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桑榆回家,刚打开大门就看到麦芽抱着他的趴趴熊坐在玄关处,看到她进屋马上蹦了起来,讨好的跑向她:“妈妈,你回来啦?”
简桑榆看着五官小巧、双眼黝黑的小家伙,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怎么坐在这里?”
简东煜听到声音,拄着拐杖走过来:“你不是答应给他洗澡吗?吃完饭就一直等在这呢。 ”
简桑榆低头换鞋的动作顿了顿,很快又神色如常的扭头笑看着小家伙,俯身抱住他:“来,妈妈给宝贝洗澡去喽。”
简东煜看着妹妹和孩子亲热的背影,嘴角牵起一抹微笑。
简桑榆给浴缸里放水,麦芽就自己用小胖指头笨拙的脱衣服,和一个纽扣奋斗了半天也没解开,小小的脸皱巴成一团,眉毛拧的死死的。
简桑榆试了试水温,回头就看到麦芽这个样子,不禁失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把他带到自己面前:“来,妈妈给你脱。”
麦芽仰着小脸,小心翼翼地:“妈妈,我不笨。”
简桑榆有点没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疑惑的“嗯?”了一声,等接收到孩子澄净透明的视线,忽然就有点懂了。
想起自己每次失控时对孩子吼出的那些话,以及孩子当时畏缩的反应,这一切恐怕早在他稚嫩的心灵留下了不好的印迹。
简桑榆怔怔看着他,连解扣子的手指.xzsj8.都停了下来。
麦芽脸颊嘟嘟的,紧张的注视着她的表情,似乎生怕她下一秒又露出狰狞的样子,小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妈妈?”
简桑榆心思复杂的亲了亲他的额头,刮了刮他翘挺的小小鼻梁:“妈妈知道麦芽最聪明了。”
麦芽俊秀的小脸这才如花朵般绽放开来,闪动着明亮的眸子邀功似的:“今天在幼稚园,老师表扬我了哦。”
简桑榆挑了挑眉,作出很感兴趣的样子,一边拉起他柔嫩的小胳膊把T恤脱了下来:“是嘛,老师都表扬你什么啦?”
“班上小朋友都不好好吃饭,睡午觉的时候还偷偷说话。”麦芽很快被脱得赤条条白腻腻一个,小小的身子站在浴缸前边,怀里还抱着趴趴熊不松手,“我不挑食,还很乖,妈妈对不对?”
简桑榆无声的笑了下,掀起眼帘看他:“不挑食?”
“呃……”麦芽促狭的眨了眨眼,想起自己昨天还和舅舅闹着要吃芒果蛋挞,就差倒在地板上滚来滚去,瞬间羞红了脸,咬着小嘴扭了扭,“不挑食,只是、只是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
简桑榆揉了揉他的头发,哄着他把趴趴熊放在一旁的置物架上,又把小家伙放进浴缸里。小孩子都是爱玩水的,麦芽尤其厉害,一钻进浴缸就跟鱼儿遇到了赖以存活的大海,灵活的游了起来,小小的浴缸也能摆动自如。
简桑榆寻思着,等孩子再大一点可以送他去补习班。
简桑榆卷好袖子把人给捞了回来,照着他肉肉小屁股拍了一下:“老实坐好,再闹一会水凉了。”
麦芽马上就乖乖的趴在浴缸上,眼睛湿漉漉的盯着简桑榆,简桑榆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五官也越来越立体清俊,却没有一个地方和自己相似,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那段少年时期遭遇的不幸,带来了深重的灾难,这个孩子……她垂下眼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敢再看小家伙,手机械的给小家伙擦浴乳,清新的香气弥漫在窄小的空间里。
“妈妈,你有空……能去幼儿园接我放学吗?”麦芽趴在浴缸边上支着脑袋,好像自言自语似的小声呢喃。
简桑榆安静下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麦芽有些慌乱的皱着眉,连连摆手:“我是说,你不忙的时候,一次……就可以了。”
简桑榆在他鼻尖上点了一抹白色泡沫,认真的询问:“怎么了?舅舅接你不好吗?”
“好。”麦芽用力点着头,乌黑的睫毛不断裔动,“可是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接,我也想……让别人看看我妈妈。”
简桑榆沉默着用温水给孩子冲干净,麦芽看她久久都不说话,失望的垂下眼,安静的一动不动。
简桑榆找来大浴巾把孩子包好,在他鼻梁上蹭了蹭,轻声说:“妈妈有空就去,好不好?”
麦芽马上来了精神,抬起头时眼睛如黑曜石般发着亮光:“真的?”
简桑榆笑着点头:“麦芽要是乖乖听舅舅的话,舅舅觉得麦芽表现好了,妈妈才去。”
麦芽高兴的在浴巾里动来动去,想把小肉胳膊伸出来抱住简桑榆,无奈简桑榆把他包的很严实,怎么挣扎都找不到缝隙。
麦芽苦着脸,可怜巴巴的喊:“妈妈,抱抱。”
简桑榆在那一刻,心里有一种甜蜜的、知足的幸福感,满满的沁密胸腔。即使当初留下这个孩子是存了私心,抱着利用他的想法,可是这四年来,孩子给她的感动和安慰,已经渐渐填补了空洞的灵魂,那些伤痛……也渐渐的不再深壑了。
***
第二天简桑榆准备去上班,简东煜坐在餐桌前摆弄笔记本电脑,修长的指节轻轻敲击着键盘,表情严肃。
麦芽拿着遥控火车在旁边玩得很高兴,翘着小屁股趴在游戏毯上毛毛虫似的来回蠕动。
简桑榆在玄关处换鞋,想了想又折回去坐在简东煜对面,踟蹰着说:“哥,咱们现在有多少钱?”
简东煜慢慢抬起头,意外的看着她:“怎么了,你有急用?”
简东煜靠着父母当初留下的一点积蓄,试着投资一些小额的理财产品,凭借他大学时学的专业知识,倒也赚了不少。之后他又开始做股票,虽然没有明确告诉过简桑榆他们现在的存款有多少,但是简桑榆现在的负担已经轻了很多,她平时留的家用简东煜基本没动过。
简桑榆覆在桌上的手微微发着抖,指甲都陷进了掌心,她镇定的抬起头,脸上却是苍白凝重的表情:“哥,我们当初说好的事,现在应该开始了。”
简东煜英挺的浓眉渐渐拧在一起,看着简桑榆不说话。
简桑榆接着说:“虽然我不知道我们的存折上到底是几位数,但是我真的一刻也等不了了。哥,你知道支撑着我活下来的动力是什么,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对不对?”
简东煜看着她殷切的眼神,慢慢收回放在键盘上的手,脸上俊朗的神情没有一丝波动:“桑榆,我们现在活得很好不是吗?”
简桑榆紧咬着嘴唇,眼里流露出一丝挣扎,她迷茫的看了眼在一边瞪着大眼睛玩玩具的麦芽,失神的瘫坐在那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简东煜在她每次提及这件事时有别的想法……
简东煜也看向麦芽,片刻后低声道:“你准备把麦芽怎么办?”
简桑榆身型一晃,指尖更加用力的扣进了掌肉里。
简东煜合住电脑,撑着桌沿起身,只留给简桑榆一个冷冷的背影:“桑榆,哥答应过你的事不会忘。”
***
简桑榆直到坐在盛辉的临时化妆间里都还在发呆,简东煜那句“你准备把麦芽怎么办”深深的刺痛了她自以为刀枪不入的心,没有人能明白她的感受,没有人——那种绝望却又不甘的挣扎,那种对未来的茫然和惧怕。
她拿着眼线笔画了好几次眼线都失败了,暴躁的抓了抓长发坐在那继续发呆。
媛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没事吧?要我帮忙吗?”
简桑榆深深吁了口气:“不用。”她重新调整心态,尽量让自己安静下来,化妆、换衣服,开始上场前的最后演练。
简桑榆在大厅看到意气风发的程嬴时,脚下乱了好几步拍子,她死死盯着那个男人,看着他在一群衣冠楚楚、点头哈腰的人群簇拥下,缓缓踱步进来。
时隔五年,记忆却依旧鲜明,心中的恨意一点也没有消却。
简桑榆牙根紧咬,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
程嬴听着负责人的汇报,点了点头:“还有两个小时就开始了,大家辛苦了,最后关头不可以出任何问题。”
负责人站得笔直:“程总放心,我一直盯着呢。”
程嬴目光凌厉的看向舞台,无框眼镜后的眼眸深邃锐利,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台上正在做最后排练的舞蹈演员,看到第二排的某个纤细身影时有些恍惚。脸上的表情在瞬间有了奇妙.xzsj8.的变化,很快就恢复如常,他对身后人颔首:“各位请继续。”
开幕仪式非常顺利,简桑榆她们的舞蹈只是为了助兴,中场的时候上去热下气氛就可以了。从场上下来媛媛就发现简桑榆不见了,打电话也没有人接,她疑惑的问了好几位同行的姐妹都没找着人。
简桑榆站在大厅一角,透过高大的绿植叶缝观察着程嬴的一举一动。
程嬴一直在应酬今晚的宾客,西装笔挺身材颀长,看起来倒是一副精英模样,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一整晚都后背发凉。
程嬴去卫生间的时候那种感觉就更强烈了,但是回头却什么也看不到,灯光昏暗的走廊上空无一人,他皱了皱眉,没有多想。
简桑榆从消防通道的后门慢慢走出来,眼神阴郁的看着那个男人走进卫生间,她慢慢把白丝手套带好,提脚跟了上去……
邵钦今晚是根本不想来的,他是军人,对于这种商人间阿谀奉承的场面厌恶到了极点。可是碍于和程家的关系,不得不露面。所以当他百无聊赖靠着走廊抽烟,却透过渺渺烟雾看到简桑榆慌里慌张快步朝自己走来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整晚的唯一笑容。
简桑榆低头把真丝手套扯下来,心脏还在剧烈跳动着,连脚下的步子都有点踉跄。当身体撞上一个坚硬结实的胸膛时,简桑榆几乎是下意识的喊出了口:“啊——”
抬头看到的,是一双漆黑的、暗沉看不见底的眼眸,他一手挟着还在燃烧的香烟,一手自然的揽住她的腰肢,低沉醇厚的嗓音带着诡异的沙哑:“跑什么?”
简桑榆心跳的更厉害了,血色尽失的皮肤在灯光下看起来透明可破,她嗫嚅道:“你怎么在这?”
邵钦静静看着她,嘴角微微翘起,他清楚感受到手掌包裹下的柔软线条在瑟瑟颤栗,刚想开口询问就看到一群酒店保安匆匆忙忙跑向了走廊尽头。
邵钦幽深的视线随着那些身影移动,又慢慢低头看简桑榆。
简桑榆胸口轻轻起伏,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她从头到尾都没敢看邵钦一眼,她不知道邵钦是不是觉察出了什么。
邵钦忽然手下用力,将她整个带进了怀里。简桑榆惊慌的抬起头,看到他干净性感的下巴,他微微侧头贴近简桑榆,低笑道:“你该不会改行当小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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