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家人一起吃过团圆饭之后的第二天。唐海潮还在睡懒觉的时候,就被亲自登门的陈奋进给叫了起来,原因很简单,那就是陈奋进已经初步跟梁敬轩见过面,现在则是大家一起坐下来商量细节了。
对此,虽然唐海潮感到有些无聊,但也无法拒绝,只得匆忙洗个脸刷个牙,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被满脸笑容的陈奋进给拉上了车。
进了陈奋进的大奔之后,唐海潮这才埋怨起来:“我说陈叔,有必要这么急么?连吃个早饭的时间都不给?”
“要吃饭,当然要吃饭。”陈奋进笑了笑,“其实今早上我也没吃饭呢,我这是特意找你一起吃,这样的话,顺便我们也可以在饭桌上私下谈谈将来的合作事宜。”
“那还有什么谈的。”唐海潮摇摇头,“反正我就是个牵线拉钱的,现在钱借来了,梁敬轩也给你找来了,剩下的。应该没我什么事儿了吧?你们自己操作就好。”
“不能这么说,咱们毕竟是合作伙伴,有些事儿,你听听也总是好的。好了,你坐好,我要开车了。”陈奋进说到这里,就再也不说话了,一扭车钥匙,再一挂档,直接就踩油门,让他的大奔窜了出去,很有那么点彪悍的气息。
车子很快就来到了海天大酒店,陈奋进在停车场停好车,立刻就拉着唐海潮进了电梯,按了最高层的按钮,那里是大酒店的顶楼餐厅。
出了电梯,一进餐厅,陈奋进就四处打量,很快就看到临窗的一桌有个胖子往这边招手。
虽然隔得远看不清样子,但唐海潮看对方那体格就知道,那个招手的胖子就是刘全刘衙内。
果然,陈奋进在发现刘全之后,嘴角微微一笑,立刻就主动往那边走去,而唐海潮也只能跟在他的后面。
“怎么这么晚。”看见陈奋进走过来,刘全也不站起来,只是笑呵呵的点了点头。接着又用拇指跟食指夹着一根大雪茄,悠然的抽了一口烟,然后再缓缓吐出来,那模样唐海潮怎么看怎么像在显摆。
“这还晚啊,已经很快了。”陈奋进笑着坐下,接着就不满的对刘全道,“刘胖子,我侄子来了,你还抽啊?掐了!”
“哎哟,忘了忘了,不好意思。”听到陈奋进这么说,刘全立刻反应过来,迅速的把手中的大雪茄掐灭在桌上的烟灰缸,接着又向刚刚在对面坐下的唐海潮笑了笑,“大侄子,没呛着吧?”
“还好。”唐海潮微微一笑。
“来来来,先吃饭,吃饭。”陈奋进抓过菜单,这就开始点起菜,“可饿死我了……服务员!”
等服务员过来,陈奋进点了油条豆浆。又问唐海潮吃什么,等唐海潮点了跟他一样的东西之后,他再次对服务员道:“听到没,油条豆浆,各要两份!”
一般早餐,像油条豆浆这种东西,都是现成的,所以要了没多久,服务员很快就把东西端上来,陈奋进也可能真的饿了,东西一上来,立刻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等他把自己的豆浆跟油条都吃光,这才用餐巾擦了擦嘴,然后向对面正慢悠悠端着咖啡杯喝咖啡的刘全道:“行了行了,一大早的,喝什么咖啡,苦了吧唧的,有什么喝头。”
“哼,你懂什么,我这叫优雅。”刘全不屑的撇撇嘴。
“切,还优雅,才几天啊,就得瑟成这样了。”陈奋进摇摇头,接着又道,“算了,不跟你说这个了。现在呢,咱们这个三人小组也算是齐了,别的不多说了,钱。我大侄子已经弄来了,三千万美金,两亿多人民币。也就是说,资金方面已经不成问题,棉纺厂那边我也早就打通关系,要收购这家厂的股权并不是问题。现在呢,就是证监会那边的关系了。胖子,那边没问题吧?不会再出幺蛾子吧?”
“不会不会。”刘全笑了笑,摆了摆自己那白白胖胖的大手,“你以为这几天我就闲着了?哼,前些日子我刚跑了证劵委还有证监会,花了我三百多万,总算是把那边的关系都打通了。他们说过了,会帮着我们把那家棉纺厂弄上市。不过呢,他们也只能做到给我们减少点门槛,放松点监管,但我们的壳子到底能不能上市,还必须我们公司盘子够大,能够符合国家规定的上市资格。也就是说综合审计最少也要过亿资产。嗯,现在有了这两亿,这方面就不成问题了。”
“这就是说,这件事就基本算成了?”陈奋进喜滋滋的问。
“没错,看来是这样了。”刘全点点头。“完后咱们拿钱去收购那个什么水的棉纺厂,再然后找北京中财院下属的那家会计师事务所过来审批一下资产,接着就可以去跟证劵委跟证监会那边送资料,等审查了。哼哼,我看也就最多一个来月吧,咱们就可以摇身一变,成为上市公司老总了,哈哈哈。我问过了,就凭现在这股市的热度,哼哼,上市后。咱们的资产最起码也要膨胀个五六倍,奶奶的,真是暴利啊。”
“嗯,那就好,你这么说,我就有信心了。”果然,听到刘全的话,陈奋进也开始笑了起来,似乎钱已经到手了。
而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唐海潮却不禁暗自摇了摇头。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又怎么会相信,一个公司上市居然可以这么简单。就在其他人为上市跑断腿而不可得的时候,陈奋进跟刘全这两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却在谈笑间就确定了一家还没有明确收购的公司上市计划。
说一千道一万,他们之所以在这件事情上能够成功,还是因为对方有关系,或者说能够去走通关系。
其实,中国此时虽然刚开股市不久,但对股市的监管力度也是很严格的。比如在92年股市正式在国内广泛发行之初,国务院就专门成立了证券委员会(简称国务院证券委)和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简称中国证监会),也就是俗称的两会。
两会之中,国务院证券委是国家对证券市场进行统一宏观管理的主管机构,而中国证监会则是国务院证券委的监管执行机构。简单的说,证劵委跟证监会,就好似是市委跟市政府,一个是内部领导机构,一个是实际执行机构,相比而言,还是证劵委的权力更大一些,但也很自然的有很多重叠。自然了,在这种情况下,两会的漏洞也很多,什么借壳上市、买壳上市还有虚报资产上市等事件,多是在这个时期发生的。
一直到1998年,两个机构合并之后,证监会才成为管理国家证劵行业真正一把手,并且在管理方面也加强了管制。不再如过去一般混乱了。
但是,就算是在上市混乱的1993年,能够玩上市圈钱的,也都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那些能够上市的公司,无一不是背后有深厚背景的国企企业,像私人企业或者集体企业要想上市,简直难如登天。
“不过接下来怎么做,咱们还是不懂啊。”就在这时,刘全忽然摇摇头,“上市应该是没问题了,可上市之后该怎么办,你们有考虑过么?难道真的去搞那家棉纺厂?”
“这还用说,就跟海潮当初说的那样,上市就想法子把股份卖掉换钱不就得了。”陈奋进毫不在意的道。
“哪里有那么容易。”刘全轻轻地叹了口气,“老陈,这些日子因为跑这个事儿,我也多少了解了点这个东西。这上市啊股票啊,还真不是一般人能玩的。虽然我们是自资发股上市,不是去买壳,利润更大一些,不过现在好像股市上大都是熊市,也就是说大环境不好,此时上市,未必能圈到多少钱啊。再者说,你说的要把股份卖掉,那也要有人肯买啊,要是没人买,咱们手中的股票,也就是废纸一张,万一股价大跌,咱们公司还会缩水,以前的投资都有可能打水漂了呢。这些,你都想过么?”
“这个……你是说,搞上市很危险?”陈奋进终于反应过来,“很可能上市后,我们的钱还会没了?”
“那当然。”刘全点了点头,接着又开始叹气起来。
看到他们两个居然在说这些,旁边正在吃油条的唐海潮好悬没咬着舌头。
吃惊的看了看两个愁眉苦脸的中年男,唐海潮忽然有种不是真实的感觉。
乖乖,这两个人可是已经把上市的事儿规划的**不离十的人了,可事到临头,居然对公司上市的事情了解的如此肤浅,甚至于只是听到点风险,就开始发愁的地步了。
换句话说,这两个人对什么股票证劵的,都是绝对的门外汉,可就是这两个门外汉,居然把一个公司上市的事儿给解决了,真不知道是这两个人太大胆,还是这个社会太疯狂。
“唉,我说两位。”看见两个人又开始在那商量是不是就此停下上市的操作,用那两亿搞点别的生意的时候,唐海潮终于忍不住了,“拜托你们也不用这么胆小吧?事情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怎么事到临头反而又做起了缩头乌龟?”
“不是啊海潮。”陈奋进皱眉道,“你没听刘全说么?这上市啊,未必一定赚钱,还有可能赔钱的,现在可是什么熊市啊。”
“赔钱?赔什么钱?”唐海潮笑着摇摇头,“这股市么,历来赔钱的都是散户,谁看到庄家赔钱了?你们现在自己筹资上市,那就是自己做庄家。不说别的,只要一通过我们的上市计划,先搞一个扩股增配,咱们立刻就能赚个盆满钵满了,已经可以说是一夜暴富。接下来么,我们是公司的最大股东,可以慢慢玩,到最后就算行情不好,公司垮了,可我们是老大啊,可以事前就跑,怎么都不会吃亏。换句话说,就算你们一不小心,把公司玩完了,但咱们的身家却不会有丝毫损失,反而会不断倍增……算了,跟你们说不清,总之你们记住,我们是庄家,不是散户,别拿散户当庄家说事儿!”
“海潮,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这次上市,是稳赚不赔?”陈奋进小心的问。
“这是当然的。”唐海潮点点头,接着又看向刘全,“刘叔叔,您的这些信息,都是从哪儿听到的?可别告诉我是您找的那些什么证劵委的人跟你说的。”
“那倒不是。”刘全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挠了挠头,“其实我去北京,也是找人去疏通关系,我自己压根没跟证劵委的人见面,只是听说事情办妥了,我才匆忙回来。嗯,我的那些消息,都是在火车上,听别人说的,他们好像是炒过股。”
“原来是这样,你跟一个炒股的普通股民问经,那能不出现偏差么?”唐海潮摇摇头,接着又想起什么,“对了,刘叔,既然您没见过证劵委那些人的面,你怎么肯定这事情一定成?你找的那朋友,可kao么?可别到头来被骗了。”
“怎么可能,他们敢骗我!”说到这,刘全脸色一松,笑眯眯的道,“海潮,你不知道,我找的人吧,是鲁东省驻京办的人,跟京城里的大佬都很熟,我托他们办事儿,他们敢骗我么?哼哼,我老爸好歹也是鲁东省的省委副书记,鲁东省省长,他们骗我,不怕掉乌纱帽么?”
“这倒也是。”听到刘全这么说,唐海潮倒是点了点头,微微放了点心。
的确,如果刘全是找的鲁东省驻京办的人,这事儿还真的十有**能成,当然了,以刘全的身份跟能耐,他去北京也只有去找驻京办的人了,而事情办妥后,人家不愿意搭理刘全,也就理所当然。
“可是,我还是觉得这事儿有点玄乎。”陈奋进这时候再次ha嘴,“我也听说了,最近咱国家的股市情况可不太妙,很多公司都停牌整顿了呢。”
“陈叔,这个情况您就更不用担心了。”唐海潮笑道,“没错,从今年三月开始,咱们的股市就一直不太景气,七月份过后,更是不断暴跌,形成一个大熊市。但这种情况是跟我们国家最近出台的政策有关。你们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那些下跌厉害的,也大都是一些地产类的公司,大都跟海南房地产的事儿有些牵扯。自从国十条出台,不许那些地产公司上市融资之后,这些公司的股票就开始狂跌,这些公司的下跌,又带动其他公司股票,再加上去年股市里投机过热,现在开始反弹,最终形成股市大跌的情况。”
“那还是情况不好啊。”陈奋进皱眉道,“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说大环境不好么?那你怎么说我们稳赚不赔呢?”
“难道我前面说的您没听明白?”唐海潮哑然失笑,“股市再跌,倒霉的也只是那些散户,上市公司的庄家可不会有多少损失。也就是说,只要这个上市公司还没垮,我们这些大股东就不会有多少损失,顶多到时候公司没了,留下钱而已。那些停牌整顿的,大都是一些资不抵债,违规操作严重的,跟我们情况不同。我们只要一上市,立刻就能大赚一笔。要知道,就因为是熊市,大家才对新上市公司更加的热衷,到时候只要我们稍微做点宣传,鼓吹一下业绩,造点谣言,股价肯定会升的。再者说……”
说到这里,唐海潮顿了顿,抬头盯着陈奋进:“陈叔,现在我们既然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您这会儿才说要停,不觉得有些太迟了么?那三千万美金,人家可说好了,是要我们搞上市融资才借给我们的,为此他们还派人过来监督我们这笔款子的去向。我们要想私自挪去搞别的,虽然不说不行,毕竟钱已经在我们手上,但以后再想跟他们的银行合作,就千难万难了。你们不会就搞这一锤子买卖吧?难道以后都不想跟人借钱了?”
“这个么……”陈奋进想了想,终于叹了口气,“唉,我也就这么一说。我当然也知道,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回头也难了,只是我……我总觉得这事儿越要开始了,这心里就越紧张,总怕万一今后再出点什么事儿,那可咋办。”
“其实我知道您的担忧在哪儿。”唐海潮微微一笑,“陈叔,我知道,你们,不,是咱们。咱们现在搞的事儿,都是我们不太熟悉的领域,可以说是真正的摸着石头过河。在这种情况下,担心害怕也在所难免。不过正如我所说的,这件事儿其实我们这些操作者是没有多少风险的,而且真正实际操作了,也不用我们去操心,自然会有专业人士帮我们去做。呵呵,我们只是公司董事,只要拿钱出来,然后负责走通关系,那么具体那些繁琐的审批资产啊,申请资格啊等上市程序,都会有专人去做。我们只要等着公司上市,然后坐地收钱就可以了。”
“真的就这么简单?”陈奋进犹豫不定道。
“就那么简单。”唐海潮笑呵呵的点了点头,“我们是上层建筑嘛,上层建筑,怎么会亲自跑腿呢?再说了,您要实在担心,这么着吧,我这次从香港回来不是还带了个梁敬轩么?他可是这方面的专家,里面的弯弯绕绕都门清,你到时候大可以请他帮忙啊?陈叔,你们昨天见面,不会没跟他说过这些吧?”
“这个,倒真是没说起过这个。”陈奋进笑了笑,“我怕这个假洋鬼子来者不善,所以昨天跟他见面的时候,就只是领着他吃喝玩乐了,正事儿没谈。”
“那不如这样。”唐海潮又道,“我们吃过饭就去他房间找他谈谈吧,相信他会跟你们详细解释明白关于上市圈钱的一些具体事宜的。”
“嘿嘿,这会儿去恐怕不行。”陈奋进笑着摇摇头,“昨天我把他灌的不轻,这会儿估计还醉着呢。”
“好吧,既然如此,”唐海潮叹了口气,“那就只能等等再去找他了。陈叔,等下见面的时候,你可要对这梁敬轩客气点,人家毕竟是外国大银行的高层,对金融还有资本运作这块儿很有经验,以后对我们还是很有帮助的。”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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