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房
高林穿着杂役服,马政官带着他,走到马圈边上。
几百匹头大额宽,胸廓深长的栗色战马正在圈里吃食。很多马夫在忙碌着。
马政官盯着高林,道:“你要记住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这些马,比你的命都重要!”
高林点点头。
马政官手指.xzsj8.马厩,比划道:“从那儿到这!这几十匹归你管!”
高林又是木然地点点头。
马政官指着那些战马说:“这些都是蒙古马,怕热不怕冷,这夏天你要勤快点儿,每次马回来,你都要给它们擦擦汗,洗个澡。然后在天黑前骑尉们送马回来前,要在每个马厩里熏麦秸赶蚊子!
高林跟在马政官身后,望着这些“比自己命还重要”的马们。
马政官指着院子里堆得高高的鲜草:“这些送来的马草,都要晒干后才能放起来!”
“每天早晚各喂一次干草和苜蓿,隔天喂一次豆科,要煮熟再喂!每天每匹马都要喂一两盐和石粉,水要天天换,马粪每天清理,知道吗?”
高林点点头。
马政官指着边上几个马厩说道:“那里有几匹马,有些消化不良肚子胀,你要给揉肚子”
高林叹了口气。
马政官看了他一眼:“你腿脚不方便,现在确实累一些,熬到冬天,你就清闲点啦!”
高林耸了耸肩。
还没走到底,马政官忽然掉头就往回走。
看到马厩的尽头还有间房子,高林就继续往前走,马政官赶紧跑过来,一把给他拉回来。
“记住,那里,绝对不要进去!”马政官指着前面那间房子。
高林茫然问到:“为什么?”
“离远点就好了!”马政官拉着高林
高林边走边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屋门上面赫然上着几把锈迹斑斑的大锁。
从那天起,高林开始拖着瘸腿,背着簸箕粪耙,整日在军营的马厩中帮马夫们打下手,并收拾马粪。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做这龌鹾之事。
也许,就是因为留在这里能每天去听秦丝玉弹筑,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儿。
好几次他都想上听雨亭去,但一双无形的手屡屡将他拉回。
人家是郡王千金,金枝玉叶!再看看自己吧,马粪馆一个!
接连好几天,他都是白天干活,傍晚来听雨亭偷听秦丝玉弹筑。
听雨亭
这天下午,高林走到听雨亭,远远低看到李濉把马停在假山,上了听雨亭。
他紧走几步,在假山下,往上看去。
听雨亭上,秦丝玉弹着筑,李濉在旁一边听着,一边轻拍秦丝玉的香肩。
见此情景,高林怅然若失,一扭头,要走。
却发现几个士兵堵住了他。
“哟?你也听小曲呢?”他们嬉皮笑脸地围着高林。
高林尴尬地一笑,赶紧收拾好簸箕粪耙要走。
士兵们拦住他,骂道:“你个臭粪倌,居然敢偷看丝玉小姐弹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找死啊?!”
高林一低头,想离开。
“这厮以前是黄巢反贼,弟兄们招呼他!”几个家伙拳脚交加,殴打高林。
高林倒在地上,血流满面。
“住手!”一声大喊。
几个军士闻声望去,是李濉站在面前。
他们赶紧停手,肃立一旁,拱手道:“李濉将军…这厮天天到此偷听小姐弹筑,我等怕他欲行不轨,所以…”
李濉喝退那几个士兵,跑过去将高林搀扶起来。
他望着鼻青脸肿,血流不止的高林,叹息道:“你也曾是仁义勇猛之士,如今何苦要留在此地受这样的委屈,干这等差事?!”
高林喘着粗气,拱手缓缓道:“李兄,我是自愿留下…承蒙你多次相助,来日…必报…”
李濉笑道:“你自身难保,何必来报此滴水之恩,不如离开此地,出城谋生去吧”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几锭碎银,要放到高林的手里。
高林摆手谢绝,站起身刚要走,但天旋地转,又晕倒在地上。
潇潇帐内
高林醒过来时,已是黄昏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床上,还有那熟悉的烛光摇弋着。
烛光中,潇潇正一点点地给他上金创药。
他感激地叫了声:“潇潇…”
“嗯?”
“是李濉将军把我送过来的?”
“嗯…”
高林呆了下,喃喃道:“他是个好人…”
潇潇叹了口气:“李濉的父亲是当朝御史大夫,李濉虽为国姓贵族子弟,年纪轻轻就当了中郎将,但却没有官宦子弟的浮躁之气,为人耿直,心地善良,的确是个好人。”
高林沉默不语。
潇潇看了他一眼:“他父亲与秦犨郡王是世交。所以他和丝玉订的是娃娃亲…”
高林呆了一下:“哦…”
潇潇自嘲地笑了笑:“我以为你是因为我才留下来,原来我错了…”
高林一时无语。
上完药,潇潇收拾好药箱,对高林说:“好了!”
高林望着潇潇,感激又揶揄地说了声:“谢谢…”
潇潇叹了口气,幽幽道:“她值得你这么做吗?难道就因为她贵为郡王之女?”
高林摇摇头。
潇潇冷笑一声:“还是生在将相之家好啊,生来便是万千宠爱于一身,而我,只是个卑微的蛇女…”
高林一咬牙,不想解释,转身走了。
马房外
入夜,高林在马圈外的院子里月下独酌。
三杯两盏,已然酒醉。
他从椅子上跌落,躺倒在院子里。
努力了几次,那条残废的腿,却让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高林索性仰面朝天,静静地望着天上的月亮。
月光也照在脸上的伤口。
“我以为我很颓废,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我已报废了”
他苦笑着摇摇头,摸出匕首,双手紧握,对准自己的心口。
忽然,隐隐约约,他听到一声叹息。
高林猛地惊醒,发现手里的刀,赶紧丢到一边。
他暗自庆幸,要不是那一声叹息,自己差点酒醉轻生。
但是,马厩早就没人了,是谁在那里呢?
他小心地侧耳听取,竟然有个女人的声音在浅吟低唱:
“瞿塘嘈嘈十二滩,人言道路古来难。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声音好像是从马厩的尽头传来。
高林心里一惊,拼了老命,终于艰难地挣扎站起来。
他拖着瘸腿,一步步朝那声音走去。
走近了,发现声音果然是从尽头那间屋子里传出。
高林站住了,想起马政官的话,回头就走。
转瞬又一想,我已是将死之身,还有何所谓?
他趁着醉意,踉踉跄跄地走到那门口。
低头一看,前几日看见的上面那几把锈迹斑斑的大锁已经没了!
他一惊,酒意全然醒了。装着胆子推开门,慢慢地往里走。
屋子狭长深邃,漆黑一片。
再往里走,发现深处有几点烛光。
恍惚中见一女子背影坐在那里。
虽武功尽失,但胆色依然过人,高林便朝那背影走过去。
站定了,他深鞠一躬:“多谢姑娘提醒相救…”
那女子幽幽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人生有起必有落,有落必有起,万物皆有轮回,你又何必如此草率?”
高林心里暗道:“这女子深居暗屋,怎知我刚才在外的糊涂之事?”
他踟蹰不前,小心问道:“敢问姑娘是…”
那女子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高林借着烛光,发现着女子面色白皙,身形婀娜,容貌姣好。
那女子轻声道:“我是丝玉的姐姐,隐娘”
高林心里一惊,丝玉还有一个姐姐?但怎会在此呢?
他疑惑地问道:“既是郡王之女,贵为县主,为何被幽禁在此处??”
隐娘微微一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高林惊道:“这么说,你是被你父亲、郡王秦犨幽禁?”
“是…”
高林更纳闷了“为什么?”
“我父亲他不愿看到我,不愿听到我说的话…”
高林摇摇头:“我更听不懂了…”
“我父亲不敢直面他的未来,但我却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高林愣了一下:“什么…你能预知未来?”
“你不信?”
高林摇摇头。
隐娘笑了笑,望着高林身旁的三只蜡烛。
她喃喃道:“风会吹灭一点光明,马儿会嘶鸣…”
高林疑惑地转身望着蜡烛。
窗外果然一阵风起,烛光摇曳起来,瞬间熄灭了一支。
高林惊望着隐娘。
这时,远处马厩传来一声嘶鸣。
高林张大嘴,不可思议地再看隐娘时,发现隐娘已经不见了。
高林瞬间惊呆了。
他转身往门口望去,隐娘正从外面推开门,缓缓地进来。
隐娘看着他呆傻的样子,笑了:“没事儿,你不用害怕…现在你相信我说的话了吧。你也相信这个地方根本困不住我了吧!”
高林定了定神,问道:“你有此神异,为什么一直把自己困顿在这里?”
隐娘望着他:“我一直在等能救妹妹的人来,今天,终于等到了。”
“你在等我?”高林觉得越来越邪乎了。
隐娘点头道:“对!几年前我就预见,到下个月,我父亲就会和黄巢决一死战,这场战事,丝玉将会有杀身之祸。但我却救不了她,只有你能!”
高林苦笑着指着自己:“我怎么救她?我只是一个马粪馆啊,一介残废之身,自顾且不暇…”
隐娘微闭双眼,柔声问道:“你爱她吗?”
高林呆了一下,揶揄道:“呵呵…令妹冰清如玉,心地至善,是人见人爱的”
隐娘凝视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人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咳嗽、贫穷和爱,你越想隐瞒,却欲盖弥彰。”
高林听到这番话,忍不住咳嗽起来。
隐娘笑道:“我虽不知道你的以前,但是我能看到你的以后…也许现在你是个废人,但将来你会全然恢复,且是天下第一高手。”
高林瞠目结舌,连连摇头表示不信。
隐娘笑道:“相信我,我父亲和黄巢的这次大战,会有一个特殊的机遇将你脱胎换骨…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机遇,但一定会有…”
高林猛地抬头,注视着隐娘,挥手道:“等等!你刚才说郡王会与黄巢有生死大战,到底谁会赢?天下到底是回到唐,还是大齐?”
隐娘微笑道:“这我难以预知,要看你的了”
“看我的?”高林更莫名其妙了。
“对,你会左右战局”
高林彻底懵了。
隐娘笑道:“不用担心,战事开始,我便会隐身去黄巢的身边,看到了什么,我会感应你知,你再决定如何做…”
她将一个金黄色的东西放到高林手里。
“你收好这个琥珀,感应全在这里面…”
高林看着手中的琥珀,温润细滑,隐隐发出梦幻般的光。
再抬头时,隐娘已经消失。
回到马厩里,高林躺在藤床之上,辗转反侧。
这些天,丝玉的事儿已经让自己难以入睡,而今天所见的隐娘,更让自己如入梦境一般。
秦犨为何要囚禁自己的亲生女儿?丝玉要面临杀身之祸?大战在即,我这残废之身还能恢复功力?天下第一高手?还能当救世主?!
他握着手里的琥珀,彻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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