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伯的表情只能用丰富来形容,而沐钧的表情则多了几分凝重。
五月对他一直有心结,别说抱他,就算是和他说话都不愿意,现在居然害怕到主动来依靠他,沐钧可以想象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和刺激,压下心里快要迸发出的怒火,他自然且又陌生的伸手抱住她,声音温柔:“没事了,哥哥回来了。”
但眼前的女孩并没有听进去他的话,她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习惯性的伸手环住沐钧的腰,想把他扛起来。在机械空间研究人类时,她都是随手拎起来,已经是那种如吃饭要张嘴的习惯了,可惜今非昔比。
男人的身躯如山一般难以撼动,这让她有些挫败。
人类的身躯果然太弱,这么百来斤的东西都抱不动,她莹蓝色的眼眸闪过一道光芒,试图调动身体最大的力度,然后……悲剧了。
姜伯惊呼起来:“五月!”
一口血噗地喷在沐钧脸颊上,她最后只看见沐钧满脸是血的震惊表情,耳边隐隐回荡着模糊不清的呼喊。
她怎么能忘了,这是人类空间,已经没有机械空间中充足的光能供应。
人类空间的能源少得可怜,为了穿越过来,她已经消耗了几乎所有的能量,仅剩的能量哪里够她来强化身体?再说,这个少女的身躯也是普通人,弱得可以,也是她能量不足,充足的话来那么一下,可能会因为无法承受机械掌控者的强大力量而从内部爆炸开来。
她想,习惯真是害人不浅。
意识中反复回荡着几个声音,“咕唧!能源剩余量警报!”,“躯体内部损伤警报!”。
整整十个小时,刚回到家的沐钧,为了救她没有合眼。将最后的药品注入她的静脉后,沐钧盯着她安静的睡容,伸手理顺她被冷汗渗透的发丝,每一个举动都小心翼翼,仿佛在擦拭最易碎的珍品。
她的喷出来的血让他触目惊心,他握着她的手,沉默的闭上眼,冷峻的脸上挂着说不出的疲惫。
从第二十五城赶回九号城市,已经是三天没有合眼,现在又连续十小时绷紧神经,害怕她出什么意外,突然停下来,身心俱疲。
他身影被背后昏黄的灯光折射得很长,默默的坐了很久,脸上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凝重,最后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突然站起,深深的望着五月,推门而出。
而静静地躺在松软大床上的五月紧闭着眼睛,看起来非常平静。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身体内部起着怎样的变换。一滴黄豆大的银色金属在她脑部流转,从中蔓延出比发丝还细小百倍的金属线,顺着身体的血液流转到全身。
陡然,那金属线上刷地延伸出牛毛般的细针,准确地刺入了女孩身体经络的各个交叉点。一丝丝生命能量,这时候才小溪汇大江似的往她的脑部汇集。
完成了对躯体的控制,五月这才睁眼坐起来。
她这种机器意识体,都有微小的载体,对她来说,从机械空间带来的那滴液态金属就是载体。
现在这个载体不仅伪装成神经,与这个身体神经紧密相连,控制躯体,还发挥了其聚能改造的作用,将身体改造得非常敏感,视觉、听觉比起过去强了三倍,可以清晰的看到百米外的细小东西,可以清晰辨听到二百米内的各种声音。
所以她这时候也听到了楼上姜伯和沐钧的对话。
“这次不走了?”姜伯问道。
“我要留下。”
“如果你是担心五月……”
“姜伯,”沐钧打断了老人的话,“再查下去也始终没有线索,仇人在暗我们在明,五月现在过于张扬,从她出生起,机器警察的搜查就没结束过,我必须看住她,否则被人找上门来就晚了。”
“唉,她今天是有点不正常,就怕她醒来后还恨着你,这么多年我一直看着,这孩子心不坏,那么自暴自弃的胡来也只是为了报复。”姜伯叹气道。
沐钧的声音有些苦涩的无奈:“就算她再抗拒,我也要留下,就怕她已经被人发现了。”
在人类空间的生活无数年的人都知道,要想离开这个空间去外面,只有通过那千万条鱼走龙蛇般纵横交错的闪电幕帘后面的巨型黑色金属门。强大的电流是那扇门周围的标志,那些电流是不可能出现在人类空间内部的。
然而就是类似那种电流的东西,击中了五月,在沐钧警惕的念头里,这是有人模仿那种电流,暗中对五月下杀手。
除了那些一直暗中调查追杀他们的人,还有谁会在意一个小诊所的孤女?
“也对,小心为上,谁活着都不容易啊。”姜伯很有感触的叹息道,不禁又想起将兄妹俩交给他的恩师,让他想起了许许多多过去的事情。人生百年,转瞬即逝,为了自己珍惜的人,付出一切又有什么关系。
“这几日我出去处理完事情很快回来,不能再让她离开诊所。”
听到沐钧说这话的时候,五月想要追出来。到手的目标研究品自己跑掉,这对她来说是第一次。
可惜她下床一站,就直直地栽倒在地上,脸朝下差点没把秀挺的鼻子压塌。麻烦,这个身体受损后她没有多余的能源修复,现在连站立都乏力。
“嗯,人类弱小得麻烦。”她默默地总结了句。
静静的面朝下这么直直地趴着,五月全身的毛孔中延伸出丝丝细密的金属丝,一根两根……无数根交织在一起,将她身体撑起来后,重回托回了床上。在姜伯过来查看她的时候,那些金属丝就像昙花一现的幻境,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沐钧还是走了,五月能站立已经是五天后,这期间姜伯总是无端的发现家用电器一个个失去能源进入瘫痪状态,却不知道原因。
期间来了几拨人,记者是最多的,想要采访下这个一夜出名的女孩,要知道九号城市中做地下勾当的不少,几个有权有势的男人组织聚会,找到些处儿享用并非稀奇事,可五月不仅从那种地方逃出去,而且还惊动了机器警察,这就奇怪了。
机器警察是管这些事的吗?它们好像只会镇压人类试图冲出这个空间的暴动行为。
再者,按照那些男人们的身份地位,事后来打击一下五月所在的地方简直轻而易举,可出事之后,不是五月所在的第七街区三号诊所被人盯着,反而是参与了聚会的男人莫名其妙遭到不明身份的人的报复。
很多人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这么个小地方居然有着难以撼动的深厚背景,里面是些什么人,五月又是什么身份,这些都是他们想要调查的。
当然,姜伯尽数赶走了他们,要说他本来也没啥强大的力量来赶走人,但可能是投鼠忌器,想来探究的人只要想起参与那个聚会的男人们的下场,都不敢真的和这个固执刻板的老人动手。
时间就在这些不放弃的探究与姜伯的日常问诊中流逝。
而这几日五月安静得就像回到了几年前沐钧刚刚离开这里的时候,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某台医疗仪器前,一坐就是半天。
姜伯认为五月是在静坐,实际上五月是一边休养身体等沐钧回来,一边对那些机械进行改造。
人类空间的机器都太低级,除了身份确定和位置确定之外,没有任何**意识。虽然曾经作为机械空间掌控者之一的她不像另外几位号令庞大的机器人军团,可接触的也多是高智能的机器人,对于要与身边一堆太过低端的同胞长期相处无法交流的事实,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难以忍受。
“啊啊啊!”一声惨叫从外面的诊疗室传出,随后是姜伯手慌脚乱打翻仪器的声音。
很快,姜伯结束了今天的看诊,绷着脸走近里屋,唠唠叨叨地抱怨道:“今天这机器不知道发什么疯,应该穿刺的部位不穿刺,居然插病人的屁股!”
五月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姜伯,思索着:模拟行为回路复制错误?
突听哐当几声,外面猛地传来用力拍门的声音,生生打断了五月的思绪。
刚刚抹了把脸的姜伯也回头,疑惑道:“今天已经挂牌休息了啊。”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外面,问道:“谁啊?”
轰然一声,门被一股大力给踢开,厚实的金属门板冲着姜伯迎来倒下,幸好老人家所站的位置有个小角落,紧贴着墙壁闪身,门板才刚刚擦着他的手臂落下,在整个屋子里荡起巨响。
“小贱人!给我滚出来!”
此时门外站着两帮人,一伙扶着个柔弱身影的男子,那男子脸色蜡黄,眼袋深重,神情也极为不自然,呵呵地傻笑仿佛被什么东西迷惑着。而大喝的是另一帮人领头的女子,那女子年纪不超过二十,身材劲爆,黑色的紧身衣绷在身上勾勒出她完美的曲线。
可惜她神情过于凶悍、狰狞,让秀丽的脸有了几分扭曲。
五月扫了门外的人一眼,没有合适的优质人类,顿时兴趣缺缺地起身要走。
不过那踢门的女子眼尖地发现了五月,一跺脚喝道:“你给我站住?”
“你找我?”五月的声音并不是很大,平稳得近似冷漠。
而姜伯在仔细辨认清楚来滋事的女子后,终于神情有些紧张,怎么会是她,这个女人是九号城市行政署署长的独生女,包林垚,因为脾气火爆嚣张,人称“**包”。
老人不由得担忧地看向五月,这孩子怎么惹到这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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