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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第十一章 老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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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败退了?”而就在距离这个营地不到两百里的一个不显眼的小村庄内,一个男子闭目仰面躺在一个院子中的百年老榕树下,整个村子,似乎家家都有一颗老榕树,枝繁叶茂,即便是在这个时节,也依旧苍翠。开 心 文 学

已经被磨得很光滑的老藤椅上,男子的面sè有些病态的苍白,,而是以平安自称,姓平,名安。

“那不是挺好的么,军师你的计策很厉害啊。”树根部,一个青年斜靠在那,懒洋洋,有气无力的模样。他低头垂目,左手也是自然地垂落着,目光斜视树根部一个不断有蚂蚁进进出出的蚁窝,一直保持着这样有些别扭的姿势,显得格外百无聊赖。而他的腿边,则匍匐着一只土狗,毛sè蜡黄,一双前腿交叉叠放在身前,脑袋耸拉,以一种更加百无聊赖的模样在打盹,连摇摇尾巴都欠奉。

听闻青年的话,改名换姓为平安的男子只是笑了笑,对于这缺乏真诚的称赞有些无可奈何。他抬手抚额,微微睁开眼睛,直直地透过榕树叶间的间隙,望向碧蓝的天空,阳光随着树叶间的晃动偶尔洒落在他的脸上,一时间将他的模样照映得明暗不定。

“这其中,难不成有诈?”另一边,是一个背靠着榕树站立着的壮年,身形魁梧,双手环抱于胸前,一身爆炸般的肌肉鼓鼓荡荡,将一身麻衣撑得肿大。

“示敌以弱,一直都是魏北那老家伙的拿手好戏,而攘外安内,则是莫如宁的专长,军中细作,传回的最后消息是什么。”平安默念,嘴角牵扯出一丝苦笑。

“虎威营退入陵北峡,全军士气低落,食不果腹。”壮汉粗眉深皱,嗓音更显浑厚。

果不其然。

平安笑笑,眼睛重新闭上,只是道告诉那个人,若还想赢,就把所有分派出去的人都招回来,真正的大战,就快要开始了。

青年抬目,看了一眼离他只有十步距离的藤椅,又低下了头。而那条土狗,则站起了身,望着远处走来的人,高声狂吠,尾巴摇得那叫一个欢快。

夜里,黄烛摇曳,案台侧,平安盘膝而坐,他借着微弱的烛光,正看着手中一叠泛黄宣纸。小屋内除了他,还有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男子,不高,不胖,不瘦,国字脸,扫把眉。他坐在靠近门口的长凳上,透过洞开的木门,看向满天星斗。

许久,他转过头来,而平安,也正巧这时放下手中宣纸,双手揉按太阳穴,闭目养神。

“白rì才念叨过你,晚上就来了,你还真是yīn魂不散啊。”平安率先开口,却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

“比起你的手段,我这点鸡毛蒜皮的小技俩,算不得什么。”嗓音有些沙哑,却又并不是给人以干涸的嘶哑声。

“没有你的认可,我这点手段,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算得了什么?”平安笑笑,依旧闭着眼睛。

“我只是认可我自己认为对的意见,而你的主意,恰巧是我需要的而已。”男子垂目,转首,望向满目星斗。

“这上面说徐临附近,以及锦乌都出现了不少兵匪的踪迹?”平安睁开眼睛,而男子恰巧就在这个时候转过了头。

“对,还有绾城已经被兵匪所破。”

“绾城都破了?”平安秀眉轻蹙,手中动作微微一滞,接着道:“就目前兵匪的数量,可有一个可靠数字?”

“全部加起来,恐怕要超过万数。”右手拇指与食指微微摩擦了一下,男子抬起手,皱着眉头吹去了上面摩擦出来的污物。

“怪了。”平安重新闭眼,而男子则转过头来望向他,一脸疑惑的模样,似乎不知道平安所说的怪,是怪在了哪。

“绾城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势力范围最远也是最弱的地方,虽然与灵州的中间枢纽被我们阻断,但守城的可是名将于钟,那人和他名字一样,虽然是个愚忠的蠢蛋,但一身本事也是瑕不掩瑜,所以我们这么多年,也奈何不得他。”平安停了停,男子略微点头,这些他都知道,所以接下来,才应该是平安所要说的正题。

“兵匪破城,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目的,恐怕是那绾城自给自足,多年储备下来的守粮!而那些兵匪,不出意外,定都是军伍假扮,只是仅有万数,会不会太少了一点?而且这次领兵下来的人,只是放出十都给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如果军营中有人喊老叶的话,那应该就是在与他打招呼。

习惯在掌勺后抽上几口的老叶,此刻正蹲在地上,吧嗒吧嗒地嚼着烟枪,那是一杆老旧的烟枪,四处布满了裂痕,以至于老叶要多使出很多力,才能抽上满满一口。

已经褪sè得只剩下木质黄的烟枪,在老叶手中有节奏地一晃一晃,随着吧嗒吧嗒的声响,四处都在漏着烟气。

这烟斗的原主人可不是老叶,甚至老叶和他半颗铜钱的关系也没有,只是因为他死在了路边,而老叶当时正巧路过,才捡起了这一支烟枪,以及那小半包的烟叶。至于当初为何要去捡一杆死人的烟枪,老叶有些恍惚,指不定当时是饿昏了,把这玩意当成鸡腿啥的了吧。

如今嚼着烟枪,被叫做老叶的人,正眯着眼睛躲在云雾后面,没人看得清他的面容,正如他也看不清面前的景象般,只有这样,他才能偶尔记起当年某个教导过自己的人,经常在嘴边唠叨过的‘君子远庖厨’。

呵,每次想起那张已经模糊的脸,老叶的面容就显得格外恬静,也许那个一生成就,也就教出自己这么个学生的人早就入了土,或者弃尸在了哪条路边上,但老叶永远也忘不了那入城面官后,胸带红花骑着白马回到村里,就连在城里有两间商铺的魏权一家,都出村十里相迎的情景。

红花郎,骑白马,锦衣还乡照宗祠……

呵,那一天,可是那个不苟言笑的恩师笑得最多,也是笑得最开心的一天,仿佛登科及第的不是叶崇真,而是他自己一般。

若他知道当rì的红花郎,如今不在殿堂,却在庖厨里做事,不知又会做何感想?是否还会唠叨那另一句?文绉绉的,朽木不可雕也?

老叶没想到自己的巅峰来得快,去得更快,不过这么多年,他还是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当年若不是军伍收留,恐怕他早就饿死在路边,尸骨也如这烟枪主人一样,被野狗扒烂嚼碎了吧。人活着,什么最大?修身?治国?平天下?老叶现在的回答,是吃饭!

恍惚间,耳畔那熟悉的争吵声越来越大,渐渐地变成了一阵阵的喧闹。老叶皱了皱眉头,将眼前的烟雾伸手挥散,哼,又是那一群热血青年在没事找事了。老叶心中冷哼,站起身来,走了过去,在军中,除了做饭,他也就剩下看热闹这唯一的爱好了。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大多数手中还捧着饭碗,一个个伸长了脖子,不时地发出一阵阵叫好声,这气氛,让外围的老叶有些好奇,难不成是哪两个营的校尉又在约战?恩,又有些不太像,这气氛,怎么说也得三营约战才更像些。

老叶心里想着,踮起脚,奈何那六尺多高的身子就是不争气地矮了别人一截,只能从人隙中瞥见一两道快速闪过的人影,伴随着一阵阵的惊呼,起哄声,他就更看不真切了。

心中气恼,老叶回头搬来了一张条凳,扶着前面一个小卒的肩膀站了上去,这下好了,视野宽阔,将几百号围观的都清清楚楚看在眼里。他心中暗呼过瘾,再看向场中,顿时微微一愣,因为场内的家伙,他一个都不认识,但这并不妨碍他看热闹,微微一愣后,他也发现了,这一次比斗的家伙,可比之前那几个贴身扭打,宛如泼皮无赖的校尉好看得多。因为这一次,老叶至少看出了谁占上风,谁落下风,而那些个校尉,哼哼,不分开数数脸上的乌青,真不知道谁赢谁输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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