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轮熹微,九王爷王府门前迎来了突穆的敲门声,守门的老头一开门,即见几人急急忙忙地要进门去。开 心 文 学 守门的想拦下,却见不知何时早起的刘管家已经候在背后,朝那几位一点头,几人就连话都不说地进屋去了。
不久后,一台软轿在府前停下,一位身着内侍官服的老者下轿,连喊门都免了直接入府。这日雪妍在杏儿的服侍下才起身,就听见外头有人请见,雪妍应了后,一匆匆入屋来,正是府里的刘管家。
刘管家从未与她当面相见,此番仓促前来,不由得令人生疑。果然雪妍还未问话,刘管家已经急匆匆地见礼说话。
“王妃,宫里有人来传话,说是皇上想要见您一面,请您立即更衣进宫见驾。”
刘管家的话传得急,还没等雪妍反应过来,刘管家身后的丫头已经捧着东西上前来,雪妍目光一扫,正是一品内命妇的服饰。她眼神微凉,洞察几分,刘管家的声音暗暗幽幽:“王妃,时间不多,莫要让外头的人等久了。你们几个还不赶紧服侍王妃更衣?”
几位丫头闻言上前,刘管家转身退下去,雪妍没有多说什么,由着下人们替自己更衣梳妆。手上的伤痕新好,不用再包裹严实,拆开不挑,根根玉指光洁莹润如削葱根,一如昔日那般,只是内里已受层层伤痛。
六支拇指大的珍珠环明钗,玳瑁生辉,额前翠玉覆额,身下深色萝裙,散落开来如枫叶片片。雪妍一转身,几位丫鬟端着铜镜上前一步,为其照亮一室风华。铜镜里的美人双眉微蹙,淡淡的忧愁伴着华丽的服饰,却不减半点风姿。
为雪妍拉好衣裙,杏儿的眼睛瞬间亮了,忍不住赞叹:“王妃果然是个美人儿,这身衣服除了王妃,怕是没有几个女子能够上得了身了。”
“不过是身衣服罢了。”雪妍淡淡地叹一句,也不知是不是在跟杏儿说话,她一步踏出内室,刘管家和公公已经等候多时。一见她盛装打扮,神情冷漠,倒有几分主子的分量,不似日前听闻的在大婚礼堂之上装疯卖傻的女子。
公公点头,打量了雪妍几分,见其不甚不妥之处,满意地一甩拂尘,尖细的嗓音响起:“时候不早了,莫要让皇上等急了,王妃请!”他做出个手势,意识着雪妍出门。
雪妍看了他一眼,绣鞋踏出门槛,只带着贴身的丫鬟出府,不敢多待些人,门口早有马车备好,赶车的搬了小凳,杏儿扶着雪妍上车,公公跟着上了另一辆车。一行人就离府启程了。
杏儿未做过官家的马车,显得十分感兴趣,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四处打量,总也看不够。雪妍掀起帘子四下一看,足下的马车虽是普通造型,但行走之时十分平稳,无半点颠簸之感,前头几匹乌青骏马,足下一轮雪白,正是上等的良驹。若是一般的传召倒也不必如此,已是处处低调行事,但时时显山露水,果真皇家本色,雪妍暗暗惊叹。
手里的绯色丝绢被她攥得紧实,燕京秋几日不在府内,燕王又赶着回京,皇宫里怕是不平静,她隐隐之间心绪波动莫名。但一想到若是此事扰了燕京秋要找出敛辰的心,未曾不是一桩幸事,只是如今不知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王妃,你们要进宫了。”杏儿拉着雪妍,指着窗外的景致,走动的人群已然消失,四周无半点民居,只有守城的禁军巡视。踏雪良驹脚程果然不同凡响,这会子就进了皇城,雪妍的心愈加不踏实。
马车外禁军统领拦下马车:“什么人?”
“大人,我们是储秀宫的宫人,舒妃娘娘想要见见九王爷新纳的王妃,特此命小的领王妃入宫。”赶车的呈上令牌,继而车前帘子被人掀开,那侍卫见到雪妍的衣衫服饰确实是外命妇,摆摆手放行。
帘子再次放下,马车辘辘的声音再次响起,雪妍不安地一时呆怔,居然不是皇上召见,而是九皇子的母妃舒妃娘娘要见她。即是舒妃见她,为何来传召的太监却告知府里是皇上召见,还命她特地换装入宫?
雪妍左思右想,眉头一直在跳个不停,她按了按异样的眉头,交代了杏儿几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声张后,思索片刻。如今万事皆是不清,不如静观其变为妙。正头疼间,马车已经停下,帘子再度掀起,已有一位姑姑摸样的人上前来搀扶她下轿。
头上珠翠频响,雪妍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四下还只是内宫入门处,她侧脸看去,那位姑姑已经上来行了个万福,站起身来解释道:“奴才姓吕,是舒妃娘娘跟前的人,王妃,这是内宫大门,外侍无召是不得入内的。请王妃移步,换了轿子入内。”
吕姑姑拍拍手,已经有几位宦官摸样的抬着软轿在雪妍面前停下,雪妍脸上平静无波,扶着杏儿上了轿子,一路穿过内殿侧门,朝储秀宫去了。约摸一炷香功夫,轿子停下,雪妍被吕姑姑搀着下来轿子,眼前正是舒妃娘娘的储秀宫。吕姑姑隔开了杏儿要上前服侍的动作,亲自引了雪妍入内殿。
储秀宫靠近皇上的交泰殿,是后宫里除了皇后的坤宁宫外最靠近皇上的宫殿,舒妃娘娘是九皇子的养母,而九皇子又正得圣宠,后宫无主,眼下便是这储秀宫的主人最为尊贵。雪妍垂头不语,目光掠过四下,只见花木鲜妍,奴仆甚多,一路走进内殿,脚下琉璃方砖透亮,可照出人影来。
吕姑姑不做声,只引着雪妍入内,走至殿内正座前,吕姑姑弯腰行礼,道一声:“娘娘,王妃已经到了。”
雪妍依样画葫芦地躬身行礼,规规矩矩地请安道:“雪妍给舒妃娘娘请安。”
“不错,是个懂事的孩子。”水晶帘子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声音不大,隐隐透着威严。舒妃让人把帘子掀开,径直走下座,走到雪妍跟前,瞧着她低头不语,恪守妇德,满意地点点头道。
“之前听闻别人说,你似乎对和九皇子的婚事不甚满意,婚礼上做出了些荒唐事,可是真的?”
舒妃声音不大,可字字透着寒意,雪妍的额前早已经沁出层层薄汗,琉璃方砖倒映出的一个贵妇的身影,近在眼前的绣花鞋,上头偌大的东珠透出莹莹碧光,压迫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回娘娘,都是奴家的不是,雪妍嫁入九皇子府中,心中不舍家中老父生母,故而婚前失仪,还望娘娘海涵。”雪妍不卑不亢地回答,生怕有何出错,家中之人必将受到牵累。
“嗯,虽是你的不是,但京秋这孩子一意孤行,非要娶你入门,本宫也就不管这么多了。不过,你既然入了府,就该知道府中的规矩,切莫做些糊涂事。否则,京秋护着你,我可不一定。”
舒妃一下子就来了个下马威,雪妍心知是必然,她和燕京秋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恨,又岂是如今能化解的?她低头认错,得舒妃允许后起身。舒妃瞧着周围的人,摆摆手让他们都下去,亲自拉着雪妍的手,道:“这些虚礼都是叫外人看的,你且进来与本宫说会子话,本宫想多听听你和京秋这孩子日子过得怎样?”
周围一干奴仆都下去了,连杏儿都不情不愿地给人带了下去,舒妃娘娘此时,身边只有一个老嬷嬷,看来必是心腹。舒妃拉着她到榻上坐下,拉过她的手细细看清。雪妍不自在地想要伸回来,正巧舒妃拉得紧,不让她逃脱。
摸着新伤刚好,上面还带着些许淡红色的痕迹,雪妍顿觉窘迫,一时间竟如将自己的伤疤呈现给他人看。心下已是十分难堪,可是舒妃只是摸了摸她的手,并没有多说什么。没有对她的伤痕有任何的不解。
“本宫今日觉得无趣,想让人接你入宫陪本宫几日,才跟京秋说了一声,你可愿意陪着我这个老婆子?”舒妃一双美目扫过雪妍的精致粉妆,眉梢淡淡的愁绪忽略不理,头上的近步摇在细碎晃动,声音十分清脆。
雪妍忙起身谢礼:“承蒙娘娘看得起雪妍,雪妍能在娘娘面前伺候,自是欢喜,哪有些不情愿的道理?”
“好,我已命将房间收拾妥当,这些天你就陪陪我罢了。”舒妃端起白瓷茶碗,吹了一口热气,徐徐品了一口,那话语间竟带了几分冷意,不容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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