他说着,眼睛却在细查那羌胡人的阵势。只见那羌胡这一部人马甚多,咋看之下足有近千余骑,没建旗号,分散的也开,所以辨不出究竟是哪个是军中将领,但整支队伍,威势甚盛。反观那汉军营塞,乍看之下布得有几分粗陋,想来是仓促间搭就,但羌胡来回攻了几次却未能如愿,想来工事还算坚实。皇甫坚寿是将门之后,通晓兵事,只粗略一看,心中不由一敬,知道领兵的是个将材,要不然在这样的地方遇到以骑射见长的羌胡人,别说据守到现在,换作一般人只怕早已经是全军覆没的下场了。可汉军阵营再是稳固,这般下去,只怕也要遭。
皇甫坚寿自顾自言道:“看来,得挫一挫敌军士气。”
那兵士听了已是明白,估摸着他是想要轻身涉险,当下一急就是劝阻。要知道身边这个汉使,哪怕是个碌碌无为之辈,一旦有个好歹,莫说是他,只怕还要连累到自家将军身上,故而只想劝走。
却听皇甫坚寿笑道:“我是朝中天子使,两军对垒,不冲阵以激励士气,反倒绕道而行,岂不是惧了羌胡人,传扬出去,还当个劳什子使节?”他语现豪气,冲那汉子一点头:“一会儿别管我,你只要护住我小弟先进寨,我折挫下他们的锐气就来。”
那兵士倒也不惧羌胡,只是汉使的身份太过特殊,如此冲阵而入,着实凶险,可他又没有办法,以皇甫他使节的身份,整个边关又有几人敢说个不字,毕竟他代表的可是天子。
皇甫坚寿可没有多想什么,拉过爱驹斑骓,起劲儿地摩娑几下,口中囔囔道:“骓儿啊,一会儿我小弟的性命可就托付给你了,可莫要丢了我的颜面,不然日后我可饶不了你……”说着,他笑看了陈康一眼:“小孩儿,怕不怕?”
陈康恼他叫自己“小孩儿”,一梗脖子,不屑地嗤了一声。
敌人阵势已有发动之意,晚恐无及,要折其锋锐正是其时。
皇甫坚寿手里辔头一抖,口中一声长啸,先自单人驱车冲出,而陈康跟那兵士也紧随其后。他们这车骑出现得太过突兀,又是从高岗上奔下,那拉车的马虽不如斑骓神骏,却也是皇甫坚寿精选的顶佳战马,这么从高冲下,扬起高高的尘土好似风卷残云,转眼就已冲到那两阵交锋中间的空地上。这么猛一插入,却也让羌胡人为之一惊,实没想这时还有人敢冲阵而上!然后见到只是聊聊几人一车数马,既安又怒,一时齐声鼓噪,张弓就射。
那兵士久知羌胡弓箭的厉害,将整个身子压在了马背上,躲避那弓箭,陈康也是有样学样,二人朝着汉军大营而去。
三人分道扬镳,皇甫坚寿正拨起了他那车上卷着的旗,一抖手,那旗儿就迎风一展,将射来的大多数箭都卷落下来。
只见羌胡中领帅之人却“咦”了一声,虽然借了路途长远,强弩之末的便宜,但见到他这手以旗挡箭的手段,分明本事不弱,怕是哪个不长眼的汉家将军,若是杀了正好长势,故而一挥手,那凝立着的千五百余骑人马中,已有数十骑纵马持刀,朝着皇甫坚寿三人涌了过来。
皇甫坚寿见敌势已动,一声长啸,朗声叫道:“汉军将士,且看我破敌锋锐!”他的父亲皇甫嵩乃是三辅之地的统帅,以往无事时倒也学了些羌胡语,为了震慑羌胡人,他这一句话却是用羌胡中通用的羌语杂着汉话说的。
陈康在马上回头看了皇甫坚寿一眼,见他标标挺挺的立在车上迎着敌人上去,虽身材削瘦,却自有种说不出的伟岸,心中暗道自家大哥虽然表面上与世无争,原来毕竟还是以天下为念的,难怪那长安的贾先生总爱跟他谈兵,说大哥是个奇才,庆幸自己跟了一个有本事的主子。
此时皇甫坚寿距离羌胡分骑最近者不足五十米,面上一片青白,但他伸手按住腰间之剑,直视那卷蓬般涌来的百余锋骑,凝立不动。待得敌军再靠近些,皇甫坚寿才提气一声叫道:“我是大汉使节——凡近我二十步者,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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