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滚滚,每吸一口都发出破烂风箱般粗重的声音,像是在灼烧着咽喉和肺部,夏风的意识很快就模糊起来。
“不能,不能睡过去,会死的。”
“清醒,必须清醒!”
……
无边无际的赤红颜sè霍地暗淡,最深、最沉的漆黑浮现,夏风仿佛溺水的人般,挣扎着想要抓住每一个可以抓住的东西来帮助自己改变这无力飘荡的状态,摆脱这无法言喻的黑暗。
忽然,前面亮起一点红彤彤的光芒,像是清晨的太阳升起。
在它的照耀下,夏风觉得自己恢复了一点力量,然后拼了命似地向着红光靠拢。
当夏风借助照耀,真切地迈出这一步后,光芒越来越亮,由赤红转为纯白,将黑暗洞彻地支离破碎,瞬间消褪。
“呼。”夏风猛地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自己竟然梦到了一场可怕的火灾,而且在大火烧来之前,睡梦中的自己就因为吸入过多的浓烟而陷入昏迷,只能模糊、绝望地等待着火苗蔓延过来,就与以前几次鬼压床一样,明明知道在做梦,可想要挣脱,却没有力气,无法控制。
这场梦异常地真实,让夏风心有余悸,加上并没有感觉到大火的存在,所以他呆滞地坐着,好久没有回过神来。
随着急速跳动的心脏慢慢平稳,夏风jīng神凝聚,想起自己是在学校综合图馆的通宵阅览室赶毕业论文,心中自嘲一句:“最近几天都是这种不规律的熬夜生活,难怪会做这么真实的噩梦。”
可等夏风看向眼前,准备收拾参考回寝室时,陌生而超乎想象的一幕,像是巨锤般击中了他的脑海,让他猛然呆住,一片空白。
面前已经没有图馆的漂亮木质桌,没有了堆得乱七八糟的参考,没有了准备输入电脑的论文草稿,只有一张黑乎乎、边角破烂发毛的毯子,而这张毯子就盖在自己身上。
自己坐着的地方并不是图馆的靠背椅子,而是一张狭窄的木床。
“这是哪里?!”
夏风虽然xìng格有些内向腼腆,反应不够快,但此时再怎么样都发现了种种不对之处:就算是真的着了火,自己被人送到了医院,这里也不像是医院!
他内心一紧,慌忙看向四周,并且反shè般忙不迭地往旁边站起。
刚踩在地上,夏风就感觉到一阵极端的虚弱和眩晕,双脚一软,就要斜斜倒下。
夏风慌忙伸出手,撑在床上,稳住自己,其脸sè煞白、心神不宁,刚才这惊鸿一瞥,已经是将周围完全打量了一遍。
一间破旧、狭窄的小屋,屋中除了身旁这张木床之外,只有一张随时都可能会散架的木桌,两张还算完好的凳子,一个破了洞的板条箱,而摇摇yù坠的木门另外一边,则有一个看不出本来颜sè的火炉和吊在火炉上的瓦罐,火炉下的木柴已经不知熄灭了多久,没有半点热度传出。
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夏风根本无法判断自己身在哪里,而不停涌现的虚弱感更是让夏风脑海一片混乱:
“这到底是哪里?!”
“身体就像是才大病了一场,与读高中那次肺炎刚刚消去的感觉很像。”
……
无数的想法在脑海中回荡,可夏风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奇怪到了极点的事情,有点内向的xìng格让他一时竟然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做,浓浓的恐慌急速发酵着。
唯一值得感谢的是,并没有任何讨厌的事物出现,让夏风能够习惯xìng地深呼吸了几次,慢慢地平复着恐慌,这时小屋外远远传来高喊声:
“烧女巫了!阿得让教堂要烧女巫了!”
“大家快去!”
“烧死那该死的、邪恶的女巫!”
恐惧和兴奋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奇怪的口音中明显地流露,夏风被打断了恐慌,好奇起来,自语了一句:“女巫?这里究竟是什么世界?”
作为一名喜好小说的成年人,那种不好的预感在夏风心里隐隐产生,可还没来得及深思,哐当一声,可怜的破烂木门就被人一下撞开,一名十二三岁的男孩冲了进来。
“路西恩大哥……”留着褐sè短发,穿着齐膝亚麻上衣的男孩看到站在床边的夏风,意外而惊喜,“你醒了?”
夏风看着这不同于现代风格的衣服,麻木地点着头,脑子里乱糟糟地产生一个荒谬的念头:“路西恩、女巫、教堂、烧死,莫非我真的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欧洲中世纪猎杀女巫的黑暗时代?”
事情总是朝着坏的方向发展,墨菲定律冷酷地提醒着夏风,男孩的发sè,穿着的脏旧亚麻衣服,都在印证着这一点,至于男孩说的语言,夏风身体本能地可以听懂,也似乎能够运用,只不过距离语言学家还有很遥远距离的他,无法判断是哪种语言。
见夏风魂不守舍,脸上有着几道黑灰污痕的小男孩并不奇怪:“妈妈总是不肯相信我,半夜还偷偷哭泣,哭得眼睛都肿了,一直念叨着可怜的小伊文斯,就像路西恩大哥你已经被埋在了墓园里面一样。”
“爸爸被吵得没办法,一大早就找西蒙家那坏小子送信去维恩爵士的庄园,让哥哥想办法回来一次,他已经是见习的骑士侍从了,善堂的医生可不敢在他面前坚持那离谱的、好笑的价钱。”
说起自己成为见习骑士侍从的哥哥,小男孩下巴微抬,有一种由衷的自豪。
“不过,现在好了,他们输了,我是对的,路西恩大哥你怎么可能会有事!”
边说,他边拉着夏风的手臂:“走,路西恩大哥,快去教堂广场看烧女巫,就是那个害得你被教堂守卫抓去审问了一夜的可恶女巫!”
适逢大变,正想自己安静思考一下人生的夏风,本来不想跟着这小男孩去凑热闹,而且直接烧死一位活人,实在是自诩为还算良善的夏风无法接受的事情,既然自己无力阻止,那就还是不要目睹得好,可小男孩最后的那句话,却让夏风一下惊住:“这女巫和我有牵连?”
于是夏风想法一变,收敛住惊讶,任由小男孩拉住,跌跌撞撞往阿得让教堂奔去。
一路之上,夏风抓住机会打量着前往阿得让教堂的人们。
天气比较暖和,男子基本穿着短窄衣袖的亚麻上衣,同sè长裤和无跟鞋,女的则是乏味单一的长裙,裙子上往往缝合着一个大大的口袋,共同之处是简朴和破旧。
大部分上的褐发棕瞳中掺杂金发、红发、黑发、碧眼、红瞳、蓝眼等,架钉在上面,下方的窗户则非常窄小。
广场上已经围着很多人,小男孩拉着夏风左钻右闪,不停往前挤着,引得不少人怒气勃勃地看过来,只是碍于这里是教堂广场,不敢揍这两个混蛋。
挤了没多久,夏风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已经是挤到了最前面一层。
广场zhōng yāng摆着一个木制的十字架,上面绑着一位脸sè苍白、容貌颇为美丽的二十来岁黑袍女子。
周围的民众,不时将随身带来的石头、木块、口水等向着黑袍女子砸去,咒骂之声乱哄哄混成一团:
“砸死你这个该死的女巫。”
“你这个女巫藏在我们阿得让区,肯定是想要害死我们!”
“我可怜的小翠西几个月前病死了,一定是你这个邪恶的女巫干的!呜,我可怜的小翠西……”
……
偶尔被打中,黑袍女子却紧闭着薄薄的淡白嘴唇,没有发出一声痛哼,而是雕像一般看着教堂阶梯上站着的人们。
为首的是一位穿着镶金边宽大白袍的中年男子,带着一顶白sè软帽,持着一个画着白sè十字架的圆形徽章,安静看着,没有说话,庄严而肃穆,而他身后站着几位白sè长袍的男女,干净整洁、脸sè红润,与广场上的贫穷肮脏形成鲜明对比。
在这些白袍人之后,站着一排穿着银灰sè锁子甲的守卫,威武不凡。
中年男子拿出一块怀表式样的事物看了看,见时间已经差不多,于是往前走了一步,一只手高高举起圆形徽章。
顿时,广场上愤怒的、憎恨的、吵个不停的人们猛地安静了下来,同时而同步。
整个广场上只剩下风吹过衣服的声音。
夏风非常惊讶,即使在现代,要想做到这种程度的服从和条件反shè,起码要几个月的训练,而这些看起来都是贫民的普通人,竟然能够办到?是什么力量让他们办到?
中年男人举着徽章,声音不大却传遍整个广场:“可怜的罪人,你被魔鬼所迷惑,妄想获取邪恶的力量,从身体到灵魂都充满了肮脏,只有圣光才能将你净化,这既是主的惩罚,也是主的恩赐,是主对迷途羔羊的宽容。”
“烧死她,烧死她!”周围贫民先是稀疏,继而整齐地大声呼喊。
迷乱、狂热的场景让夏风不寒而栗,要是被人知道自己是穿越来的,那下一个上火刑架的就是被邪恶的魔鬼侵占了灵魂的路西恩了。
“在净化你之前,宽容和仁慈的主让我再问你一句:你可愿意忏悔?诚挚的忏悔能让你的灵魂被彻底的净化,进入主所在的天国。”中年男子温和、悲悯地问着。
黑袍女子忽然疯狂大笑起来,声音尖锐刺耳:“我追寻的是魔法的真理,而不是真理的神,烧死我,我将在火焰中看着这罪恶的天国毁灭,看着这华丽的教堂坍塌。”
“疯子!”
“真是邪恶!”
“主教的仁慈竟然换来诅咒,这些被魔鬼蒙蔽了心灵的巫师真是该死!”
“烧死她!”
主教没说什么,可周围众多的贫民却陷入了声嘶力竭的疯狂。
夏风生平第一次处在狂热不讲道理的氛围里,震撼之余不由想到:“中世纪的欧洲,真是危险!”
“不过,没有木材堆,要怎么烧死她?”
虽然对那位黑袍女子有着怜悯和不忍,但夏风不敢有丝毫举动,否则一人一块石头就能砸死自己。
主教祈祷了几句,声音变大,洪亮而没有半点感情:“罪人,那你就在圣光的净化中下地狱。”
他手的中十字架徽章猛地爆发明亮的光芒,灿烂夺目,让夏风双眼所见,全是一片白茫茫。
主教手中就像举着一个小小的太阳,庄严、磅礴而神圣,包括夏风身边小男孩在内的所有人都低下头静静地祈祷和赞美起来。
光芒聚集,向着蔚蓝的天空shè去,到了拱顶高度时,光芒折返落下,打在火刑架上。
红sè的火焰腾地燃起,一人多高,将那黑袍女子包围。
她疯狂笑着,疯狂诅咒着:
“我将在火焰中看着这罪恶的天国毁灭。”
“我将在火焰中看着这华丽的教堂坍塌。”
“我将在火焰中看着你们永远沉沦!”
……
凄厉的声音不绝于耳,黑袍女子和火刑架一起烧成了灰烬。
而夏风早在那徽章爆发耀眼光芒时,就陷入了呆愣:
“这不是中世纪的欧洲……”
“这是有着真正神术和魔法的世界!”
“我叫路西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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