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白河镇
天蒙蒙亮,东方的天边方泛出片片鱼肚白,旭日,缓缓升起,又是新的一日到来。
然而,此刻,美丽的白河小镇那宁静祥和的氛围,却被一声划破天际的马鸣,瞬间划破。
所有晨起的居民,皆受惊般慌忙躲在自家的窗沿下,带着半分恐惧半分疑惑的目光,偷眼打量着宽敞的街道上,鱼贯而入的外乡人。
他们个个背负刀剑,或骑或牵着高头大马,虽非一路同门,却皆是一脸的凶神恶煞,来者不善,一看便知,是茶馆里说书人口中的江湖人士。
江湖人……
传闻中,那些粗鲁暴躁,动辄杀人放火的江湖莽汉,到他们这与世无争的白河镇来做什么?
比起村民们的疑惑不解,白河镇缘来客栈的掌柜却更是惶恐不安。那些江湖人士到来后,便来到了他这镇上唯一一家客栈前,‘咣咣咣’的砸起了门。
“小二,开门!”
带着不耐烦的洪亮声音响起,吓得门内的店小二一个哆嗦,然后怯怯的看着窗边的掌柜:“掌柜的,开,开吗?”
掌柜也是满头冷汗的瞅着门外那些人们手中锋利的刀尖,心一横,一咬牙:“开门!”
门开了,客栈也算开张了。
门外那些早就等得不耐烦的人们纷纷走了进来,途径柜台处,一伸手,几把碎银子便排在了掌柜的面前,然后盛气凌人的随着店小二,向二楼的客房走去。
这些江湖人中,不乏出手阔绰者,伸手便是几锭白银,稍有不如者,即使是为了面子,给的也皆是不少碎银,因此,掌柜这一会儿功夫的收获,居然比他几年的收获还要多,不由有些喜笑颜开,心想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出手皆是不同凡响啊。
没敢当着这么多人面数钱,掌柜的将钱两现行放好,然后与店小二一起,开始接待走进客栈的江湖人们。
这些江湖人很是奇怪,进来后,也不说话,一部分上了楼,一部分则要了茶水点心,坐在一楼大堂处,心不在焉的喝着茶。
掌柜疑惑的偷眼瞄着大堂内的众人,相比起有几个打扮还算寻常的壮汉外,有三个桌子上的人,就有些不对劲了。
靠着墙角的那张桌子旁,坐着的是三名身子妙曼的女子,皆是青衣蒙面,端着茶杯,却不喝茶,而是缓缓逡巡着客栈的其他人。
临着这三位女子的桌子上,坐着两个中年男子,一人骨瘦如柴,一人膘肥体壮,面对面坐着,如此鲜明的对比,想不显眼都不行。
而最后面那张桌子,坐着的是一位独臂老者,他非但少了一只手臂,还缺了一个耳朵,一只眼睛,但即使如此,他所在的那张桌子,却是所有进来的人们,最是关注的地方。
瞧这阵势,似乎要出大事啊。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真打起来,可千万莫在我这小店里打啊。
掌柜的偷偷抹了把汗,见已经没有客人前来,便溜到柜台前,拿着算盘,有木有样的开始算账。
客栈内,诡异的静谧依旧持续着,店小二压根不敢上前去伺候,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被这些江湖人士斩于剑下。
打破这片沉默的,是自远处而来的,一阵奇怪的,似乎是车轮在地上碾过的声音。
而这个声音,在下一刻,将客栈内岿然不动的众人的目光,引到了客栈的门外。
察觉到变化的掌柜,也扭过了头去看。
温和的旭日光芒,柔柔的洒在宽敞干净的街道上,留下片片淡黄的光晕,一个身形高大强壮的男人,推着一把精致的木质轮椅,缓缓走来。
轮椅上,坐着一位看似年及弱冠的清秀少年,如墨长发甚为随意的披散在颇是瘦弱的肩上,一身蓝白相间的锦织长袍,更显其清冷纤弱,虽合着双眸,薄唇紧抿,却也堪是面若凝脂,玉树临风。
这轮椅上的少年首一现身,便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掌柜也不由暗叹其卓然不同的气质,只是,怪就怪在,这少年看上去,似乎是个盲人,而且又坐着轮椅,比起客栈中那位老人,情况似乎悲惨了许多。
“客官,您是打尖儿啊,还是住店啊。”
店小二在掌柜的示意下,连忙十分殷勤的跑了过去,正要将门槛旁的木板拿来垫着,以方便这位轮椅少年进来。
哪知道,他还没来得及去拿,只见那推着轮椅的男人,不屑的瞟了屋内众人一眼,双手握着轮椅的两边,也不见他脸红气喘,双手只是微微一使力,竟是将那少年带着轮椅,一同抬了起来,然后,向前迈了两步,走进客栈中,又将轮椅缓缓地放了下来。
由始自终,那轮椅上的清秀少年都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任由男人推着他来到柜台处,放下三锭白银,然后推着他来到较僻静的一处角落,点了三份口味清淡的小菜。
这少年的到来,明显改变了屋内气氛的流向,甚至有几个人从二楼走了下来,不怀好意的打量着那一对儿主仆,目光更多的,是停留在了那名清秀少年的身上。那少年也不在意,只是伸出修长的指,端起一杯热茶,缓缓品着。
此人,自是云汐。
眨眼间,他已在这茫茫红尘中,流离徘徊了五年。
初下山时,许是老天怜悯,让他用师父授予的歧黄之术,顺手救下了身后这个叫做天赐的男人,从此,五年红尘路,皆是由他陪伴而过。也亏是这天赐忠厚得力,才让他少受了太多不必要的苦楚。
杯中的茶很淡,掺的水过多,添了些许苦涩,一点茶香都品不到了,不过,也好在他并不是为品茶而来。
“呵呵呵,这位,想必便是大名鼎鼎的‘见死不救’的鬼医先生咯?”一直观察着云汐的那三位女子中,为首一位,忽然端着一杯淡茶,笑吟吟的起身走了过来。
鬼医,有三不救:生者不救,伤者不救,死者不救。
鬼医,从来只是杀人。
对于青衣女子颇为轻佻的笑言,云汐并不答话,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倒是一旁的天赐,抬眼看了她一眼,印象中忆起这女子曾经与自家主子有过一面之缘,目光中,便有了戒备。
问出的话无人应答,青衣女子难免有些尴尬,也有些气恼,她一旁的姐妹为驳回些姐姐的面子,不由冷笑道:
“姐姐啊,这位,便是鬼医吗?小妹早就听闻鬼医之医术,堪可起死回生,逆天改命,却不曾想,鬼医居然连自己的眼疾腿疾都治不好,想来,也难怪要立下什么三不救的规矩了,呵呵。”
三位女子这般一调笑,那边坐着的瘦子和胖子也阴阳怪气的笑了起来,唯有那独臂老者没有笑,而是举起手中的酒杯,嘶哑着喉咙道:“鬼医的医术,确实举世无双,只是,老朽却不曾料到,鬼医,也对今夜之事感兴趣啊。”
“……”依旧沉默的云汐放下了茶杯,丝毫不去理会老者渐渐难看起来的脸色,事实上,他也看不到老者的脸色。
天赐见云汐放下茶杯,又冲他微微摇了摇头,当即心领神会的站了起来,来到云汐身后,推着轮椅,向二楼走去。
“客官,可是要住下了?哎,让小的领您走。”颇是机灵的店小二赶紧跑了过来,为已经将云汐抬起来的天赐引路。
眼看云汐要离去,那三位女子冷笑连连:“哟,鬼医先生,今晚可睡个安稳觉,大半夜的要是听到了什么,可千万别出来凑热闹,免得您没了招子,腿脚又不灵便的,一旦遇着了什么,躲都躲不掉啊。”
“嘿嘿,他也就那双耳朵灵便了,今晚怎可能睡的安稳,小女娃,还是管好你自己的腿吧。”那独臂老人阴阳怪气的笑道。
天赐被这几句调笑弄得有些不高兴,到了楼顶,他一边将云汐放下,一边不悦的瞪着楼下那群江湖人,眉头一皱,就要开口。
“咳……”然而,一声轻咳,却将天赐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生生压了下去。天赐不甘心的瞪了楼下那些人一眼,然后推着云汐进了房间。
“主子,那些混账一向没有教养,口无遮拦的,您不必在意。”天赐一边收拾屋内的床铺一边低声说道。
“……”
“主子,咱们赶了一夜的路,白天歇息,难免嘈杂一些,您,要直接休息?”
“……”云汐缓缓摇了摇头,天赐当即了然,知他要打坐静心,也不便打扰,安置好云汐后,便自个儿走了出来。
不想听到楼下那群人口没遮拦的话,天赐在二楼晃了晃,没走几步,就听店小二过来说:“哎客观,有什么需要的吗?”
“嗯,暂时没有。”天赐看了看云汐那间紧闭的房门,低喃了一句:“额……也许又要到傍晚了。”
“什么?”店小二没听清他说什么,愣了一下。
“哦,我是说,傍晚时分,你去多烧些热水,我家主子要用。”
“哦,擦洗身子吧,好嘞。”店小二爽快的答应了,只是刚转过身,他就又转了过来,颇有些犹豫的压低了声音,道:“那个,大侠啊,小的,能问你件事吗?”
“什么事?”
“那个,今天晚上……到底怎么了?”小二怯怯的问道。
“……唉,你别问了,回去告诉你们店里还有周围的人,今晚就呆在屋里哪也别去,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天赐长叹一声,看了看楼下的人们:“今晚,要出大事。”
今夜,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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