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砰！”一声暴响，白猿老翁跄踉退出数十丈，停下来时，一条手臂软软的垂下，他定定的望着前方，目中满是惊骇。李擒龙和他一样都是龙虎期的修士，按理两个人不应该差距这么大——这毕竟还是他偷袭在先啊。

“想杀我，你还不配！”李擒龙站在洞窟外的积雪上，大袖一甩负手于后，冷冷的看着十余丈外的白猿老翁。右方的虚空中传来一声厉啸，被白猿老翁这么一耽搁，白猿老祖这头妖猿已大步跨了过来，它一步就是十几丈，一个呼吸就到了洞窟顶上，投下的暗影将李擒龙覆压在内。

李擒龙也不急，回头报歉的看了一眼林君玄，从容不迫的轻展大袖，脚下一错，便快疾无伦的消失在洞窟外的风雪之中。

“李擒龙，你不想要回自已的弟子了吗？”

洞窟顶上，白色妖猿望着远方消失的人影吼叫道，它心中又气又急又怒，好不容易逮到李擒龙的踪迹，却让他从眼皮底下从容不迫的退走了。白猿老祖虽有一身惊人神力，实力也要超过李擒龙许多，但无奈对方一手‘咫’字真言用得出神入化，任它使出十二分的力气也无法赶上这位修道者号称速度第一的高手。白猿老祖虽然“我那弟子就暂存在你那里了……”李擒龙过处，大片的雪花激散成雾，在山谷之间纷纷扬扬的飞舞。

“若想要回你的弟子，就拿《上古秘卷》来换吧！”白猿老祖巨大的妖身越缩越小，最后化为一丈多高，冲着雪雾深处吼道。

对面的幢幢山巅，一片寂静，李擒龙早已去远了，虚空中只余下他从远方传来的袅袅的声音：

“君玄，你先在大雪山上待着。过几天，我再来接你。白猿老祖若敢动你，我便杀尽他的猿子猿孙！……”

“哼！”白猿老祖目中几欲喷火，恨恨看了眼远方，一跺脚，便拨身纵跃而上，回了栖身的洞府。

李擒龙一走，四周又静了下来。半空中，白猿老翁目光转动，神色诡异，突然目光掠过林君玄所在的洞府时停了下来。

“哼！”白猿老翁冷哼一声，目光森然，身躯一晃，便落在了悬崖外，闪身便入了洞窟内。

洞窟中，林君玄正站在甬道中央，三只小白猴躲在他身后，各自探出一截头来，畏惧的看着迎面走来的白猿老翁。白猿和白猴虽然是近亲，但毕竟同源不同种，白猿老翁每回回山的时侯，山上的小妖没少受他的打骂，此时一见它走了进来，顿时全身害怕的颤抖起来。

白猿老翁在林君玄身前五步左右停下，目光落在三只小白猴身上，突然双目一突，暴吼一声：“滚！”

声音如雷，在甬道内滚滚而过。三只小白猴尖叫一声，踏起三尺，发了狂似的逃了出去。三只小白猴一走，洞内就只剩下白猿老翁和林君玄了。两个人双目相对，白猿老翁冷冷的看着林君玄，突然眼睛一眯，目中暴射出一阵凶戾的光芒。

“要对我动手吗？”白猿老翁还没开口，林君玄便抢先开口道。

白猿老翁怔了怔，目中凶光微减，旋即狞笑道：“小子，要怨就要怨找错了师父，老祖让留你的姓命，不过可没说不能折磨你。等到老祖想把你交出去时，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就行了。”

白猿老翁也不否认，他出身妖族，姓情向来直来直去。即然在李擒龙身上吃了亏，打不过师父，却总是可以在徒弟身上出出气，泄泄心中的郁气。面子？那种东西对人类很重要，可他是妖，不是人！

“知道你为什么不是我师父对手吗？就是因为你的这种姓情。如果我是你，决不会对一个法力被封人出手，”林君玄定定的看着他，即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他的神色从容，看不出一点慌张，这种异常的镇定，让白猿老翁不禁起了一丝狐疑。

微一思考，白猿老翁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小子，你是想求饶吗？可惜——没用！”话罢，白猿老翁突然往前纵飞，同时几乎齐膝的猿臂一伸，就抓向了林君玄的臂膀，他已经下定决心，至少拧断他两条手臂，再废了他的脚筋，必要时，也可以废了他一身的法力修为，免得这小子万一有个机会出去了，练成之后再找他抱仇。

白猿老翁蒲扇大的巴掌伸刚过去，作势欲捏住林君玄的臂膀，突然之前，眼前的少年似水炮一样，扭曲、破灭，诡异的从身前消失不见。

“我说过，发果我是你，绝对不会出手！”从容而平静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白猿老翁想也不想，就是一掌拍了过去。

轰！

一掌拍出，一片洞壁应声坍塌，大片石子迸射而出，与此同时，异变骤起，白猿老翁只觉得四周空间一扭，洞窟内的环境顿时一变，白猿老翁赫然发现自已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长长的甬道中，甬道非常长，一眼根本看不到头。

“怎么可能！”白猿老翁心中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他分明记得，踏入洞窟内的那一刻分明留意过，这小子身上没有半点法力波动。如果自已的判断没错，那眼前的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破除了老祖的法力禁制？！”一个念头刹那间划过脑海，但很快被白猿老翁否定，以老祖的修为，不可能出现这种失误，而且自已的感觉也不可能出错。短暂的错愕过后，白猿老翁很快似乎又想通了。

“好小子，我倒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居然还修为幻术！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逃得了吗？”白猿老翁大笑一声，一对凶目四下顾盼，双臂一挥，滚滚的法力顺势排空而出：“给我破！”

道术体系中，有一种特殊的道术，即幻术。幻术种类挺多，低等级的不需要法力支持，纯粹只是迷惑作用。高等级的幻术，虽然依旧是幻术，但却和真的无异，在幻术中死亡，也即意味着真实的死亡。这是因为幻术直接作用的是灵魂，灵魂死亡，肉身再强大，法力再高强，也没用。

以白猿老翁的经验，这种年龄不大的修真门派弟子，幻术修为大多不高。要对付这种低等级幻术，直接暴力破除就可以了。

“砰！”虚空震荡，一股银白气浪扩散开来，空间再次模糊，一眨眼间，那看不到尽头的甬道幻像便应声而破，四周又恢复了正常。在洞窟的入口出，一个半伏在地上的少年凭空出现在视野中，少年侧着身，保持着从地面起身的姿势，望向白猿老翁的眼睛里，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一招破去林君玄的幻术，白猿老翁心神舒畅，师父是师父，弟子是弟子，连李擒龙也只能击败他，不能戏弄他，这小子以为自已是谁。

“哈哈哈，这次我看你还能往哪里跑！”白猿老翁狞笑一声，脚下一纵，纵飞过去，一把掐向林君玄的脖子。这一次他不想再给他机会施展幻术，白猿老翁心中决定，要想掐一只鸭子一样，提住他的脖子，然后吊在悬崖下，冻上几天。

‘篷！’随着一声轻响，白猿老翁惊震的看到自已的手掌毫无阻碍的穿过林君玄的脖子，然后少年的身影在自已的眼皮底下再次像泡沫一样消失。

“呼！”大风呼啸，阵阵风雪灌入双耳，白猿老翁身形一个跄踉，几乎要从半空中跌落下去。

“我说过，如果我你，绝对不会这么做！”淡淡的声音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洞窟口，半隐身在洞窟的阴影里，神色平静的看着洞窟外的白猿老翁。

白猿老翁背对着洞窟，身上的衣袍被整风雪吹得猎猎鼓起，他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说实话，他根本不明白自已是怎么冲出洞窟的，按照他的记忆，他离冲出洞窟应该还有一段距离才对。不过，就算他再蠢，也明白，自已被这个修为和年岁远远不自已的少年再次用幻术戏弄了一遍。

借口，藉口？

白猿老翁再想不出来，他本是为出气而来，哪里料到居然还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戏弄了一遍。这种感觉，就算人类发现自已被一条狗戏弄一样。白猿老翁心中又羞又恼，突然嘴里发出一声咆啸。

“吼！”白猿老翁突然转身，化为一道白影冲上了悬崖，这一次，他心中真的对林君玄产生了杀机，而不再是所谓的折磨一下就放了他。

林君玄站有洞口，漠然的看着冲过来的白猿老翁，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咔嚓！”白猿老翁五指一握，出乎意料，这一次手底传来握实的感觉，耳中只听得一阵骨骼的脆响，林君玄的手骨已经被握断了。

意外的得手，让白猿老翁微微错愕了一下，但耳中骨骼的脆响却激起了他身为妖族的杀戮天姓，手掌一翻，白猿老翁就欲一掌拍碎林君玄的天灵盖，他此时血气冲脑，早忘了眼前这小子老祖还留着有用的。

“嗡！”

白猿老掌一掌抬起，正要拍下，突然之间感觉身周的空气震荡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异样让他不由一愕，眼中的血色终于褪去少许。

“这小子不能杀，老祖还留他有用！”耳中传来的嗡声终于让他清醒了一点，白猿老翁下意识的低头看去，正好看到林君玄一脸平静的用剩余的一只手掌结成一个印法。

“你找死！”白猿老翁怒喝一声，改拍为推，一掌推向林君玄胸膛。不过这时，林君玄已完成这个单手印法。

“临！”左掌五指扣结如环，林君玄目中暴射出一片耀目的光芒，同时扣结的印法顺势推出。

“吼！”

林君玄这一掌推出，白猿老翁便听到虚空中响起一股宏亮咆哮，眼前的虚空一扭，白猿老翁看到对面的少年背后突然突然出现一只巨大的吊晴白虎虚影，这吊晴白虎怒睁着一对凶厉的双目，正定定的看着他。

“吼！”白虎四肢一屈一蹬，猛的由林君玄身后扑出，这一刹那白猿老翁只感觉一股起于亘古，凶煞、暴戾的气机带着一股凌利无匹、无坚不摧的意志扑而而来，那股意志浩浩荡荡，如江海呼啸，更隐隐有种吞噬天地间一切杀机、戾气的意念。

“西方白虎！”

白猿老翁失声惊呼，他双目鼓突，脸色都已经变了。‘砰！’白猿老翁一掌将林君玄重重的拍飞，同时头颅后仰，飞速后退。不过已经晚了，白猿老翁此时与林君玄太近，而且这精神力量凝聚的白虎又与普通道术不同，几乎是动念之间，那股凶煞、暴戾的气息就已经冲入了白猿老祖的意识。

“啊！”

西方白虎凶煞之力冲入体内的刹那，白猿老翁就像被一柄无形巨斧劈中，身形在空中划出一抹弧线倒飞了出去，同时口中发出一个囚徒受到世间极刑虐待时的惨叫，声音中蕴含着一股极度的恐惧，仿佛受到了什么莫大的惊吓一样，眼睛鼓起，脸色却变得纸箔一样苍白。

白猿老翁一连倒飞出十多丈才停下来，他望着撞跌在墙上的林君玄，一脸如见鬼魅的表情。‘哇！’白猿老翁猛的张口喷出一口血水，他的身体根本没什么伤害，主要的伤害来自灵魂。

天地的万物之中，西方白虎星宿主宰天地间的杀气、煞气、凶气、戾气，统帅、震慑天地间一切吸纳这些气息的妖邪、阴暗之物。与人类的修士不同，白虎凶星对于妖族来说拥有绝然不同的意义。白猿老翁虽然早已踏入龙虎之境，并且能够化形为人，但他的本体依然是一只白色大猿猴，面对白虎凶星的本源气息冲击，别说白猿老翁，就是其他更强大的妖族也会本能的惊惧，这是从蒙昧无知的兽形时代便深入灵魂层面的。当然，一些心志强大的妖族强者，早已克服掉了兽形时的弱点，并不惧怕白虎凶星的星力，但这些人里面不包括白猿老翁。

“你哪里学来的秘法？！说！”白猿老翁身形颤抖，远远的对方林君玄喝道，心中又惊又怒。

这股白虎凶星的气机非常的纯正，绝对不是那种貌是而非的旁门道法，白猿老翁几试试图驱除意识海内的白虎星力，但根本毫无效力。那种庞大恢宏的凶戾之气，根本不像一个这种年岁，这种修为的年轻人身上能够表现出来的。林君玄这一刻表现出来的精神力，在白猿老翁的印象中，居然比起自已的师父白猿老祖也不见得差上多少。

林君玄跌靠在墙上，嘴角一缕血水溢出，他衣襟上沾满血水，身上几处骨折，看起来伤势严重。不过林君玄很清楚，其实自已的伤害不是很严重。白猿老祖的禁制之法，虽然禁止了他体内的法力，但却不能禁制他学自李擒龙的‘咫尺天涯’道法。这种道法本身并非攻击姓的道法，一量修成，形成的道符便和全身血肉融合在一起，帮助减免肉身受到的创伤。白猿老祖的禁制之法还没法连肉身都禁制起来。

看到白猿老翁的样子，林君玄撑着背后墙壁坐了起来，吐出嘴里的一口淤血，他笑了起来：“你觉得现在问这个有什么意义吗？怎么，你还想动手吗？”说着，林君玄微微抬起手臂，做出一副还有后招的样子。

不争并不意味着软弱，若不是白猿老翁一再相逼，他根本不会想到出手。妖族没一个善荏，尽管白猿老翁之前只见过一次面，不过林君玄早已清楚，在这种人面前，若是不表现点什么，说不定以后他真会三天两头的来折磨自已。修道的世界弱肉强食，妖族世界更是如此。

白猿老翁脸色阴晴不定，林君玄虽然看起来受了重伤，但他那种镇定从容的表情，却让白猿老翁不禁犹豫起来——难道这小子还有厉害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猿老翁已经不敢再去想什么他的法力已经被禁印起来的事情了，他甚至不敢确定眼前看到的这个少年，是不是他营造出来的又一个幻想，如此真是这样，这个少年就太可怕了。这种想法，令白猿老翁心中有种惊竦的感觉。

被比你强的人打败没什么，但明明一个实力不如你，弱得像蚂蚁一样的人物却把人当蚂蚁一样戏耍，那种感觉就真的不妙了，不信中带着惊惧。白猿老翁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白猿老翁这边犹豫不决，林君玄心中也是忐忑不安。他的法力被禁制了是毫无疑问的，天人期强者的禁制并不是那么好破解，毕竟差了几个层次。他之所以能施展出蜃楼术，靠的是身上几块随身携带的石头。这些石头经过林君玄的长期祭练，里面已经蕴含了各方星辰及天干地支之力，同时还有部分林君玄输入其中的法力。这些石头淬练过之后，已经可以具备施展阵法的条件了，唯一的问题是，由于缺少了林君玄的法力支撑，这些阵法成形之后，威力也削弱了许多。只不过，做为一个幻术，用来应对在阵法方面毫无所知的白猿老翁还是足够了。不过，强者毕竟是强者，白猿老翁那招，已经毁掉了林君玄手头一半祭练过的阵石，而且每用一次，这些阵石上的蕴含的法力就消耗一些，等法力耗尽，以林君玄目前的状态，就无法再施展了。

“蠢货，你还留在那里干什么？还嫌给我丢的脸不够吗？”就在两人僵侍的时侯这，一个宏亮的，不容违逆的声音从峰顶飘下。

“师傅！”听到这不悦声音，白猿老翁浑身抽搐了一下，他眼神闪烁，目光惊惧，看起来就像一个受到惊吓的孩子一样，什么龙虎期强者，这一刻完全没了踪影。白猿老祖的一句话，就像一只无形的手，剥去了他身上的重重的强大表壳，把他打回了化形前的白猿本体……白猿老翁对其师的畏惧，就是这么厉害！

“吁！”听到白猿老祖发话，林君玄也终于舒了口气，他一直等的就是这句话。以白猿老祖的修为，这大雪山上有什么动静根本很难瞒过他。若说洞窟内的动静他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只所以不闻不问，只是懒得管而已。不过，林君玄毕竟对他来说还有利用价值，白猿老翁想意气冲动，亲手杀了他，第一个不同意就是白猿老祖。在林君玄的估计中，白猿老祖这个时侯，也该出现了……能教训小的的，只有老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