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歪靠在墙角,像只废弃的沙袋,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皮,看着客厅里这个姿容曼妙的女子,我疑惑又惊讶。
她不正是,我那天晚上在酒吧遇见的姑娘么。奇了!我身边怎么一下子冒出这么多异人了,而且越看她这身材打扮越眼熟,好像还在哪见过。
“嘿嘿,青衣,你还好么。”童子收回手,有些讪讪地干笑道。
我cāo!那个狐狸脸!原来她们是同一个人!听口气这穿肚兜的孙子也不像是晏青衣的仇家啊,这不前狼后虎了么。想到这我又吐出了一口浊血,绝望极了。
“哎呦,自从被你们逼到娑婆来,奴家是吃的也好,睡的也好,总之一句话,托你们侠隐岛的福,我可是好得紧呐!”
“我师尊他老人家也没法子的,大圣下帖子,召十洲群豪寻你二人,师命难违,我着实对不住你。”
“说的对呢,奴家根本没理由怪你嘛,只是残夜宫的帖子,平时不见有几个人理会,只一听九阳之魂,全都来和奴家为难了?亏得那些老怪还知道些忌惮,不然早就进娑婆来寻我了吧?甚么群豪,贪婪鼠辈而,可笑之极!”
这童子脸上有些挂不住,讷讷着不知说什么好,目光扫过我,抬头说道:“青衣,那些暂且不提,你救他作甚?你可知他刚才还满口污言秽语,要坏你名节?”
“嘿!奴家想杀谁想救谁,还要跟你报备不成?再者说,我晏青衣一界妖女何时有过名节了?”
“哎呀,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不过一个开了yīn阳眼的凡类,为何要救?能见到我等已是大大的福气了,至少知道自己死在谁手里。”童子目露鄙夷,显然已经把我当死人看了。
“亏你号称侠隐岛青年一辈第一高手。笑死人啦,他是yīn阳眼?yīn阳眼的主人须是心灵始终如一的纯净,yīn阳眼才会择其为宿主。你看他,鼠目獐头,眼sè猥琐,他像么?”
“有理有理,那他这是?”
“懒得跟你解释,天sè不早啦,是你自己走,还是奴家请你走?”晏青衣面露不耐之sè,挥手道。
“哈,好好,那我这就走了,不过临走之前我告诉你一件要紧的事,你肯定不解,上次黄泰来怎么不顾忌娑婆的几位老怪,径自出手擒了黄灵瑶去吧?为什么想知道么?”
“学会卖关子啦?可惜喽,跟我这儿可卖不成呐,无非是黄泰来跟娑婆打过商量了呗,反正九阳之魂也没在姐姐身上,他来找自己亲妹妹回去,这点面子娑婆的老怪还是会给的。”
“我就知道难不住你,可我要说的可不光是这个。”说罢这童子目光闪烁,笑盯着晏青衣。
“难不成,‘她’也效仿黄泰来,来擒我了?”
“嘻嘻,有些话不必说透,点到为止就好。先走一步,再会可期。”童子说罢撑起油伞,跃出窗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视野里了。
先入虎口,又落狼窝。左六啊左六,你真是点子背啊。被揍成这样,现在好了,别说跑,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不过这姑娘刚才救了我,说不定改主意不想杀我了呢?
人就是这样,只要有一丝活命的希望,整个人就来了jīng神,我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冲着晏青衣微微颔首,努力挤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啧啧,原来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你一个普通人能看见灵姐姐和我,为什么你一个普通人能混淆天机,只要在你身边,对头就推算不准我俩的位置,到灵姐姐被擒走,我便更是看不透你这yín贼啦,为免去以后你给姐姐惹不必要的麻烦,我也曾出手要把你除去,却发现,你母亲竟也是一个修者,跟娑婆的胡家也挂着钩儿呢,这一切就想得通啦。想是胡家的大神通者在暗中助你了,不过,一想又不对,这位大神通者既然要护你,怎么刚才你差点被打杀,他都没现身呢?我一直忍到最后才出手,晚一点你就立马毙命啦。暗中护你这位到底在想什么呢?我又搞不清啦。”
这时正午刚过,还是那晚那件紧身的牛仔裤裹着她瘦但不失肉感的双腿,她轻蹙着眉头,边说着话,边把平底鞋脱了下来放到一边,露出一双腻白的玉足来,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板上,阳光在上面反shè过来,晃得我有些目弦神迷。
“咳,”看样子她也不甚了解我母亲的去向,我清了清火辣辣的喉咙,缓了口气,勉强说道:“这位小青妹妹,刚才救我,我先,谢谢您了,但你得,拍良心,说话呀,说我yín贼,我也就认了,可,我怎么就獐头了?我,哪鼠目了?顺道,问一声,灵瑶没死,对吧?她,在哪?”说罢胸口又一阵烦闷翻涌,我强忍呕感,闭口不言。
“呆yín贼!死到临头还做美梦呐,你以为自己是谁呀?黄灵瑶被她的兄长黄泰来给带回长洲啦,我一直都在旁观,你们从始至终,什么都不是,一切都是幻术!懂么?我们只是需要你这个人,帮我们混淆天机,争取养伤的时间,仅此而已!”
“唔,我早已经,知道了,你是,第二个这么,告诉我的,人了,但是,我不相信,我一定要,听她亲口,跟我说。”是的!我不相信!我只相信自己的感觉!就算他们说得都是真的,我也要灵瑶亲口告诉我!
“啧啧,没想到哇,你这呆yín贼还是个情种!算灵瑶没白认识你一回。可惜啦,你没机会听她说啦。”晏青衣抿了抿jīng巧的小嘴儿,有些惋惜地说道。
“呵,呵,你还是要杀我?我是这么想的哈,您看,杀人这回事吧,同一个目标,杀一次新鲜刺激,再杀就没劲了,对吧?你这传出去,说那小谁,那晏青衣杀人,那家伙地,费挺大劲整一回,没整死,完了回头又整,没名呀!掉价呀!你琢磨琢磨,掉不掉价?”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突然间感觉浑身舒服极了,一丝疼痛都感觉不到,说话也流利了许多。
“呆子!还是这么爱臭贫,放心吧,不需要我再杀你啦,他可是侠隐岛青年第一高手呢,一个普通人被他的双排云打上一下,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已属异数,你看,你已经回光返照啦。别想太多啦,好好的,睡上一觉吧。”随着他说话,我眼前越来越迷蒙,大概是错觉,我看见晏青衣坐在明媚里,眼中浮出一层晶莹的波光,须臾这粼粼波光汇聚成一颗明灿灿的珠子,顺她的脸颊滑下,霎那消失,不见。
“是谁,杀我?”我觉得生机正飞快地从我身体里离开,消失在空气中。
“他叫丁北落,是北海玄洲侠隐岛的大师兄。”晏青衣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唔。。。。。。”我感觉眼皮似有千钧之重,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彻底进入了黑暗之中。
我缓缓张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森林里,周遭夜sè如染,漆黑的树影横七竖八地投在地上,身边稀稀拉拉地长着高低不一的杂草,状似芦苇,随着微风摇摆不定。
此时我坐了起来,打量四周。目力所及之处尽是参天巨木,从我的角度看,每一株的直径竟然都超过了10米!这些巨树之大之粗,超越了我的常识。层层叠叠,不知这一片森林有多大,我站了起来,抬头向上望去,最远处也只是一株株向上延伸的漆黑树干,没有树叶,或者说,实在是高得我看不到它们的叶子在哪!
我逆着地上淡淡的树影向前望去,想寻光源,前方依旧是数不尽的巨木,微微有些灰蒙蒙的光亮散过来,散在漆黑里。林间飘荡着氤氲的浓雾,它们包裹着这些擎天巨树,仿佛亘古不散一般。
空气里弥漫着植物腐朽的味道,和这浓稠的雾融合在了一起,嗅起来极为cháo滑绵密。
然后就是静!整个世界静到极致,除了我粗重的呼吸声,和偶尔一股微风滑过杂草发出的吱吱声外,不存在任何有生命的声音。
我手臂上鼓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胆儿突地朝前走去,小心地绕过这些黑漆漆的树木,生怕接触到一点,心里时刻保持着jǐng惕,生怕突然有一株活动起来捕杀我。脚下因为长年cháo湿,踩下去传来“咕叽”“咕叽”的声音。
走了很久很久很久,大约走了快一天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丝毫不觉得饿,累,困,疲劳。仿佛呼吸着这些腐朽的空气,我的五感渐渐消失了。
然后是第三天,再然后是一个礼拜,这感觉奇妙无比,起初的害怕担心随着一天一天走下来,荡然无存了。
对于一个礼拜以后的时间流逝,我的脑海里完全是浑浊一片,这里没有rì出rì落,我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实在无聊了我就尝试着用不同的方式赶路,小跑,单腿跳,双腿跳,倒退.........
或许是一个月,或许是更长时间,我渐渐感到绝望,当我意识到绝望在萌芽时,我有些慌了,于是我试着大声跟自己讲话,给自己讲笑话,讲故事,再后来我给身边的大树讲笑话,给杂草讲自己是怎么来的,给浓雾讲自己多么想回去......
后来,我说话开始断断续续。有时意识到自己好久没说话了,就强迫自己说一会儿。
再后来我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像行尸走肉一样,灵台唯一的坚守就是远处那永远灰蒙蒙的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三个月?或者半年?
我只知道,如果走出下一步,再走不到头的话,我就会彻底绝望地长眠在这,没人知道我是谁,没人知道我从哪来,到哪去。这可太惨了。
但当我每次走出下一步,这句话就会在脑海里重复一次,一次又一次,跟脚下的路一样,冗长又让人绝望。
那时我甚至自己都已经彻底忘了我是谁,从哪来,要到哪去。
前行,也只剩下飞蛾扑火一般的本能。
至今我还能清晰的记得,当我走出这片绝望之森的时候,我没有激动,没有欢呼,我茫然地站在光源前,强迫自己倒了下去。
虽然我的身体一点也不觉得累,但那种灵魂深处的孤寂与疲乏,用语言是无法描述的。
是的,我最终,还是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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