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石头睡醒，揉了揉眼。 首发--无弹出广告车依然行驶着，窗外已下起雨，斜打在车窗上。街道上稀稀拉拉几个行人，路旁卖早点的升起了炉子，腾起的白雾在雨中久久不散。

“这是哪里？”石头看着老头问道。

“这是大理，快到了。”

车子拐了几个弯，眼前是个医院，进了医院，老头停下车。手拍了下方向盘，“嗯，时间还来得及，石头”转过身看着石头道，“你到住院部三楼309号房，你养父就在那里，你姑姑也在，注意，不要叫醒你姑姑。等你养父走了，你就下来。”说着，老头打开车门，拿下轮椅。

石头听得糊涂，转起轮椅，独自进了住院部，电梯就在楼道旁，进了电梯“等等”，身后传来女孩子的声音。是个护士，小跑着进了电梯。一看石头按了三楼便道，“小朋友，你也去三楼，几号房，姐姐推你过去。”说着就去扶轮椅后面地把手。

“不用。”石头很快的回了句。

护士的手刚抬起，不由尴尬的缩了回去，转过身，背对着石头，嘴嘟得老高。

到了三楼，小护士走了，石头看了看房间号，大概就在前面。四周很安静，石头看着挂在门上的房间号，309到了。

推开门，一共有六张床位的房间，床上都睡着人。石头一眼就看见姑姑趴在其中一张靠窗的床沿，床上躺着的正是毛，他的养父。姑姑好像睡着了。毛的身上插满了管子，旁边监护仪还滴滴地响着。石头来到毛的床前，毛闭着眼睛，脸sè发黄,嘴唇发紫,他的睫毛轻轻地打颤着，仿佛要睁开眼，却始终睁不开。

石头深深吸了口气，对于毛，虽然没有感情，但也谈不上憎恨。相对于孤儿院封闭的生活，他宁可选择乞讨。毛虽待他如路人，可还有姑姑和胖子。他们如亲人。可以说是毛给了他亲人，石头的心底还是存在一份感激，所以为毛要饭也从不怨恨。

石头闭上了眼。

周围的一切转眼都变了，一片灰sè，他看到了房间里的所有人。睡在床上的身影一个个清晰得浮现着脑海里，有抱着胸的，有曲着腿的，有浑身哆嗦的，他看到了毛的身影，和别人截然不同，本来青灰的身影透显出了rǔ白。石头从未看到过这种颜sè的身影，他觉得这种颜sè很纯洁，仿佛容不得亵渎，好像又高高在上，又让人极愿亲近。总之，石头无法形容这感觉。石头闭着眼，手不自觉得伸向那呈现出rǔ白sè的的身影，触碰的刹那，石头的手像是被什么东西拦住了，睁开眼，看见自己的手已摁着毛的额头。毛的脸sè已有了血sè，仿佛病情好了很多，也眼睛也睁开了，他看着石头，竟然有了笑脸。虽然笑得有些勉强，在石头的记忆中却是很少的。

毛微微张开嘴，喉结动了下，轻声说“水…水…”石头拿过放在床柜上的一次xìng水杯，里面插着根吸管，凑到毛的嘴边。毛吸了几口，点点头，石头放好杯子。看着趴在床沿睡觉的妹妹，眼里一下涌出了泪水。他闭了会眼，转头看着石头，艰难地伸出还打着吊针的手紧紧地抓住石头衣服,“你姑姑……苦啊，照顾好……她。”石头点点头。毛像是松了口气，“谢谢你.石头，我…父母死得早，你姑姑……从小跟着我要……饭，我这……做哥哥的对不起她啊."毛有点接不上气,张着嘴喘了几下.

"你这孩子xìng……格倔，腿又不好，但那老……头子要我接你出孤儿……院，那肯定是有缘故的，老头子是有本事的人，这次，我来南云，他让我别去……”说到这里，毛一阵咳嗽，抓着石头衣服得手也无力地松开了.“石……头，我走的时…候，让我有个……人样，别闭不上眼，流着哈喇，像个……要……饭……。。。”此时，毛的瞳孔已经放大，眼神涣散，石头分明感觉到在毛身体里那青灰sè的身影已完全转变成rǔ白sè，从头顶百会穴里飘了出来，如燃着的烟，由起先的rǔ白sè的一缕袅袅上升,慢慢扩散,形成了如毛的身体形态，飘在半空,很平静，很安详，看着那形态仿佛世间的一切苦痛，yù望都将远去，只留下纯真的自我，如婴儿般的初生。

石头呆呆地看着，也可以说是感觉着，因为这一切是他感觉到的，并非他的眼睛所能看到的。他仿佛忘记了一切，只是看着它，什么都不愿想，什么都不愿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石头，那是灵魂。”那是老头的声音。“灵魂，灵魂，”石头双眼呆滞的重复着。

毛的灵魂在半空中只停留了两三秒时间就如烟雾般渐渐散去，石头感觉到它微微向他点了点头。是的，那灵魂在向他点头，这说明它还存在意识。但就在灵魂将要消失的一刹那,石头感觉到那灵魂有了一丝挣扎或许是痛苦，它伸出似雾状般的手，他极力想挽留什么，又像在述说。石头也伸出了手，这不是他真正的手，是如灵魂状态的手，它的颜sè是青sè的，薄雾状。此时的石头不知道，他是如何把这样一只手从身体里伸向体外，他以前从没有过。当青sè的手和rǔ白sè的手碰触到一起时,那rǔ白sè的灵魂突然颤抖起来,似兴奋,似激动,带着决然如烟花般刹那消失。

楼下，坐在休息区的老头皱起了眉。

当灵魂与石头接触时，石头的心底突然涌出一股悲伤，一种无可名状的悲伤，一种极其压抑的悲伤.这悲伤不为己悲,这悲伤不为世间苦而悲.这悲伤仿佛歇斯底里，这悲伤仿佛与生俱来，灵魂消失了。石头突然哭了起来，声音从压抑再到大声如第一次降临在这个世界的婴儿，不断地啼哭。

楼下，一直皱着眉的老头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