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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欢》十八(下) 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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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纶抿唇,苏家的事他前日也有所耳闻。 苏家大少爷苏培文不学无术,自幼便好逸恶劳,而后更是沾染一身恶习,强抢良家妇女,**赌博,无恶不作。

苏家本是家大业大,鲜少有人敢多言,温纶重振温家之后,又因温苏两家世代结好,苏眉又嫁给了温纶,这太傅娘舅的恶行即便比以往更是猖狂,却也没有人敢多说半句了。

两年前苏眉与戏子的丑事漏了风声,温纶休妻后,苏家因此断了不少财路,更少了太傅这一大靠山,一日不如一日。

前日苏培文在青满楼同嫖客争抢皇都名妓烟翠大打出手,岂料对方竟被他一拳打死,染上了官司自然是要要苏培文偿命。苏家三代单传,就这么一个男丁,便要拿钱赎人。谁知苏家城南商铺大火,把大半囤货烧毁,一面商家拿不了货要苏家赔偿,一面苏培文在狱中急等钱救,二老便气急攻心一病不起,不久苏母过世。

温纶是看惯了世事变迁比风雨更急,他起初也只当是苏家气数已尽,但他确也记得当年温家没落之际只有苏家施以援手,于是他派人疏通渠道拉一把苏家,却无意查出城南失火乃他人蓄意而为,且只怕对方权势与他几乎相匹,竟也查不出个头绪。

温纶回头给温福使了个眼色,后者不情不愿地上前将苏眉扶起。

他并没有回苏眉方才的话,他就着灯火看清她折旧的衣裳下冻红的手指,比之他记忆力那双拈花而舞的手,仿佛直老去了一轮,他静默了须臾问道:“他待你不好?”

苏眉闻言怔住,豆大的眼泪毫无防备地落下,喉间堵塞得厉害,她只能摇头,半晌才道:“不,他待我还是好的……太人不必担心……”

她没说自她离开温府以后,苏家人知道了来龙去脉将她打出府门,要她永世不得再回苏家。那个戏子起初的确待她极好,如今想来当时短暂的温柔甜蜜,或许是因温纶留下的那点钱财。于是金银散尽后,日子清苦起来,便有了怨言,争执从此不断,甚至有一次戏子竟出手打她。

那时的苏眉终于看清,人世间的情爱不过是一场水月镜花,泡在纸醉金迷的世界里就显得格外华美诱人,而当点衬的虚幻消散以后,只剩下一面真实的镜子,她却只能看见单薄的一点痕迹,那些曾经山盟海誓的情话、诺言,竟是那么贫瘠。

苏眉惨然一笑,抬起手将满脸的泪痕拭干,道:“大人,苏眉今生于你有愧,唯有来世做牛做马赎我的罪孽……”

温纶只淡然一笑:“你不必觉得对不起我。是温纶有愧在先,忙于朝政疏忽了你,你也是朝花之年,深闺寂寞是人之常情……况且世俗礼教本就偏颇,温纶尚可风光纳新,你却要饱受微言。我本以为此举是成全了你,而如今看来反倒害了你……”

苏眉已说不出话来,她只是低着头哭笑不得,而在温纶看来,最凄惨也不过如此……

“苏家的事我会尽力相助。你母亲逝世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要节哀。”温纶道。

他见苏眉垂首沉默,正要派人护送她回家,却见竹饮从大厅里朝这走来,他停在苏眉面前,忽然变戏法似地从身后拿出一只小小的金锁,他朝苏眉一笑,道:“我与你腹中的孩子也算有缘,这只金锁只当物归原主了……”

“你怎知……”苏眉望着手中的金锁,惊怔于竹饮口中的“腹中的孩子”。她的身孕不过月余,连那戏子也未得知此事。

温纶闻竹饮所言亦是一惊,却也心下暗喟,苏眉与他成亲以来都未有子嗣,因他长期冷落房事……苏眉是个女人,对孩子的渴求是天性,故而这也成了他对苏眉最大的愧疚。

他垂眸也想送些什么,却听竹饮在他身旁低声道:“那只羊脂玉环如何?”

他下意识地触上垂在腰间的那枚上等羊脂玉,又看向竹饮,后者风轻云淡地立在那里,浑然未觉方才那句的余味是如何的暧昧……

温纶默默地将玉环取下递给苏眉,转身道:“我送你。”

说罢留下竹饮一人在偌大的庭院之中,随着被温福扶好的苏眉出门,温纶走在两人之前,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失常掩藏。

“福伯,你送眉儿回去,路上慢点,别太颠簸。”他回身嘱咐,温福皱着眉头应下,先行备轿。

苏眉站在他身侧,手中金锁和玉环被她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她抬眸望向温纶从来是这般温和自若的面庞,忽然道:“大人,其实当年你将休书递给我的那一刻,是松了一口气吧……”

所以即便她当日做了那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他却能够心无芥蒂地助她,甚至给她的孩子送上礼物——这是因他原本就是一个性情中人,还是因他本就对她无情?

而她方才知道。

温纶低下头略为疑惑地看她,只听她苦涩地一笑又道:“大人从未那样看过我呢,不论是洞房时初见,还是后来的三年时光。我都以为大人永远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呢……”

“那样?”他不解。

苏眉只幽幽地望来一眼:“大人不必忌讳于我,苏眉自知身份有别,又怎会同他人嚼舌根?”她朝门后的竹饮望了一眼,只说,“大人若能遇上真心相待的人,眉儿真心为您高兴才是。”

温纶微愣地听她说完,蹙眉欲解释:“什……”

“老爷,轿子来了。”温福的声音响起。

苏眉欠身,朝温纶抿唇谢道:“从前在大人身边时一直没有说过这句话,后来也没了机会……但眉儿还是想说,那些年,多谢大人用心照顾。苏家,就有劳大人出手相救了……”

她说罢便随转身走进轿帘内,轿子稳稳而起,而后行入黑的深巷中。

温纶阖眸,旋身朝庭院走去,那人果真还站在庭院之中,垂眸望着在石凳边打滚的猫儿。

他没由来地感到一阵闷气堵住胸口,他风风火火地路过了竹饮和酤酤,又觉得情理之内应该说些什么,他于是偏头,要问竹饮如何将苏眉带进府里,又怎么和她腹中的孩子有缘。

然而他急促地一个回身,便好巧不巧地撞在竹饮肩上,只听竹饮的声音又在耳边,咫尺的距离,微烫的温度——

“你没事吧?”竹饮问。

温纶紧紧地蹙眉,忽而一把抓住竹饮的衣襟将他带至眼前,哑声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呆?”眼前的人显然不明所以,没有说话,温纶便冷笑一声,自嘲道:“真心相待?你都不知道你的真心是什么……”

“我不明白,你想说什……”竹饮未完的话音被身前人忽然欺上的双唇碾碎成舌尖的上的余味。

而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让竹饮亦有些失神,忘了是要回应或是拒绝,只任由温纶狠狠地带过他的脖颈,几乎要将这个吻深入进他的骨髓,到他的灵魂里,问个清楚……

<!-- 作者有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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