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天水

不过自从与魔魁一战后，这位罗奇就实在有些高深莫测了，法力威能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增长。别看他总是微笑，似是对什么都不在意，然而那隐隐约约散发着的冰寒威严却让天瞳知道，这位将军从来没有象表面那样高兴过。

就在天瞳胡思乱想之际，忽然视野里出现一叶轻舟，正自天水尽头永恒不消的迷雾中悠悠荡荡驶出。这一片扁舟，乃是云雾所化，随时有消失散去的可能，十分的玄妙。

“将军，前面那一片扁舟，可是大有来头啊！”天瞳突然疾声道。

罗奇双眉忽然皱起，缓缓问道：“前面那一片扁舟悄然升起，你可看出有何来头？”

天瞳登时寒意自心底而生，知道一时嘴快，已闯下大祸，一时间牙关打战，话已说不清楚：“来头……就是，就是……”

罗奇若有所思，自语道：“来头就是这天水的危险，不知道为何，我明知道是危险，还想试一下，这潜在的危险到底是什么。”

天瞳却根本不知道他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越听越是汗水涔涔而下。

好在罗奇根本不将天瞳放在眼里，解了天瞳的燃眉之急。

罗奇面色沉了一下，终于下了决心，一声呼啸，御剑而起，缓缓地落在了那一片扁舟之上。

他站在舟的前头，看着前方。天水平静的如一面镜子，没有任何的动荡，就连一丝水波也没有。

天水的平静，静的可怕，就好像一根针都能够听得到一样。没有任何的空气流动，罗奇目视前方，层层的迷雾，遮住了他的视线，却无法朝前突过去，看清楚前方到底是什么。

隐隐可见，云雾层层之后，就是那云城所在。

扁舟缓缓地前进，动则无声，不知方向。穿云逐雾一般，罗奇脸色平静，看着前方。、

突然，他的面上，猛然间大变，脸色变得痛苦起来。那一刻，他觉察到了什么，但是为时已晚。

这些雾气，已经在刚才悄无声息的进入了他的鼻息，潜伏进来。

一缕暗红雾气自他口鼻七窍中涌出，化成一线，蜿蜒着向天空爬去。

这缕血色雾线浓湿之极，似乎随时都会滴下一两滴鲜血来。它去势并不甚快，但片刻之后，也已爬至数百丈空中，雾气之中容下如许多的血雾来。

雾线升至千丈高时，尖端已触及低垂的铅云。于是一抹暗红诡异地沿着云层蔓延开去，片刻间已染红了数里方圆的铅云。

被染过的血云也有了灵性，竟然开始在云层中不住游动，又过了好一阵功夫，血云终于寻定了一处，不再游走，开始慢慢聚积起来。

罗奇伸手指地，虚空而画，星云五行图出现他的身前！两道蓝色焰线自他手中射出，顷刻间点燃了这块浮于空中。

在熊熊的蓝冥冰焰中，眼前的雾气迅速溶化，不断却芜存菁，不过一柱香功夫，那些雾气再次聚拢而来在火中成形！

罗奇挥手处，齐龙剑已在掌中，于是他抬眼望向空中凝成一团的血云，手中蓝冥冰焰猛地燃烧起来！

罗奇明白，这里的雾气乃是阴气冥罡汇聚之所。

罗奇曲指一弹，一点碧蓝火焰离指飞出，没入雾气之中。

罗奇身体一阵颤抖，却硬是忍住炼魂之苦，一声也没有哼出！

他忍住剧痛，当下一声长啸，抬手向空一指！

齐龙剑一声长吟，化作一道蓝电，瞬间刺入空中血云之中！

空中一点蓝芒悄然亮起，旋即向四面散开。无尽铅云竟被蓝光生生排开，现出一个千丈方圆的空洞来！

云洞之中，只是耀目欲盲的光！

随后如天破，有无穷的劫火自云中倾泄而下！

天水骤降十丈，又听一声轰鸣，云城崩坏十里。

罗奇仰天长笑，蓝冥冰焰不住自身体中涌出，转眼间已将方圆百丈之地化作一片蓝色火海！

齐龙剑鸣叫数声，其声穿金裂石，大放毫光三次，方自回到罗奇手中。

只见罗奇独立溟焰之海，一手向水，一手指天，似乎要有所行动。

无穷蓝冥冰焰自下而上，迎着天火劫云冲去，竟冲得劫云节节后退！

罗奇周身几乎尽化九幽之火，徐徐升起，向天破处飞去。

四周，雾气突然发生了奇异的诡变。天水之中，数道旋转的漩涡，盘旋而起，化作天地之间的毁灭水柱，轰然拔地而起，冲向半空。

“龙破苍穹！”

眼见着水柱冲天，天水之下，扁舟已经隐没，再也看不到。他明白，此刻必须趁此时机，要么冲入劫云漩涡之中，打破平衡，破了这个幽冥幻境的界壁，离开这里。

于水柱中逆流而上时，尽管有天水雾气从中阻隔，罗奇仍感觉到丝丝诡异之力透体而入，将构成他身体的影雾引燃、焚尽。这些毒气发生时的痛苦远过寻常烈焰，但他只盯着那天火劫云中心的一点暗红火眼，似对焚身天火全无所觉。

越是临近火眼处，罗奇便越是觉得周围逐渐暗淡下来，然而熊熊炎力却是在成倍地提升着，转眼之间，蓝冥冰焰已完全被压回体内。

那火眼深处似有一道无形的斥力，要将他向后推去。又不住喷出一丝丝极炎热的火线，不住缠绕上来。

眼见已离火眼不远，罗奇骤然撤去覆盖全身上下的蓝冥冰焰，心如止水，哪管躯壳正被天火化作劫灰？

他将全副心神都集中于胸中齐龙剑上，附于其中，瞬间已冲入火眼！

随即，那水柱也紧随而来，瞬间冲垮了进去！

先是极度的黑暗，然后周围方才逐渐亮起来。

罗奇张开双眼，发现自己正处身于一个玄异所在。

四周尽是虚无，时时有大片绚烂彩光在虚空中掠过。无论向哪个方向望去，都望不到尽头，也看不到任何东西，这个世界有的，似乎是只大片流光溢彩。

不光世界是虚无，就连他自己也是一片虚无，完全没有任何形体。

他无法理解自己如何会看到东西，却看不到自己的身体。既然没有形体，也就不知道该向何处去。

他试着向四面走了走，却感觉仍立在原地，完全没有动过，也无接触任何实物的迹象。

似乎，他已就此被困在这个无形也无迹的空间之中。

他试着闭上双眼，但眼都没有，如何闭上？

所以仍是得看着这个瑰丽而诡异的世界，看着自己孤悬在虚无之中。

罗奇略一思索，忽然道了声“雕虫小计”。

他虽然无形无质，但语声的确在这虚无的空间中回荡了起来！

虚无中浮现一点蓝芒，转眼间化成一朵湛蓝火焰，火焰跳跃之间，映出一只淡青色的光华。

随后蓝色溟焰自鼎出汹涌而出，转眼间就变得铺天盖地，将虚无与瑰丽色彩逐一燃去！

蓝冥冰焰一铺开，立刻听得隐隐传来一声闷哼，颇有痛楚之意。

溟焰疾发而徐收，旋尽自焰心处凝结出一个人影来。这人影渐渐清晰，身材欣长，鬓眉斜飞，凤目细长，鼻似悬胆，唇若点朱，一头黑发飘扬不定，但在发梢处，却不出散发出星星点点的溟焰星火来。

他周身**，肌肤如玉，手长脚长，后心处时时会喷出数片如薄绸般的蓝焰，看上去俊美得近于温婉。

在他足下，本来空空荡荡的虚无中已出现了一条淡淡的光路，逐渐延伸至远方虚无之中。

他双目一开，内中并无瞳仁眼白，而只有一片苍茫的蓝。

环顾一周之后，他哼了一声，声音虽轻，却震得整个虚无世界都震动起来，虚空中浮着的条条彩光片片破碎，纷纷四散化开。光路的尽头，于是现出一座古朴的石砌门户来。

他一步即到门前，推门而入。

门后又是一个世界。

这里赤地千里，山峦巍巍，暗红的粗砂地上到处都是数丈高的巨大岩石，数十丈外，生着一株十几丈高的大树，树干上顶着孤零零的几片巨大叶子。

又在极远处，隐约可见一株高不知几千丈的巨木，直插向天，上粗隐没在茫茫云海之中，不知树冠其大几许。

如此巨木，几乎就是上古传说中足以接天的建木了。

这里粗犷、干燥，宛如戈壁，放眼望去荒原、山峦，皆是由暗红色的粗岩砂石组成，一草一木，都是无比巨大。

不，这里没有草，只有木。

罗奇跃上一块巨岩，正举目四眺之际，忽然一声如春雷般的冷笑当空落下：“蝼蚁之辈，也想擅改天机？”

听得话声，他抬头望去，只见远处两根参天巨柱一步一步挪来。巨柱粗数百丈，高不知几许，上端没入云宵，目力难见。

看着苍茫云层，望向四野巨木，触及戈壁震颤，他苍蓝的双眼光芒一闪，淡笑道：“真不知，我是出了幽冥幻境，还是还在身在其中而不自知啊？”

看着前方，罗奇笑了笑，他此刻容貌身姿与往昔大异，如此一笑，即刻令人觉得春风扑而来，然风中又有丝丝冬寒，一个不留心，即会被风中寒气冻毙。

罗奇道：“我初来时入的那虚无世界，断了五识，绝一切有为之相，却留下我的眼识，为的不就是见识眼前手段，不知身在何处，无法可施，又不知时光流逝，最终于绝地静寂中心防崩溃，好让其为所欲为。”

罗奇话音一落，蓝冥冰焰即刻自体内涌出，在空中凝成星云五行图的模样，他伸指在其中一颗星上一指，周遭景物变幻，刹那间沧海桑田。

只在瞬息之间，罗奇已经将星云五行图退了出去！

这世间又是一番景象。原本些山峦，不过是地上蜿蜒土垄，无处不在巨岩则是颗颗细小砂石。

那些参天建木则是一株株矮小的灌木垂柳，而原本在他眼中的那些树木，则是砂石地上零星生着的异草。

罗奇左手掐诀，即刻山崩地裂、天地震动，空中有无数亮银色光带纷涌而下，汇聚在他指尖，凝成一点亮得不可思议的星芒！

罗奇双手上也悄然燃起苍蓝色的火焰，飞舞发梢、背后焰旗的光芒也逐渐亮起。

偶尔有风自两人间拂过，风中砂石飘叶，不是变得透体透明、化光而去，就是蒙上淡淡灰色，烟消云散。

两道无上大力对峙，似无止歇。

空中忽然一声霹雳，大地开裂，熔岩喷涌。

空中又有一颗流星缓缓划过，星芒如血，在身后留下长长一道血红尾迹，望去便如天被剖开，自伤痕中不住泄下雷火劫云。

千钧一发之际，罗奇忽然悠然道：“我倒要破了这个虚空，看看到底是幽冥幻境所在还是非也！”

此刻罗奇身上星光熠熠，光芒绕身飞舞，护住已身各处要害。

他挥手之间，便是数以百计的蓝芒飞出，如飞蛾扑火般冲入护身蓝焰之中。蓝芒一入蓝焰，即刻便会炸开，冲天蓝焰一缩。

一颗星芒威力并不大，然而当星芒成百上千接连炸开时，那威力便绝非绝常。

罗奇只觉已身灵气从齐龙剑中源源不绝地流出，补充着身周防御，双手挥舞不停，挥手间便是数百星芒轰来。他直接引动九天星辰之力，法力直是源源不尽，与那冥冥之中的幽芒之力对抗。

罗奇哼了一声，掌心中凝聚起无数星辰之力，化作一道散发着青色光芒，粘稠如液的星焰流淌而下。这看似是虚无，实则是真实，乃是星辰之力汇聚成的阵图，实是威力无比。

他心神一收，有相世界立生变化，九天星力凝成无数上古大篆，在罗奇身上绕行一周，抽出无数光丝彩雨，不住向自己身体内汇聚而去。

罗奇此时蓝冥冰焰已然耗尽，但是梦幻般的光丝彩雨不断自罗奇身上涌出，光雨无穷无尽地自罗奇身上涌出，再流入罗奇体内，永无止歇。

不知过了多久……

罗奇一声怨厉长嘶，身躯纵身而起逐渐化成万千星芒，复又归入幽芒之中。

一切烟消云散后，这有相世界中又是一番变化，上下左右皆是无穷无尽的虚无，在他的眼中，缓缓地出现真实的面容。

这种感觉只是稍纵即逝，但那一瞬间数量多至已无法以万计的各异之力填满了罗奇整个灵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