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哲的语气有点语重心长的老气味道,在二十岁的面孔上显得很可笑,但是老书记王大海倒是给他打动了一些心,有些担心问:“这……可行吗?再说南方这么远,运输还有对方的联系,价格上都能联系好?”
这样的担忧是理所当然的,在那样的环境下,要是以前的陶哲,那更是想都不敢想,想也想不到的事,只是以后来者的明眼才能看到,那时候,随手都能抓到宝。
陶哲却知道这第一步便是非得把老书记说动心绑在一起才行,老书记是土生土长的洋合人,又做了二十年的书记,威信在洋合乡一时无两,如果他能担保,乡民才会有信心,才会信任,这信任又不是多么不容易得到的啊!
“老书记,你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不过我都是经过详细的查询的,南方的肉食方面因为南下的打工者人数暴增,供和求差距太大,我们这些看着不少,但是在那边,这也就是杯水车薪而已,一点都不需要忧心这个,我所想的是,不能只是想着把这一批换成多少钱回来,我想与那边签个合约什么的,回来我们乡成立一个集团式的团体,生猪和土豆可以每年第季度形式的运过去,这样我们可以加大生产力度,您看啊,我们洋合乡虽说是山高林多,但是适合养猪养鸡,又是天然绿色带,不含污染的绿色产品,这在南方可以以更高的价格卖出,一年以后,我们洋合不说冒尖,但起码可以在全区……哦不,起码在全县甚至是全州都能算上十强乡,脱贫不算什么难事!老书记,风险不否认是有,走,是不一定有,但不走,肯定是什么都没有,风险没有,但脱贫致富也一样没有,不是有句俗话叫做‘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么?”
王大海腾的一下站起来,失手把茶缸打翻在地,也不去理它,背着手低头转着步子思考。
陶哲已经知道了结局,也不去打断他,老头子这个年纪除了名声还能求什么?人生,有几个人能逃脱名和利的束缚?
一分钟不到,王大海抬起头来,目光神采凛凛,仿佛年轻了十多岁一般,定定的说:“小陶,我老王头就豁出去这身俗皮来支持你,这样吧,村民的工作我来做,后方也由我来把持,南下的事你来安排,要钱要物大家凑,由我老王带头,把老家底都翻出来博这一博,……肖梅,肖梅……”
“哎哎……老书记,啥事儿这么急?”肖梅急急从里屋冲出来。
王大海直接吩咐:“你马上把你男人叫来,我有事安排!”
陶哲笑笑说:“老书记,那我就写个计划申请区里拨款吧!”
王大海又一怔:“区里哪会给我们拨款,再说,有也轮不到我们啦!”
陶哲的笑容有点狡诈:“老书记,咱们得师出有名才好办事吧,区里拨款估计希望不大,但咱们自己捣腾自己的,申请运输开个政府证明问题不大吧?”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啊!”王大海恍然大悟,随即笑骂道:“好你个陶哲,鬼点子倒不少,好好,你就放心的干,我老王把老骨头拼了也要让你干下去,你写好计划,我签名,不是,我们合签名,等这事办好,我打报告给区委杜书记,这洋合的乡长就由你来干,名不正言不顺也不好办事,我也累了,挂个书记名给你撑腰,咱们这一老一小就在洋合干出个样儿来!”
王大海说得有点气势磅礴,眼神都有些憧憬起未来的样子。对推荐陶哲任乡长的事,估计都不是太大问题,一来洋合乡没人愿意来,不存在争斗,二来自己力荐在区委杜书记那儿还是有几分份量,区委通过问题就不大了,又僻如蒋锐那样的草包,来这儿挑三拣四的,这样的人老王不待见。
陶哲微微一笑,知道这第一步算是成了,见王大海独自兴奋着,也不打扰他,反身回房做起计划书来。
肖梅的老公刘国成急急赶过来,王大海下了死命令:“国成,你马上召集附近的组长和村民,今天下午六点前通知到洋合十二个村,并要求村长把村里所有小组的组长全部给我带到乡政府来开会,村长不来我撤村长,组长不来我撤组长,不到的另外罚款一百,记住,是要全部到,你给他们带个话,就说是我王大海的话,你原话带到就行了,村长支书组长全部要到,有病的给我安排村民抬都要抬到,否则我老王不讲情面!”这话说得有点杀气腾腾。
刘国成吓了一跳,老书记有多少年没这个口气了?难道出什么大事了?也不敢问,唯唯喏喏一声赶紧下去了。
王大海的确兴奋了,血液把老脸都涨得通红,看着里屋,心里不禁赞道:“这个小毛头确实有点道道,是个人才,兴许真能办成个大事来,我老王也就这两年要下了,就趁着他这把火干一番事来!”
下午六点钟,乡政府门前的大地坝上,密密麻麻的集拢了十二个村的村长支书组长百来人,学校的周一鸣校长和王小诗老师都有些好奇,以前乡政府也不是没开个会,但是三三两两的也就十来二十个人,好玩一般,哪像今天这么多人,看老王书记就有点不正常,难道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王大海背着手,带着几分威严的表情来到前边,天色渐晚,早吩咐了刘国成几人做了十数支大火把插在大坝四围,大坝还有点亮堂堂的感觉。
王大海开口了,乱轰轰的说话声顿时静下来,“各位洋合乡的村长支书和组长,今天把你们叫来,我老王有大事要商量,注意,是商量,首先,我老王问一句话,这么多年来,我老王可有对不起大家的事?”
“没有,老书记,虽然没能争取到什么,大家穷是穷,但老书记没有把我们丢掉,大家都明白!”
“好好,大家静一下,静一下,老王再问一声,大家能信任我不?”
众人都七嘴八舌的回应着,没有人反对,一边的陶哲暗暗高兴,看来老书记这一着棋是走对了,老家伙的威信的确不简单,换了是他,屁都不会有人应一声。
“那好,我老王的话乡亲们能信任那就听我说,这么多年来,大家都穷怕了吧?”王大海拳头握得紧紧的,大声说着,“到了山下,山下的人城里的人见到咱们都会叫一声‘高山人’,咱洋合人是不是额头上写着这么三个字?说实话,我老王很想一巴掌扇到他们脸上,但是回头一想,怨不得别人瞧不起咱,主要还是我们自己没能力,没办法,面子是挣回来的,其实我老王今年五十八了,也就这两年不下也得下了,其实面子不面子的,我老王一点也不在乎,一大半截都入土了的人,还在乎什么面子?我在乎的是,我们上一代,现在这一代,都是穷过来的,现在改革开放的年代,外面的人都富了,咱们还在这儿守穷,老家伙穷也就罢了,可不能再让咱们儿孙一代再穷下去,再被人家指着脊梁骨说高山人!”王大海话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激动,口沫横飞,但是村民们没有不耐烦,老书记这么多年来一直守着洋合,对这片土地是有感情的,他不是不想富,是无能为力,这一番话都说进了大伙的内心底层,一时间大地坝静了下来,只偶尔有几下咳嗽,听声音都是捂着嘴压低了声音的。
王大海又说:“我老王任洋合乡乡长到书记,都快二十年了,说实话,我老王对不起洋合乡的父老乡亲,二十年的时间我都没能带着大家走出贫困的圈子,……洋合,是应该变变了!”
侧身指着身边的陶哲又说:“大家来认识一下,这个小伙子叫陶哲,是咱们乡的临时代乡长,别瞧他年轻可是真正的文化人,有知识有技术,咱们洋合就要靠陶乡长的带来实现领脱贫致富,现在,大家静一下,我宣布,洋合乡村委会正式召开,现在请大家欢迎陶乡长讲话!”
老王倒是临时安排了一个名份给陶哲,陶哲也知道,因为他太年轻,没有一个官职怕是压不住这些村民。
的确陶哲太年轻了,老王说了这番话后,把陶哲推到幕前时,一干人都怀疑着,这么年轻的后生能干成什么事?这么多年来,种树种果搞什么大计划之类的,区委乡府没少干,结果却总是劳民伤财,越干越穷,到后来直接导至村民对政府的不信任,做来做去的全都是面子工程,这回,会有什么不同?
王大海带头拍了手掌,说:“大家欢迎陶乡长讲话!”
村民这才掌声连连,不过此起彼复,听得出来都是应付,不是发自内心的那种一齐的整齐声。
王大海还是补充了一下:“大家还是先听陶乡长说一下,听完了有什么意见大家提,我们洋合的人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井底之蛙,为什么就不能跳出来看看外面宽阔的世界呢?”
这个王大海能干二十年乡长书记的确不是白干的,就这凭这份心态和眼力,陶哲还有几分佩服,轻轻咳了一声,润了润嗓,这才不慌不忙的开口:“洋合的各位乡亲父老,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陶名哲,陶渊明的陶,哲学的哲,毛头小伙子一个,大伙可以直接叫小陶,不痛快的叫我陶哲也行。”
人群中倒是发出了几声笑声,这几句话还拉近了与村民的心里距离,村民到底比山下的人质朴一些,听他这么直来直往的口气,下意识的便接受了几分。
陶哲又说:“场面上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大伙都是庄稼人,忙得很,时间金贵,我就直奔主题,今天会议的内容有几项,第一,我们洋合乡由乡政府牵头成立一个农产品贸易公司,公司主要经营生猪家禽和农作物,也就是猪啊鸡啊和土豆玉米,公司为股份制,每户都以猪家禽和农作物入股,入股的多少村民可以自己衡量,不过以后的收益分红……也就是赚的钱啊,是按照入股的多少来分的,第二,各村民自由推选六到七位代表跟我一起运送第一批生猪及农产品南下,并签订销售合约,村民无需担心销售问题,这个由我们乡政府承头,现在需要各方面齐头并进,一要加大生猪家禽的养殖数量,第二点极为重要,一定要把公路修通,至少是目前这么条基根路要修到乡府来,交通一通百通!”
王大海断然道:“这个没有问题,陶乡长主外,我老王就主内,老是老了,可我老王还有一把力气,各村委回去后立即召开村委会,把种猪和养猪场地敲定下来,这个路的问题,我们洋合乡的人是缺钱,可是不缺力气,求不到人,我们自个儿来整,这样,每个村在不影响生产的情况下,各村抽调三十个人,别敷衍我老王,我要的是精壮劳力,我老王一起来修这个路,从前马乡到我们洋合乡这一段十来里路,沿途所占的地由当村另外补贴出来,这个路,我王大海就是死在路上也要把它修出来!”
还有一部份人担心盲目撞到南方,这生猪土豆要是卖不出去没有接手的人那才是大问题,再说如果价格上并没有目前所说的高出本地颇多的话,那也是个大亏,都承受不起啊。
陶哲一一作了详细的解释,那个年代的村民基本上没出门,就算是那些出外打工者也大都没这个胆识,给他说来问题都不成问题了。
村民给说得有些晕乎,俱都沉迷在赚钱的想像中,王大海心倒还是有些悬,不担心是假的,可是一旦有了这个心,那也是不会回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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