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索胎(3)
左子崇现住的宅子很有民族特色,围墙上的墙皮被风一吹噼里啪啦往地上掉,沿着墙根堆慢一摞摞用过的红砖白瓦。无弹出广告小说 灰白的墙上有人用白色的油漆写了个大大的“拆”字,字的外围还圈了个圆,十分中国风。看着大门两旁,上联上书:朱门酒肉臭,下联继写:路有冻死骨,横批批注:世态炎凉。钟壅被震慑住了。
时光倒流四个小时。
就在张魁向钟壅简单讲述了日记内容后,又一位客人登门拜访。进了客厅,刚为那位客人倒好茶,还未落座,钟壅就听到隔壁老爷子不睡午觉在自己院子练嗓子。无奈,估摸着可能是大清调戏大花又被老爷子发现了,要不然老爷子不会吼地如此声嘶力竭。张魁朝他点点头,钟馗会意,起身离开客厅,随手替他们关上门。跑到隔壁,大爷正抱着猫颤抖地指着缩在桌子下面的大清吹胡子瞪眼睛,打又不舍得打,骂它又听不懂。看见钟壅过来,算是找到主了,痛斥他管教无方,青天白日的,居然欲逞兽行!钟壅暗自反驳:它本来就是兽。邻里街坊关系多难相处,一阵赔礼道歉加保证后,钟壅拖着死活不走的大清回家,在门口遇到了那位匆匆离去的客人。把打了蔫儿的大清扔院子里,不再理会,便去找张魁。此时,张魁正架着腿坐在书房太师椅上,看着一叠照片。
“他走的好快。他有什么问题?”钟壅问道。
“新的工作而已,跟他说过两天再帮他解决。这几天我先先解决手里的事。”放下照片,张魁向外走,“昨天附你身的女鬼肯定与河洛洛有关联,还有那个肉团鬼。这本日记只记录了河洛洛知道的事情,所以还是没有办法将13号房子里的事情解释清楚。”
关于左寅叶在13号房子中的遭遇钟壅有所耳闻,“有没有可能那两只女鬼也是河洛洛被害的姐妹?”
“有这个可能性,也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两只鬼中就有一只是河洛洛,毕竟我们都不知道她有没有死,若死了又是怎么死的。”
“难道又要去请鬼上身?”钟壅有些犹豫,那种冷森森的体会,他很不喜欢。
“暂时不用。我们可以去问活着的人。”张魁狡黠地笑着。
“谁?那时候的人活到现在估计也要近百岁了吧?”
“如果我没记错,左老头他爹的名字叫做左亥德……”
……河洛洛的相好!
大清抬头看着傲然屹立的钟壅,有些不满的哼唧了几声,钟壅还是没有动,大清生气了,奋力向前窜出去。狗链的脱手唤醒了发呆的钟壅,他还未来得及走上前伸手拉住大清,就看到大清抬起左后腿,吁…,它大大方方地在左家大木门的门柱上撒了一泼尿。
……钟壅石化。
别看大清虎头虎脑,基本的礼貌还是懂的,要不然大花它爷爷不会忍它这么久。大清从来都只在草丛、树上嘘嘘的,这还是钟壅认识大清以来第一次看到它在别人门口尿尿……
张魁弯腰,伸手拍了拍大清的额头,以示鼓励,“乖,他们家院子里还种了树,一会别忘了。”
大清猛摇尾巴。
家里只有左子崇和刚刚放了学的左寅叶,阿丑不算人,忽略不计。
“爷爷,张魁他们在门口呢。”左寅叶很委屈,要不是张魁在正门口守着,他也不至于走后门进来。
左子崇翻出一个旧烟袋,没有烟丝,没有点火,装模作样地啪嗒啪嗒抽起来。左寅叶知道,这烟袋是他太爷爷留给爷爷的,爷爷每当有心事就拿出来抽两下,帮助梳理思绪。
“嗨……是福还是祸?是祸躲不过。让他们进来吧。”左子崇叹息。
左寅叶跑去开门,张魁、钟壅两人器宇轩昂地杵在门口当门神。看见这门是终于开了,张魁刚想迈进去,就听身后有人喊:“张儿!”
几人回头,就见洛晃从出租车里出来,后面还跟了位面露青涩的青年。走到门口,洛晃解释道:“刚去你们家找你,张大姐说你来了这里,我就赶过来了。这位是我表弟,李启,放假一个人在家,长辈不放心,就让我带带,呵呵。他很安静的。”
离奇?钟壅盯着他看,是挺离奇的,这娃怎么看都成年了,还用得着带着?不过看着越来越红的脸,是得带着。“洛晃,这两天看下来,你真的是太可靠了!”钟壅崇拜道。
张魁点头表示知道,便跟着左寅叶进了屋。
左家的宅子没有外面看着那么的破烂,起码看上去不像政府危房。刚刚在外面的一瞬间,钟壅觉得左家或许是个牛X钉子户。比张魁那儿更加古典的中国装饰,沉稳厚重。真真儿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
左子崇在屋内看着鱼贯而入的四人一狗,血压又升高了。
未等左子崇说话,张魁先下手为强:“呦,老头,你门口的挽联还没摘呢?都两个月了吧?”
左子崇将烟袋啪啪啪地敲在桌子上,险些飙血:“孙子!带这么多人来砸场子?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张魁不怕威胁:“那本日记是河洛洛写的。”
老头脸色一僵。
继续出击,“里面写明了14号地下室那群蜘蛛女鬼的事。”
老头开始犹豫。
最后一击,“河洛洛的恩客,叫亥德。”说完,笑盈盈地看着左子崇,身形未动,“你不欢迎我们可就走了?”
老爷子吐出口浊气,道:“这事关系左家的声誉。”
张魁安慰:“我们不是八卦之人,更不是长舌之妇。”
“跟我进里屋吧。”左子崇领着张魁、钟壅、洛晃三个人进了里屋,李启、大清和左寅叶被留在前厅。
左子崇的房间中,三人围在桌旁。左子崇翻出一本笔记放在桌子上,那本笔记与河洛洛的日记本是同一样式。
左子崇坐下,啪嗒啪嗒又抽了几口,说道:“家父去世前有跟我交代13号宅子的事,14号是真的没有说明原因。昨天看到张魁找到的那本日记,我就想起家父的遗物中也有这么一本,回到家就翻出来看了。日记我不可能给你们,这里还记录了一些左家的秘密。不过,事已至此,那两栋宅子的事也不打算再瞒你们了。”
几十年前的陈年往事被娓娓道来。
左亥德那时年轻气盛,不满家中安排的妻子,经常跑出去和朋友厮混。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河洛洛。一开始家里反对他逛这烟花之地,但后来见他没有到处沾花惹草,只钟情于河洛洛一人,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左亥德打算明媒正娶河洛洛时,家庭矛盾爆发,家里坚决不同意河洛洛过门,怕坏了家族声誉。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办法迎娶河洛洛,更知道没有家庭的庇佑,乱世生存艰难,所以在河洛洛面前,左亥德表示家里不反对,只是世道乱,娶亲之事需等些日子。
河洛洛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中,左亥德瞒得过她,却瞒不过另一个人,冯研玉。冯研玉打小就跟河洛洛在一起,除了姐妹情深,凭白也添了些同性间的思慕。对于她的感情,河洛洛朦朦胧胧地有所感觉,但也不捅破这层窗纸,免得落得尴尬,这样平日里姐姐妹妹地相处过日子,也还快乐。由于冯研玉对河洛洛的关心,她最先知道了左亥德家里的境况,并私下里找他谈过多次,希望他给河洛洛一个明确的交代。起先碍于河洛洛的面子,左亥德还与她周旋一番,次数多了,便也心生厌烦,经常与和他一同玩的几个大家出来的朋友抱怨,想着青楼女子本就不应奢求什么,现在反倒怨自己不守信用。一开始大家都让他心平气和不用于她们怄气,待他执掌左家以后有的是机会接河洛洛进门。直至一次,有位朋友神神秘秘地告诉他,冯研玉对河洛洛有禁断之恋,左亥德对此事深恶痛绝,越想越觉得内心堵塞,便听从了友人的建议,打算好好处理冯研玉。将事情的处理全权交个那位朋友,自己出钱即可,是赶是打还是杀,他都不想再问。
翌日,冯研玉消失了。
河洛洛如失去亲人般地成天疑神疑鬼,患得患失,往日里温婉的女人也有些歇斯底里。见她如此,左亥德有些内疚,但战事的愈演愈烈,家里的事业也不稳定,常常是有一顿没一顿地过活,他时常需要去外面走动来稳定左家的地位,来找河洛洛的时间就渐渐少了。时隔半月有余再来看和落落时,左亥德大吃一惊,眼前的人已不是那位令他神魂颠倒的洛神,而是位早生华发、沧桑如媪的徐娘。河洛洛看到左亥德,如同救命稻草般扑上去狠狠地抓住他,生怕他逃走。吃惊之余,左亥德也感到恐惧,不理会她嘴里不停喃着不成句的“肚子、孩子”,转头就跑出了房子,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河洛洛。战场殃及到繁华地,左家举家暂时迁回内陆乡下老家,念及旧情,左亥德本想带着河洛洛一起走,但局势紧迫,他没有时间去接人就被家里押走上了火车。
转眼数十载,待左亥德以左家家主身份迁回来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回到原是烟花柳巷之地,物是人非,屋里屋外地找着,明显已无人居住多年,但他还是抱着一些希望。后来寻遍邻里街坊,知晓了早在他们家离开后几年,河洛洛就病死,尸骨草草埋了。
后来听人说为了安置陆陆续续返乡的人,13号和14号房子被征用,接着又听人说这房子闹鬼,住在里面的人又都搬了出来。左亥德受了委托,来这里看了看,确实有鬼魂出没的气息,但那鬼似乎在躲着他,不愿出来。他直觉认定这鬼是河洛洛,便不舍得驱除,而是通了关系买下了这两所房子。时不时去找河洛洛,但河洛洛却从来没有出现过。
说道这里,左子崇止口,故事也告一段落。
张魁也接着将河洛洛的日记内容大致讲了一下。
沉默片刻,张魁仍有些不解:“你老爸到底知不知道14号地下室的事?”
左子崇瞪了他一眼,愤愤道:“我父亲应该是不知道,日记中没有写。而且河洛洛跟他说的时候他不也是很莫名嘛。”
“你老豆那不叫听的莫名,他明明是被吓的莫名。”
“滚!”
洛晃一次性接受两边的信息量,消化了半天,问道:“左老爷子,你父亲若是不知道14号房子的事情,为何当初将两所房子一起买下来?”
左子崇迟疑,确实,如果是对河洛洛余情未了,大可单买下13号房子来睹物思人。虽说14号房子连着13号,但他父亲回来时那天桥走廊已经被封住多年,“当年河姨发现地下室秘密时,我父亲并不在场……”话还没说完,自己便觉得这个依据站不住脚,当时两所房子的价钱对左家来说也是很大的负担。
洛晃竖起两根手指.xzsj8.,分析道:“两种情况,一种你父亲不知道,另一种是你父亲知道。第一种情况下你父亲买这两所房子意图很简单,用来怀念,毕竟当时两边都是青楼,他们肯定不会拘泥于一处来玩的,但是多买一处确实有些多此一举,他们的感情看样子也没有多么固若金汤。第二种情况,就是他知道。无意冒犯,我是说如果。”洛晃摊开手,向左子崇道歉。
钟壅插嘴:“那,他知道,也可以分两种情况。”
“怎么说?”
“一种,他知道但没参与,一种他知道也参与了。”
洛晃点点头,赞同道:“的确,按钟儿的说法,如果他知道但没参与却买下了房子,我们可以理解为他对自己间接造成这些女子的死亡而内疚,毕竟是他帮她们离开这里,却不曾想她们都没有跑出去,至于这其中的具体过程我想不明白。但若是他知道并参与了,买下来是为了掩人耳目,这也有矛盾。既然他可以狠绝到做取活胎这种事情的地步,那他干脆打的她们灰飞烟灭不就好了?何必这么麻烦,加以掩饰?”
怎么想,这几种情况都有些不合情理,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
张魁翻了翻河洛洛的日记,半晌道:“如果说左亥德走之前是隐隐约约知道些什么,回来后又确定有这件事,但是去不知道或是不明确是谁做的,就说得通了。”
对啊,自己父亲有可能是回来以后被委托驱鬼的过程中发现的地下室有问题,又不知道当时是谁做的,那就会留下房子细细查询,只不过天命已到,不知是因为自己也想不通的事情不想交给儿子还是老糊涂想不起来说,结果就是他们现在都只能猜测而无定论。
钟壅很现实,历史的车轮压不倒他的求知:“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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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壅很烦恼,金老爷子很苦恼。
金老爷子就是大花他爷爷。
大清是条公犬,钟壅知道。
大清喜欢大花,钟壅知道。
大清天天儿带着自己的口粮去大花家求婚,钟壅也知道。
大清上回抱着大花要做活塞运动,被金大爷当场抓住,钟壅还是知道。
钟壅不明白的是,大清对大花的感情已不是超越种族那么简单,毕竟越人种通婚也是有的。但是超越性别,这实在是让钟壅很烦恼,跟烦恼的是大花他爷爷明显的垄断婚姻,坚决不同意……
金老爷子已经两天没出摊了,原因很简单:每当他出门,大清就热脸贴他冷屁股,围前围后,趁大爷不注意时,得到机会就往大花身上扑。大爷忍无可忍,干脆不出门,固守城门。
大清在金老爷子门外伸直脖子呜呜地嚎着,金老爷子在门内气愤不已:“张魁!你大爷的,把你儿子给我领走!”
张魁偶然经过墙角,悠然回了一句:“狗不是我的。”便不再管了。
徒留大爷一人在那里吊嗓子。
所以,每天一嗓子的固定节目已传遍了十村八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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