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三）：蓬蓬二骄

不多时已到海螺滩，可是这个座落在海边村庄却成了一堆废虚，村民无一生还。 入眼尽是死尸，血腥味充斥着每个人鼻孔。见此惨景，无人不心肺yù裂，倍感悲凉。便在这会，倭军从上面、右边两路冲出。寨众虽疲惫交加，乃顽强斗敌。林展翔拾了一杆长长的木棍，飞速耍起家传绝技“雨花枪法”和“八十一路混元棍”，倭寇大批大批倒下，挡者必毙。寨众本来抱着一死的决心来迎战，但看林展翔如此骁捍，有万夫莫敌之勇，顿时信心大增，混身来劲。

带头的是扶桑的中慰月野臣松。这人脸型瘦小，下巴很尖，看似凶煞的模样。但我们不能以貌取人的，他长得相煞，为人却不凶煞，而是十分地jiān邪狠毒。戚继祖识得他是倭军主脑之一，点足纵来，长枪猛的捅去。那月野臣松所站之处是倒埸房屋的前边，他也不格抵反击，闪到一条木柱后。戚继祖捅中木柱，一拧枪，木柱破裂散落，而枪尖仍继续捅出，去势不减。月野臣松反应也不慢，一弓身让开，回头横刀削向对方肚腹。这招有个名堂，叫“回眸一笑（削）”。

此时戚继祖那一捅之势未尽，身子架空，眼看就有被人一刀两断之险。但他临敌应变有术，枪尖立沉地，借力将自己整个人荡上高空。月野臣松没砍中，急立起举器，使开“惊鸿刀法”。戚继祖脚朝上，头朝下，但尚未下坠，他一荡起时，自然将红樱枪带起，这会便凌空舞枪法对拆。

戚继祖一直定在空中没下坠，因为他每一次兵器与月野臣松兵器击撞，都借了力。就这样斗了几十合，月野臣松渐显败迹，于是闪退出来：“有种的就不要追过来。”意思说追过来就是没种。说了这话，他纵过废虚，没入夜sè。戚继祖哪肯轻易放过，疾步急追。

这一战倭寇固然被杀了不少，“戚家军”更是元气大损。清点人数时，戚景通找不到小儿子戚继祖，但他并不着急，若是儿子战死，那是多么光荣的事。戚继光让大家四处看看，却哪有戚继祖的人影。一寨民说道：“他追着一个倭兵首领往那个方向去了。”说话中伸手一指。戚继光道：“爹，我们派人去找找。”戚景通不是不想找，然而众兄弟一战之后，几乎虚脱，怎么还叫在家又去找人呢？他说道：“现在只能靠他自己啦，兄弟们已经没体力了，岂可为他一个再大动干戈。”接着叫所人原地休息，天亮回寨。林展翔内功盈厚，倒似完全没耗一分力气，提出要去寻找戚继祖。戚景通把林展翔当成大恩公，结果不管找没找到，一样还是心怀感激的。林展翔叫戚景通先代为照顾向孟君和伏诗远，便朝之前那人指的方位跃去，眨眼的功夫就不见。寨众惊呼：“此乃神人也。”

林展翔施展轻功“雁翔天”，如雁翔天。巡了这边附近岭坳、山谷、沙滩，有的只是月sè下自己的影子。他心想，这大晚上的没灯没火，却从何处寻？彷徨无措间，见海边不远有一孤舟，灯光正闪烁。暗道：“夜已三更，谁还出海？”细一看船正向岸边划来，稀稀可闻船有对话之声。由于距离的问题，林展翔也听不清说些什么。

那船越来近，林展翔已看得见船头上站着一男一女，男的个子有戚继祖一般大小。忽听船上的女子道：“戚兄弟，你看岸上有人，是不是来找你的？”那男的蹬足望来，说道：“有点像，你怕不怕？若被人知道你是``````他会接受你么？”

林展翔心道：“原来那男子也姓戚，不会就是戚继祖吧？听声音有几分相似，可他怎么跟一女子在一起？”再抬首望去，男子样貌愈加清晰了，像极戚继祖，便进一步求证：“船上可是戚继祖兄弟。”那船上男了正是戚继祖，他听到叫唤，已知是林展翔，招手说道：“林大哥，是我，是我。”

林展翔找得真辛苦，谁想他戚继祖在这里风流快活。

船在浅滩就停了，戚继祖架住女子纵到岸边来。林展翔看清楚那女子二十上下，身材比较矮小，穿着和服，圆形脸蛋，长相甜美，面肤雪白，不知是不是月光的作用。戚继祖道：“林大哥，你是来找我的吗？”林展翔道：“你不是追杀倭寇吗，怎么会在这？她是谁呀？”戚继祖一甩手，很不爽地说道：“那个月野臣松他故意败给我，就是想把我引到这再下手。所幸我纵入大海，爬到她的船上才保住一命。哦，对了，她叫木曼子。”林展翔一怔，这分明是扶桑人的名字嘛，难怪她这身行头与我中土人的服饰大异。木曼子盈盈半鞠身，说道：“你好，林哥哥。”林展翔疑道：“你何以得知在下姓林的？”木曼子捂嘴一笑，说道：“小继祖不是叫你林大哥么？”林展翔大悟，心想自己是不是见到美女，智商变零了？戚继祖向木曼子介绍了林展翔，又道：“林大哥，你大概猜到，她其实是扶桑人，你不会排斥她吧？”林展翔见这扶桑女子纤纤弱体，与那些凶狠的倭寇根本不似一类人，岂能相提并论：“我为什么要排斥她？就因为她是扶桑人吗？”戚继祖大喜又颇感意外：“不会就好，我打算带她回去。”林展翔吓了一跳，自己虽能接受，但不代表戚家寨的人能接受，说道：“不好吧，她终究是扶桑女子，而扶桑人又是我们最痛恨的。”戚继祖道：“怕什么，你都可以接受，我们寨中有兄弟为什么不可以？她是从倭营逃出来的，回去还有命么？我不收留她，你让她一个人去哪？”林展翔想了想，问道：“木曼子姑娘，你为什么要逃出来？那些人想害你么？”木曼子蛾首微低，似乎触起了伤心事：“我们有很多女孩子是被抓来做军兵的慰安妇，我不堪受辱就偷偷跑了。”戚继祖诧问：“什么是慰安妇呀？”

慰安妇就相当于军jì、**，一些国家为了鼓舞远征军兵士气，竟变态在自己国家本土招集甚至强迫女xìng随军给士兵提供xin服务，大部分慰安妇是从别国掳掠而来。慰安妇往往受到严重的歧视和相当程度的迫害和侮辱。扶桑军与慰安妇之间的关系，是数千年人类文明史上找不到第二例男xìng对女xìng、尤其是对敌国及殖民地女xìng集体奴役、摧残的现象，这一现象充分暴露了扶桑军国主义的野蛮、残忍和暴虐。实施的慰安妇制度是人类历史上最丑陋、最肮脏、最黑暗的一页。

林展翔大概知道一些，但并不解释，这时对木曼子多了几分同情，说道：“你长大后就会明白的。”复道：“木曼子姑娘，那你既偷跑出来为什么不回自己国家去？”戚继祖替她答了：“回去还不是一样又被抓来。”木曼子螓首频点：“对对对，不能再回去的。”林展翔暗想她一个女人流落异国他乡，的确不容易，便道：“戚兄弟，那你带她入寨安顿吧，如果大家不同意，我帮你说情。”戚继祖道：“木曼子虽为倭人，却非倭寇，她救我一命，我总得报答的。林大哥，谢谢你了。”

天亮时，林展翔、戚继祖、木曼子入了寨门。寨民一见到戚继祖归来，一下沸腾了，纷纷围过来，问长问短。戚继光和戚景通双双抢出门，看到亲故无恙而返，不由得大乐，但目光落在林展翔身上时，脸sè就变疚愧不已。

两人奔近，戚继祖、戚继光兄弟相扑而泣，互诉别来情由。戚景通无颜面对林展翔，可是话要说个清楚的:“林少侠，首先戚某感激万分地说一声，多谢你找到了犬子。”林展翔道:“这没什么的，令郎本来就没事，他正要回寨，恰好让在下碰上罢了。”说话间又见戚景通神sè大异，遂问:“戚寨主，你到底怎么啦？”戚景通难以启齿，竞哇地哭了起来:“林少侠，我对不住你呀！”林展翔听得糊里糊涂的，待要发问，伏诗远哭着从吊角楼跑下来，撞进自已怀里，哭得更凶。章进拄着木拐也由另一间房子出来。独不见向孟君何在。林展翔稍感不安，推开伏诗远，扶着她的双肩说道:“你看都成大花脸了，还哭？孟君姐姐呢？怎么没看到她人？”伏诗远哭道:“孟君姐姐被人抓走啦。”林展翔闻即大震:“为什么会这样？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戚景通道:“昨晚我们全寨差不多所有人都去杀倭狗，有两名扶桑武士就暗中潜进来，打伤打死了不少人，劫走向姑娘。”章进咬牙切齿道:“那两个倭贼自称是柳生原和渡边上野，满寨子找小雁，最后没找到就带走向姑娘。林兄真是抱歉，我保护不了向姑娘，以致让她落入倭寇之手。”林展翔静下心来，道:“你已经尽力了，何况那两个混旦武功极高，非你能匹，我又岂可怪你？”心想柳生原、渡边上野扬言要找小雁，必是为了真锋破胡，他们没搜到小雁，却认得孟君，准是想逼孟君说出小雁的下落。

林展翔只猜对一半。伏诗远道:“那两个坏人带走了孟君，还让你今天中午领着雁姐姐去金城港口，那里会有船来接应，你要是不去，他们就说将孟君先jiān后杀，再丢到海里喂鱼。”林展翔气愤不已，这时候上哪找小雁呀？戚继光筹思半歇，说道:“林大哥，既然他们要的人不在，我们就另外用个女子顶替，总之能救向姐姐就行。”又高声对众人说:“林大哥是我们寨的大恩人，昨晚与倭军一战，若非有他，我方必全军覆没。现在他的朋友有难，我们是不是该施以援手？”寨众轰然回应，愿出一分力。戚继祖道:“好，既然大家都肯帮忙，那有没有哪家的姑娘替代林展翔的朋友去救人？”众人一阵沉默，鸦雀无声，所谓帮忙，原来是替人去送死。林展翔道:“这个大可不用，就算他们要的人在此，我也断不会以她的xìng命来换孟君的。”伏诗远咬咬溥唇，勇敢道:“大哥哥，不如让我代雁姐姐去吧。”林展翔当即回绝:“谁都不用去，柳生原、渡边上野这二人认得小雁，哪个能冒充得了？”章进道:“那你怎么去救人呀？”林展翔摇摇头，毫无头绪，有的只是心焦麻乱:“我在想对策。”戚景通号召大家一起来拟计策，反正离中午尚早，不愁想不到良方。戚继光来回踱了几步，说道:“倭寇派人来接你，肯定是带你入他们巢穴。不如我们来个将什就计，林大哥劫持船上的人，逼他带路，我领寨众在后跟着。到了敌人的据地，我们便与倭寇开战，而林大哥则混进去救人。”戚景通一拍大腿:“此计甚妙，我们好好周详一番，说不定能将倭寇的窝一举给端了。”木曼子忽然开口道:“不行的，他们那里地势险要，一人在守，万人莫入，加上防卫严密，还有两门大炮，你们恐怕不到门口就全部成炮灰啦。”大家听她的声音，不似本土人，又见穿着和服，那不是扶桑人是谁了？顿时全场暴动，均是一副生啃活吞了木曼子的模样。

“她是倭狗，我们一人砍一刀。”

“应该披了她的皮，用她的鲜血来祭拜那些抗击倭寇而死难兄弟们的英灵！”

“照我看马上拉出砍了，这种在我们这只会弄脏我们的地方。”

...

一时间众怒难消，誓要杀木曼子而后快。威继祖护住木曼子，与众理论:“大家冷静，听我说几句。这位姑娘确实来自扶桑，但她并不是坏人，还救过我一命，你们怎么能乱杀人？”戚景通厉声道:“继祖，你好糊涂呀，居然把倭人带回寨里来。”戚继祖驳道:“我哪错了？人家有恩于我，我想将她安顿在这有什么不对？”戚继光道:“你没错，错在她是倭人，与我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倭人。你难道忘了娘是怎么惨死在倭人的刀下了吗？”由于戚家寨中不少人都深受倭寇之害，是以人人痛恨倭人。戚继祖没忘杀母大仇，但那跟木曼子毫无牵址，说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会报丧母大仇的。”架起木曼子往山下一纵，停在十几丈外。他又道:“你们别追过来，不然我不客气了。”几个连纵，就去远了。

林展翔本来答应从中调解的，却因得到向孟君被擒的恶讯，忧心如焚，哪还顾得着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