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锦簇,绕着园中的茶亭开成一幅富贵宜人的图景。
温纶颔首接过对面人递来的茶,轻抿了一口,又稳稳地置在桌沿。
“这茶如何,可对了大人口味?”隔桌而坐的女子浅浅地笑着,轻声细语地,细看又秀目黛眉,肤光如雪,一袭玉色绸衫更显贤淑温雅,果真是清丽佳人。
温纶抬眸,微微一笑道:“香如幽兰,回味甚远。可是庐山云雾茶?”
女子闻言掩唇一笑,柔声道:“前日父亲说宫中送了些好茶来,我便要了这个……云雾茶幽兰清香,滋味醇厚,”她望着温纶,眼波轻盈流转,“思颖冒昧,思颖觉得这茶同大人几分相似。茶汤清淡,宛若碧玉,香远益清,又如同云雾一般深远……不知大人可否喜欢?”
“温纶素来好茶,此茶‘六绝’在身,风味独特,自然喜欢。”他淡笑道。
“那就好。”茂思颖微微颔首,线条柔和的鹅蛋脸很是好看,她轻抿了一口茶,又道:“大人突然造访,思颖深怕怠慢了,父亲要怪罪。”
温纶看她亲自给自己满上茶,道:“是温纶冒昧了。”
茂思颖素手轻抬,盈盈握住茶壶的纤指一顿,她抿了抿绛色薄唇,道:“人说男女成婚前,于礼不该见面才是……大人今日前来,可知破了礼俗?”
“嗯。我虽对繁冗礼教并不介意,却也怕冒犯于你。但是……”他稳稳地说着,抬眸盯住桌前人,“有些事想请问茂小姐,便不得不亲自来一趟了。”
对面人仍是温雅有礼地端坐而笑,她轻轻放下茶盏,回视温纶道:“大人可是要问城南苏家之事?”
温纶也依旧温和自若:“请茂小姐高抬贵手。”
“为何?”她回得轻淡,“苏家教子无方,苏培文理当偿命,思颖也无能为力。”
“苏家城南的那场火,是苏小姐派人放的吧?”
茂思颖眨了眨眼,也无意外:“是。但大人如何得知呢?”
温纶淡淡道:“你确实做得滴水不漏,旁人无从查起。但是若要用温纶的手段和人脉仍查不出结果,当今除却皇上,便是太师府了。”
“大人果真惠敏出人,”她银铃似地轻笑了几声,补充道,“猜得也准。”
温纶并不在意,他看着茂思颖,正色道:“温纶虽不知茂小姐与苏家有何仇怨,但还请看在温纶的面子上,望茂小姐高抬贵手。”
纤指抚弄着那盏紫砂茶杯,茂思颖沉默了片刻,只道:“大人真是念旧情呢,她昨日上门求你,您今日便来了……”她轻柔地笑着,望向温纶,“大人如此待她,她却做了那样的事,当真该死啊……”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若说有一点感情,温纶也只听出隐约的怒意。
他微微蹙眉,沉声道:“茂小姐若是因次有了芥蒂,那大可不必。苏家于温纶有恩,无论如何,温纶不愿见苏家陷入如此境地。若茂小姐不愿收手,那温纶只好冒犯了。”
“大人这么说了,思颖又岂能违背大人的意愿呢……”她起身行礼,须臾又叹了口气道:“大人,成大事者,切莫妇人之仁啊。”
说罢转身离了茶亭,倒真是干脆利落。
温纶低眉饮了一口茶,忽然轻声道:“你要藏到什么时候,下来吧。”
耳后垂下的鬓发被微风撩起,温纶侧目看着端坐在桌前的竹饮,后者眉目清和地将怀里的毛球端上石桌,片刻道:“如此贤妻,你当省心不少。”
温纶被他逗笑:“与你何干?”他伸手抱过滚来的猫儿,漫不经心道:“你来这里作什么?还带着它……”
竹饮不动声色地瞅了他一眼,道:“这畜生非来找你,必定有它的理由。我不放心,就随他一起来了。”以这猫儿先前给七言玩掉半条命的状况,若是遇上不好对付的角色,它一猫必定招架不住。
“可是察觉到什么妖物了?”温纶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遇上你以前,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活得这么危险。”他说罢很自然地给猫儿顺毛,想必在过去的日子里都是这只猫给他护着的,否则他有九条命也经不住那些妖物的死缠烂打。
“那东西你可早点要走吧,否则下次也不知落在哪个精怪手里。”他半是玩笑又半是认真地说着,看着对面人的眼里几分戏谑的嫌弃。
竹饮没有作答,他收下温纶丢过来的眼色,唇边忽然隐隐微痒,他想起昨夜那个发了狠劲的吻,却未见温纶与以往有何异样,倒像是他更介怀一样。
他回视温纶,后者依旧是抹上薄雾的目色,他心下一动。
好像,当真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于是他抿唇,低低道:“昨天……”
却被人抢白:“昨天你把眉儿带进府里……你竟主动管了次闲事,我还真没想到。”温纶的眼清清明明,看得竹饮倒觉得自己心虚。
后者敛眉,也不提前事,接道:“管家在门口赶她的时候,这猫儿听到了动静,许是还认得她,硬是把我拉去了……”
他看到苏眉伏在温府大门前,温福领着家丁挡在门口,少有的强硬蛮横。女人到底拼不过男人的蛮力,也没有人理会她的哀求和眼泪,于是她缩在门前,好不落魄的模样。
竹饮喟叹因果循环的同时,也注意到了苏眉腹中的胎儿。
“那是只投胎的刺猬,数百年前与我曾有过一面之缘,这个成年的妖精当时拿那只金锁同我换了一坛酒,我念它是难得颇有性情的精怪,也给了坛珍酿……世事难料,数百年后再遇见,它竟也脱去妖身要投胎做人……”他缓缓道。
温纶静默地听着,须臾也抿了口茶,忽而笑道:“是啊,这大千世界轮转数百年,又让你遇到了,这当真是有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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