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请牢记 ) ( 请牢记 ) 好不容易杀退了羌胡骑,皇甫坚寿先前虽然神勇,但此时回想,若不是热血冲头,以以往的性情,还真是没有这份勇气,大概是身上的责任重了,性气也变了吧。无弹出广告小说
却见一人边大笑着边快步走出中军帐门迎上来,年纪颇老,但身材壮伟,面容稍显疲惫,可不显老态,反而劲松的让人感到一种壮烈。
皇甫坚寿神色一愕,这老头他似乎识得,细细回想一下,依稀在年少时见过他与父亲相会。当时这老人也是这般的老,不过精神中却显得疲惫与落寞。遥想当年,年仅二十岁的皇甫坚寿在北地城头曾听过他吹埙,也跟自己争过一只野物,不过那一次后,二人居然成为了忘年之交!岁月过迁,今日所见的他,却已非当日的沧桑老人,反而随着时间的沉锭,在他身上尽显洒然落拓的风慨。
那老人一张脸上全是皱纹,这时皱纹里掺的不只有沙子,还有那么豪情,那么畅意的笑意。
皇甫坚寿先是惊奇,然后不由一声大笑:“今日一见,见朝廷果起老将军,可喜可贺啊。”
那老人也大笑道:“呵呵,小兄弟也是不惧,当真应了老夫当年之语,来此处做出好大的事啊。”
此时,皇甫坚寿已经下车,军中最少虚套礼节,他两人也并不寒喧,伸手与老人一握之后,再不松开,反就此携手进帐。只听老人边走边笑道:“没想到我张昶沙场百战,解甲归田后,还有重蒙征用之时,苍天毕竟不负老朽呀!”
皇甫坚寿看着他的豪气,只率三百步军独对羌胡千余骄骑而犹不改豪放,心中不由也是一敬。
张昶,乃是汉末名将张奂幼子,阵法武艺皆是出众,不在皇甫嵩之下。说起他的家世,也是赫赫有名。他父亲张奂,乃是跟皇甫嵩的叔父皇甫规,还有那曾一时权势滔天的段颎合称凉州三明,都是响当当的将门之后。这张昶年少入仕,即蒙重用,只是后来得罪权贵,无奈之下被弃用,流离数年,虽得皇甫嵩等好友向上推荐,却是不济,想不到这些个光景后,在晚年总算又能再起风云,在边疆之地执掌兵权。
皇甫坚寿年幼时候跟张昶曾有数日交谈,二人虽然要以叔侄相称,但在私底下却是一对忘年之交,奈何后来各奔东西,一晃数年不曾相见,想不到在此地倒是能够相会。
这等荒漠边地,能够故人相会,这也算是人生的一大喜事,虽然才刚刚被羌胡部落围攻,但消了几分担虑,直想饮酒接风。
两人入座之后,张昶一挥手,四周之人皆已退下,他与皇甫坚寿身边只留下了陈康和那个接皇甫坚寿前来一会的汉子。四周无人,张昶也不讲究那些礼数,端起酒先向皇甫坚寿敬了一盏。饮完之后,但见张昶面上的豪迈神色也淡了些,眉头深锁,目光中也隐有一份忧虑浮起来,知其心中必有虑事。果然,张昶勉力笑道:“当日听闻是你小子掌任汉使之职,着实让老夫吃了一惊,回想当初,你可是乐得逍遥之辈,如何愿意踏入官场,侍奉朝廷?”
皇甫坚寿虽初来乍到,可不是那些只知道享乐的富家子弟,对于当代各地要事多有留心,情知此刻边塞局势已极为险恶,否则像张昶这样的沙场悍将断然不会如此忧色。只听得他的话外之音,皇甫坚寿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为其满上一杯。
本是客人敬酒,主人理应先干为敬。可过了半晌,只见张昶的酒碗端在唇边迟迟未饮,紧接着忽然重重地放在案上,低叹一声道:“十年未起,这西北之势,已然破败……”
张昶启用上任至今,像这样丧气的话,是万万不会跟别人提起。若不是视皇甫坚寿为知心好友,这些话怕只有他一人承担下去。只听张昶低低一叹,但目光却是炯炯有神,对皇甫坚寿言道:“这些年我大汉可是多事之秋,先帝崩新帝任,本以为可以励精图治,却想不到朝中之人个个都以为这天下还如百年前安定,这久安之下,全无居安思危之虑。坚寿啊,你是不知道我初来此地之时,屯田政策几成虚务,文武要职人人奢靡,当初定下的御敌良策,不是荒废,就是沦为这些人以权谋私的名目。可叹军中多少大好男儿,不曾上阵杀敌,反倒是成了他们各自门户中的家仆一般。百姓更是流离失所,苦不堪言。试问,以如此之军民,如何挡得羌胡虎狼?!”
“边关多事,常常被羌胡偷袭,多有损伤,可在我看来,不是军中儿郎作战不力,而是朝廷只知责罚,不加勉力所至。可叹不赏那保家卫国的将士,反倒是那些苟且偷生的混帐东西得以升迁,做个三五年,再打点一下就去了其他地方享福,却留下了怎样的局面给西北军民……”,张昶越说越恨,只觉得心中苦闷,口舌干涩,端起面前酒碗一饮而尽,继而再道:“士人号称清流,却只顾着与宦官争权,张让等十常侍收买鹰爪,欺压百姓,收敛财物,更是罪不可赦,可就是这样两股势力,却是在互相抵消,怠慢国事,如此下去,别说我们这边塞之地难以平安,便是三川五岳,长江南北也怕是要再起烽火,不日之后大难临头也未可定!可笑朝廷年年为了边务征调的粮饷,将百姓压得苦难,却没有几文落到实处,倒虚肥了不知多少仓鼠,真是可叹,可笑啊……”
皇甫坚寿知他所说尽是实情,吐的都是这些年心中的酸苦,一时间也答不出话来,所能做的就是当个听众,让他尽情迸发。
张昶闲置十年,心中多少苦闷无人可以倾述,如今又见西北腐锈,百姓受苦,自然极为不忿。这酒水一灌,不但浇灭不了心中的那团火,反而越烧越旺。只听他继续恨声道:“羌胡这几年反而复兴,其汹涌势态竟也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强盛出不知多少倍。那北宫伯玉,勇狠悍暴,羌人称之为“天狼”,如论智谋果勇,实乃羌胡中百年难出之人,更加令人担虑的是他居然在三十年间平定了各处羌胡内乱,得兵二十万,如他准备妥当,我大汉……”他抬眼看向帐外,长长叹一声:“只怕难了……”
此时的大汉朝,早已经不是“文景之治”或者“汉武大帝”时期,也如前朝一般,已经步入他的暮年。朝廷恩罚不明,有能之人不得重用,无能之人反得升迁,如张让等人更是结党营私,涂炭百姓,导致民生怨道,天下重又危如累卵,几欲“暴秦”之尾。
张昶心忧汉室,若他是个无能之辈,反倒落个轻松,可偏偏此时启用,明知羌胡复起之势,却有心而无力,因而无奈不甘悲愤之色尽数跃然脸上。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张老将军,果然还是那个心怀天下的人啊……”皇甫坚寿不知如何劝慰,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在旁边听着的陈康听得心中忧虑,虽是个小厮,可在北方,哪一个汉人不是对羌胡人深恶痛绝的。此时闻听这个边关老将的话后,不由面色紧张,他口中自顾自言道:“这该如何是好啊?!”
声音虽轻,可张昶与皇甫坚寿都听得清楚,一时不由都望向他,见其双拳紧攥,眉目间全是忧切之意,反倒是同时一笑。
张昶一抚花白长须,丢掉先前悲愤,展颜道:“不服老不行啊,想不到我张昶无能到居然让这位小兄弟都担心了。”
陈康却不知他们为什么又笑了,靠身在皇甫坚寿边,疑问道:“大哥,老将军笑什么?”
“张老将军讲的是这世道艰辛不堪,却不是说这西北羌胡之势如何的不可抵挡。不过即便这世道如何艰难,这事……”,皇甫坚寿也微微一笑,对这小弟言道:“还是要做。”
陈康呆呆地看着皇甫坚寿,虽然后者语意平淡,但眉间尽是锋飒,似乎从踏上这边地沙地后,他的身上就多了几分责任与刚毅,少了以往的随意跟轻佻。
张昶虽与皇甫坚守相熟,可却不记得陈康,此时笑问道:“坚寿,这小孩儿是谁?”
陈康年少老成,不愿别人用这样的称呼,不过那张昶年过半百,叫上一句也就不与他争辩了,毕竟“小孩儿不记大人过”嘛。
皇甫坚寿知道张昶其人心胸豁达,虽然陈康家中一仆,但也绝不会鄙睨他的身份,故而以实相告,称其为小弟。
张昶爱屋及乌,见陈康年纪虽小,却在担虑汉室江山,心中颇为高兴,对其笑道:“小孩儿,你别担心。从古至今,这天下再怎么乱,这胡人再怎么折腾,只要我汉室热血子弟尚未死尽,别的不说,,只要我这老头子跟你大哥还活着,就总还会有人秉承这些……”
那忽生睥睨的张昶,就跟他的主子皇甫坚寿的脸上一样,都有一种他还看不懂的神色,可那神色却情不自禁的就让他忽然感到了一点安稳与热切。
随后张昶与皇甫坚寿都不再说话,喝着那一碗酒。半晌,才听后者问道:“老将军特特遣人邀我前来,只怕不只是为了杯酒叙旧吧?”
张昶此时颓丧尽去,隆声大笑道:“还是小兄弟明我真心,知张某一功利之人,不会轻易请你喝酒的。”
皇甫坚寿点头含笑,那张昶脸上却忽生沉重:“你此去——责任重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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