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ì dū洛阳城内,用寸土寸金来形容丝毫也不为过。
洛阳城的核心,当然是南北二宫组成的宫城。宫城之外,即是皇城,若非权贵之家,在皇城内根本就没有立脚之地,而只能到皇城外的东、南、西三城外郭区内觅地营造府邸。
可即便是皇城内,也可分出个三六九等,如果说位于南宫东面的三公府邸是皇城内最好的地段,那位于北宫东面的步广里、永和里,则可当仁不让地称为除此之外的最好地段。
袁府就坐落在永和里内,占地数十亩,府内庭院深深,院落处处,整个袁家,除袁绍祖父袁汤之兄袁彭一系迁至陈国扶乐县定居外,包括袁汤叔父袁敞一系,都居住在这里。
袁家累世为朝堂高官,四世三公的赫赫威名,在整个大汉,都是首屈一指。
而实际上,如果说四世三公是袁家显赫家世顶端的金字招牌,那么奠定整个袁家作为大汉顶尖世家的根基,则是遍布大汉官场的门生故吏,以及由此交织而成的盘根错节般的利益同盟。
然而更令人想不到的是,祖籍汝南郡的袁家虽然曾是陈国的世家大族,但其重新发迹也就只有区区不足百年的光景,当今族长袁逢的曾祖父袁安,当年曾因大雪困于屋内数rì,又耻于四处求告,差一点就饿死在家中,后来登上三公高位,奠定袁家四世三公的第一块基石。
此刻在袁府放置列祖列宗灵牌的大堂内,袁家男丁在族长袁逢的带领下,正在对祖先灵牌行跪拜大礼。
袁绍作为袁成的嗣子,在袁氏众人中的排位反而在袁逢嫡子袁术之上,这令袁术心里极为不忿。他看着排在前面的袁绍背影,心里暗骂道:“贱婢之子,竟然也敢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袁术对袁绍这个同父异母哥哥心里如此嫉恨,自是事出有因。自从熹平元年袁绍返回洛阳后,名声大振,士人无论贵贱,都无不以与袁绍相交为荣。而袁绍也折节下士,以致想见他的人需在府外排着长队相候。而袁术虽在洛阳也有着偌大的名声,但来往的宾客与袁绍相比,那可就要差远了。
想到今天在家祭之前所发生的事情,袁术就依然愤愤不平。何顒、荀爽、王允等一干人,与袁绍谈笑风生,但见到自己,仅仅只是拱手施礼而已,连声招呼都不打,这让自己在家人面前大失脸面。
一个贱婢之子,竟然爬到自己的头上去了,这还了得。
袁术边在心中暗骂,边随着父亲袁逢行跪拜之礼,整个人完全走神,形如行尸走肉。
家祭结束,袁术站起身来,一时还没有从自己的沉思中回过神来,就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冷哼。抬头看去,正见到刚刚经过身旁的袁绍。
袁术心中怒火升腾而起,让他一下惊醒过来,他看着已然离去的袁绍背影,咬牙切齿,目中如若要喷出火来,恨不得将前方的袁绍烧个干干净净,连点灰烬都不留下。
⊙⊙⊙
“娘亲,孩儿回来了!”
伴着一声大喊,刘备推开自己用竹条编织而成的自家院门,快步走进收拾得整洁齐整的院内。
平常这个时候,刘备从恩师卢植处学艺回来后,总是会在娘亲去准备简单的晚餐时,接过娘亲尚未做完的活计,用竹片编织凉席、打制草履等等。
他虽然只有十六岁,但手艺却已不在娘亲之下。
院子的东南角,一株高大的桑树郁郁葱葱,远远望去,就像是高贵华丽的青车盖一般。
有人看到此景,笃定地说,这里必出贵人。
刘备心里虽有些将信将疑,但仍然是四分信六分疑。
因为在他看来,目前实在看不到自己会有成为贵人的任何可能。虽然自己的确是皇亲贵胄之后,但家道早就衰落。论学识,论聪慧,他在恩师卢植座下弟子中,说忝居末位也并不为过;论武技修为,他勉强能挤进众弟子的中游;与学长公孙瓒相比,更是哪一样都比不过。
不过他有一点得到了恩师卢植的赞赏:为人弘毅宽厚,有知人待士之能,颇有高祖之风。
高祖刘邦,斩白蛇,破霸王,奠定大汉国祚,并延续至今;按族谱记载,刘备是中山靖王刘胜之后,刘胜即是孝景帝第九子,孝武帝刘彻的兄长,乃是正儿八经的皇亲贵胄,堂堂正正的高祖刘邦的后裔。
刘备宽头大耳,相貌堂堂,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超于常人的大耳,令他一眼看上去就不同凡响。
院子里所有的器具、材料等等都已经收捡一边,显然是因为今rì为中秋节,所以娘亲也早点放下了活计。
“备儿回来了。”
听到刘备的喊叫声,从屋内走出一位穿着布衣的妇人,双手老茧遍布,皮肤粗糙,看起来似是年过四旬。
但实际上刘备娘亲还不足四旬,因为丈夫早逝,她常年辛勤劳作,好不容易才将刘备拉扯大,最近几年,刘备年纪渐长,承担了越来越多的活计,她才算是轻松了不少。
她看到刘备手中提着的,正是上午送到恩师卢植家里的礼篮,脸sè一沉,有些不悦地问道:“这是特意送给恩师的中秋节礼,你又在外面游玩,没有送到师娘手中?”
“不是,孩儿岂敢。”
刘备忙笑着回道,“一早孩儿就到了恩师家中,恩师收下了孩儿编织的凉席和草履,其他的一应物事,又被师娘还礼回来了,还加了不少肉食。孩儿万般推辞,惹得恩师好生训斥了一顿。”
听到刘备如此说,刘夫人脸sè方才缓和下来,但随即她又鼻子一酸,眼泪簌簌直下,忙转过身去,用衣袖擦拭,生怕被儿子刘备看到,心里也变得不痛快起来。
刘备当然知道娘亲心里所想,一来是认为家境贫寒,委屈了自己;二来是有愧于自己恩师卢植及师娘,拜师学艺,却还时不时地受他们的接济。
想到这里,刘备心里也是酸楚难忍,他知道娘亲是担心自己心里难受,所以才不让自己看到。
深吸一口气,刘备压下心里的酸楚,指着院子里的桑树,故作惊讶欢欣地叫道:“咦,桑椹熟了不少呢。”
他放下手里的礼篮,迅快地跑到桑树下,将衣袂下摆扎起,熟练地三两下爬上桑树,挑了十来颗成熟饱满的桑椹,小心地揣在怀里,又动作老练地爬下树来。
“备儿小心,可别摔着了。”
刘夫人心中担忧,忙擦干眼泪,朝刘备喊道。
话音刚落,刘备已经双脚踏地,欢快地过来,小心翼翼地自怀中掏出桑椹,送了一颗到娘亲嘴中,然后才自己吃了一颗。
刘备家在幽州涿郡,这里地处偏北,此时桑椹刚刚开始成熟,还多是红中带黑的模样,但吃起来却甚甜,略带一丝酸味。
刘备坚持将这十来颗新鲜桑椹你一颗我一颗地和娘亲吃完,方才提起礼篮,挽着娘亲的手肘,往草屋里走去。草屋厅堂中,刘夫人早已准备好了祭祀用的物事,只待族长一声召唤,就可以让刘备带到家祠中去拜祭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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