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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欢》十七(上) 轮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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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七言提溜着手中的猫儿来找他的时候,竹饮已在这座坟前站了很久,久到一旁不敢多言的老松看着夜幕繁星轮转成破晓,而他却始终一言不发。 首发--无弹出广告

“喏,把这畜生还给你。”毛团被抡出一道弧线,它甚至来不及叫唤一声,筋疲力尽地一个转弯钻进竹饮手中。

竹饮望着怀中毛团生生掉下的一圈肉,只好给它顺毛,又看了看七言,问道:“找到那只狐狸了吗?”

七言摇头,扫了眼面前三座坟,无奈道:“那妖孽聪明得很,刻意隐去了味道,小畜生追了一夜也没赶上,白养它了,交给我做个药引如何?”

猫儿闻言吓得浑身汗毛一竖,就差也把尾巴藏进竹饮的怀里,抖得活见鬼似的。

若是以往,抱着猫的人许是要同那七言一起戏弄一下这只肥猫的,然而此刻他却一语不发地站在那里,未从方才的沉思中出来。

七言敛眉,忽然道:“你怪我和,那声音微小的,几乎被细雨打散,然而七言却听得真切——竹,饮,只两个字,竟有无端的悲从中来。

他察觉到竹饮低垂的眼眸闪过了什么,又偏头望向那座简陋的坟,叹道:“你若怪我,我也心领了。”本以为瞒过一世,待竹饮断了念想便可取回红曲,只当那一世两个人的糊涂都随一碗孟婆汤抹去,但即便他们脱离俗尘已得道成仙,也终究算不过造化。

不想竹饮却朝他苦涩地一笑:“我怎会怪你……”愚钝的是他。

擅自误解、又擅自逃开的都是他自己,他有何理由,又有何资格去怪罪他人。

他伸手触上坟碑上的刻痕,想到里头的那个人必定是恶狠狠地怨恨了他数十年,若此刻这人还能在这里同他对上一眼,只怕那双清明如刺的眼眸要将他挫骨扬灰。

而他定是心甘情愿。

“如今你作何打算,”七言在旁看他兀自出神的模样,只好开口道,“你打算何时取下留在那个凡人体内的红曲?”

竹饮闻言回过身,眼前蓦地浮现温纶半倚在床头,低低地望着他,说了那一句:“只有送到你面前的喜欢,你才去接么……”以及他仰面问他的:“你是不是怕,茶和酒一样,会让你爱上我?”

那,这个人究竟是谁呢?他已有些迷惑,他本以为自己分得清,清楚明白地看着自己所要的那个人埋在眼前的这堆黄土之下。然而昨夜那双依旧清明的眼,以及那具躯壳里、烙印着前世执念的灵魂,统统让他顿住了。

“且待他今世的凡寿尽了,再取不迟……”他本就不急,如今定是无法下手,便只好如此了。

七言却闻言一顿,蹙眉道:“寿终正寝?……竹饮,难道你未曾算过他今世的命数吗?”

后者不解地抬眸看他,于是掐指一算,片刻沉吟道:“怎么会这样?”

“我也曾疑虑过,恐怕是他命中黑气过盛,连上古红曲都压制不住,故他今世命贵,却无法长寿……”七言叹口气,忽然道,“竹饮,以我之见,这个人恐怕……”

他话尾的“不寻常”三字还未出口,这片半山腰的坟地上就仅剩他一人。

七言仰面朝天,长长地叹了口气,只道人世间的情字,他到底是无法理解的……

-

温纶在晨光熹微中睁眼,案前的书信笔录早已被他清空,彻夜未眠的疲累在清晨第一束光落进屋内时从他周身袭来,而他已没有时间再说累。

床沿的矮凳依旧在那个位置,只是上头已空无一人,这次是,真的空无一人。他看着,半晌又转过视线,落在整齐地摆放在屋内一角的官服,他望着这个标志着权力的东西感到前所未有的倦怠,他终是敛起剑眉,承认自己已经无心恋战……

温福前来询问,他阖眸,仅回了一声“备轿吧”,而后谴走替他更衣的侍女,自行换上官服,整平褶皱。

他静默地动作,脑中已千回百转,若是竹饮当真一去不回,他今日要如何面对,皇帝,群臣,边疆数万战士……翻卷袖口,露出青面图腾,他只得苦笑,他本就不该用此计策才对,而今谁要走要留,都是该的。竹饮并没有欠着他,更罔论凡间俗事这个神仙本就无心理会,是他作茧自缚,怨不得他人。

云靴踏地,温纶的眼停留在雕工精致的立柜上,其中安放着他收起的那叠《异事笔录》,他看了片刻,自语道:“若是你的话,他可愿为你……”没有后话,他忽然想起,那个神仙甚至愿意为救卓久触犯天规,想必他要做的事,没有“愿不愿”,只有“能不能”……

最是可笑,他竟拿自己同那个人相较——他凭什么?

他是顿觉自己的莫名其妙,这种突如其来的酸意到底从何说起?温纶颔首闭目,挥却脑中盘旋的种种怪异念想,他告诫自己——春梦而已,况且那个人,并不是他。

他几乎要说服自己,然而他推开楠木大门,却见面前白衣人逆着晨光,他对上一双墨色眼眸,静静相视,他只觉得呼吸蓦然一窒,而后是自己的声音响起:“你回来了。”

他本该说,“你来了”……

<!-- 作者有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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