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朝的都城是洛阳,洛阳由郭城、宫城、皇城三部分构成。郭城平面接近长方形,周长约五十六里。设八个城门,南、北各三门,东面和西面各一门。郭城内有南北向大街十六条,东西向大街十一条。这些垂直交叉的道路划将郭城分成若干方形或长方形里坊。
宫城位于郭城北部中央,皇城绕宫城东西南三面修筑,设有中央衙署及附属机构。里坊有坊墙,四面设门,内设十字街,店铺林立,形成了“市”。整个郭城共有二百多个坊,十多个“市”,其中最繁华的“市”就是皇城南门的“槐市”,因市中的千年古槐而得名。
孔府所在的坊紧贴皇城西侧,原名是“曜仪坊”,旧址是前朝宫城附城的曜仪城。因为朝代更替,曜仪城毁于战火,此地便又成了坊。由于这里紧贴皇城,朝中王公大臣纷纷在此地建府,这里就被百姓称为“三品坊”,意思是住在这里的都是三品以上的高官。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马车就到了槐市,崔鸳吩咐了车妇在市外候着后,就同孔氏姐妹下了车。
听着各种叫卖声,望着眼前人来人往,孔织有点目不暇接,一时新奇不已。崔鸳和孔绣见了,只当是小孩子没见过世面,就想哄着她开心些。偏生孔织表现得又不像其他小孩子般,见到吃的、玩得迈不动腿,什么都是看了两眼就走,让孔绣两个不知道买什么才能讨她喜欢,想卖弄也卖弄不起来。孔织见两人郁闷的样子,心中暗笑,自己说话装十岁小孩子的天真也就罢了,难道还要去吃小孩子的零嘴儿、玩小孩子的玩具不成?委屈自己的事儿,她一向是敬谢不敏的。
三人走走停停,来到集市中。市中古槐周围是一圈空地,一些挑担子的小贩就在这里叫卖。孔织远远地那面人多,就同孔绣她们走了过去。
“咦!”孔织看到槐树下一片、一片的已经变了深红色的血渍,很是不解地问道:“屠宰场怎么在闹市?”
“哈哈!”崔鸳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有趣儿,‘屠宰场’,这名儿叫得贴切,可不是屠宰场吗?”她装了深沉的口气:“三表妹还是年幼,才会问这样小孩子的问题。这里有时充作刑场,就是犯人砍头的地方。”
孔织心中一哆嗦,暗叹道:“真是万恶的封建社会!”正想着,听到古槐对面的台子上有人敲锣,转头去看。
孔绣见了,解释说:“这是人市儿要开市了,是官府组织的,变卖的都是罪臣家眷。”
就听旁边有人议论道:“马上出来的就是林家的人了,林家长孙的相貌开始出了名的好,不知谁有福气得了去!”
另一人压低声音说道:“她们家的女人午时三刻斩的首,老少三代共十二人,直到行刑,仍在喊冤啊!”
旁边有人劝着:“祖宗,怎么敢说这些话,仔细人听了去,赶紧住了,咱们小老百姓,理会这些事儿作什么。”
崔鸳听了这话,变了脸色,孔绣也没了笑模样。“这说的难道是林尚书家?”两人对视一眼,同声问道。
孔织见二人苦了小脸,有些好奇:“难道是认识的人家吗?”
孔绣点点头,很是感伤:“她家的长孙女林熙是我们同窗,与我们同龄,有段时间没去学院了,大家伙儿都以为不过是休病假,真真没想到,出了这种事。”
崔鸳皱眉道:“谁说不是呢?我这还借着她好几本书,我一直拖着,这回想还也找不到地方了,不知道熙妮子会不会怪我。”说到这里,眼圈发红,她颇有些不自在,自嘲着:“我这是怎么啦?怎么也做男儿态了,真是可笑之极,若让熙妮子看到还不知笑成什么样!”
孔织怕崔鸳不自在,装作跑神儿,左右顾盼。距离她身右侧十几米外,停着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车边站着两个五大三粗的武妇,车外有着侍儿半撩着车帘子,方便里面的人往外看。孔织扭过头看去,正好瞧见车里坐着位带红色面纱的华服公子。
虽然一路逛来,孔织看见不少戴面纱的男子,但都不如眼前的这位“男人样”十足。由于戴着面纱,那公子看不出年纪大小,只是根据发式,看出是还未行成人礼的少年。他露在外面的的光洁额头上垂着红宝石链,链子中间最大的宝石有鸽蛋大小,眉角还贴着鹅黄,装扮得十分华丽。
孔织远远望着,有些浮想翩翩,恨不得上去拉下那人的面纱,见识下女尊国里大家男儿的风采。这也不能怪孔织,她这两日在府里见的男子们不是中年大叔,就是侍儿,侍儿们收拾得简洁素净,中年大叔又要求雍容大气。只有同龄小爹和大公子年纪还算小些,可一个是侍室,不好打扮得惹眼;一个是鳏夫,只宜青衣素面。
那车里的公子原本是望着人市儿那边的,被孔织火辣的目光盯得紧了,以为是好色的登徒女,有些恼怒地望过来,见是个尚未元服的瘦小女童,不好嗔怪,脸色变得好些。
换作其他人,偷窥被人发现,怎么也不会好意思再看下去,孔织却没有顾及,见那人转头望向自己,眼神也不避闪,只当是多了个机会见识那人的正面装扮,毕竟侧面看去已是不凡。
那公子出身高贵,哪里受过这种无礼的直视,即使对方年纪再小,终究是女子,因此恶狠狠地瞪了孔织一眼,扭过头去,命侍儿放下了帘子。
见那公子的反应,孔织有种自己调戏了“良家妇男”的感觉,觉得非常有趣,忍不住嘴角含笑。
围着人市儿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已经沦为罪奴的林家公子低着头被牙公牵上台来,零散的长发遮住了脸。
看热闹的众人等了半天,正主来了却看不清楚,很是不满,纷纷喊着“美人,抬起头来”、“美人,看这边,看这边”,乱成一片。
孔织看了穿粗布衣裳的林公子后,回头望了一眼马车那边,里面那人自己挑着帘子瞅着台上,眼睛红红的,分明是认识的样子。“看样子两人是朋友什么的!”孔织想着,又为这位在因“美貌”出众而名动京城的林公子难受,想必不久前他也同车里的公子似的,穿着华服、坐着马车,享受着富贵荣华,谁想会到这个境地。
“啊!好丑!”人群中嘘声一片,原来是两个牙公应众人要求,强扭起林公子的脸,使他不得不面向众人。众人看了诧异无比,孔织却用右手抓住胸口,感觉郁闷得透不上气来。那林公子的左右脸颊都被划花了,应该是日子不久,伤口还没有愈合,红红肿胀的,中间还有脓水流出来,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哪里还有半分美貌公子的模样。
人群中不断有抱怨声,众人都指责牙公们太不知怜香惜玉,好好一个人给弄成这样。孔织却知道,划花这张脸的不是别人,正是本主林公子,因为他的眼中没有半分被人伤害的幽怨,而是一种漠然,一种看戏的漠然,就好像在说:“我就这样,你们还能如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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