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颗蛇头在瞬间活动起来，不再是那懒洋洋谁都不理的样子，刚从陈易手中逃掉的金色幽蛇没有半点迟疑便重新融入蛇山，这蛇山九条大蛇重新有了灵魂。蛇山那么高，蛇头远远看去已经比桌面还大，这个事实让蛇山脚下的几位都暗自心惊。更有甚者，这蛇山竟然也如同有了生命一般，表面开始不断的蠕动，更是匪夷所思。

陈易有些木然，蛇山如此变化，都根源于他放弃了幽蛇而选择了营救悟净，兄弟情义和对敌先机，似乎是一个二难选择。

每个人都面临着很多的二难选择，或者有利，或者不利。但再难的选择，也终究是要做出一个选择，人生其实很无奈，甚至有些无聊，不管选择的后果是什么，总是要选择。什么也不做，也算是一种选择。

陈易毕竟是做出了选择，不论这种选择是好是坏，产生了后果，只能面对。他两世为人，又精研佛经，大脑中形成的观念体系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打消了他的徘徊。

下一刻，陈易放开悟净，双手张开，握住了急速流动的风，风在手中颤抖，手掌中的肌肉都紧张起来。

光明与黑暗的转换，也伴随着急剧的冷热转换，这风形成于冷热转换之间，带着水火不相容的决断，正是非常好的力量来源。

陈易等那九头蛇来攻，正好验证自己对这妖界力量的体会。

但九头蛇在山顶狰狞盘旋，却没有冲下来。陈易准备好的应对，一时却发不出去。这内心不免有些奇怪。

八戒最先管不住自己的嘴，嚷嚷：“奇怪，这蛇是……”

谁都听出来八戒的疑问，小白龙的脸上也跟着有了几分疑惑。

但八戒的话还没说完，悟净的惊呼却出了口：“不好……”

一个洞凭空出现在陈易脚下，简直毫无征兆，虽然悟净可能先想到，但还没出声，陈易便已经是双脚悬空，然后，直线下坠，直到不见踪影。

那洞，却在陈易落入后，一下闭合拢来。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以至于八戒伸出去的手才伸了一半，小白龙抬起的脚也还没落到地上，悟净惊呼的嘴甚至都还没闭上，他们所有的动作，都来不及。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兄弟不见，自己却无能为力，悲哀的感觉涌上三人心头。

九头蛇盘旋而不攻，原来却是暗中弄出了一个陷阱，可此时的明白，似乎稍微晚了些。

小白龙缓缓抬起头，撕裂着嘴，眼中陡然燃烧起一团火，他来不及阻止蛇山吞没陈易，可龙都有逆鳞不容触犯，而他的逆鳞，就是自己兄弟的安危。当初在女儿国，陈易面临危险，它可以舍身发出最强的抗争，现在再次遇到这种情况，他又准备再一次拼命。

小白龙的拳头紧紧握住，体内暗流攒动，肌肉一块一块隆起，整个身体逐渐长大，头部龙头也开始逐渐显出原形，龙，是妖而又不是妖，最强大的状态还是真正的龙身状态。但谁都知道，在妖界显出龙身，过后却必然遭受妖界力量的反噬，也是凶险异常。

同时准备拼命的还有八戒。上一次在女儿国拼命的时候，他临阵脱逃，虽然事出有因，但总归是在自己的内心上留下了阴影。八戒以此为耻，做梦都想洗刷这个耻辱，而今，显然是洗刷自己耻辱的又一个机会了。

八戒的脸变得苍白无比，手中宝莲灯再现，宝莲灯妙用无穷，威力也无穷，但说穿了还是需要有力量来源，就像汽车需要油。上次宝莲灯发威的时候，是八戒把所有的荧光石都扔了进去，而这次没有了荧光石，八戒只能把自己的生命力量投入当中去燃烧了。

这是真正的拼命，纵然不知能否把这蛇山夷平，纵然要牺牲自己的寿元，但小白龙和八戒都顾不得了，因为他们和陈易是真正的兄弟，如果把角色互换一下，陈易也必然做出这种选择。

在一边的悟净从震惊中回复过来，他有些恍惚，显然还没做好拼命的准备，他一向在黑夜中生存，也就是刚才才体会到了在光明中生存的要旨，大好的生活摆在自己眼前，他不知道自己不是该拼命。

短暂的犹豫，短暂的恍惚，悟净醒悟过来，没有陈易，他其实什么都不是，陈易能在最关键的时候舍了幽蛇，前来助他，这份情义，却比任何的前途，任何的光明，都要重要。汝肯为我舍命，吾当舍命以报之，悟净身轻气明，黑暗幽灵一族自然有拼命的法子，悟净要拼命，那就是整个黑暗幽灵一族在拼命。

可是，这光明已经到来了，任何人期盼光明的人都会有眷恋，一个隐隐的念头在悟净头脑中闪过，悟净浑身巨震，大喊出声：“别着急拼命，这事没完……”

龙身已经显出一半的小白龙斜眼撇了过来，满眼不屑，而八戒则是对悟净的话根本不理，悟净心中大急，大吼道：“天亮了，这蛇山要被固化，拼命也没有意义了。”

小白龙和八戒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是的，如悟净所说，这拼命就失去价值了。

那道明暗分界线就在这段说起来长，实际很短的时间内，从悟净旁边，逐渐移动，掠过了小白龙，也掠过八戒，所到之处，把黑暗驱离，本微微蠕动的蛇山表面，一入光明便变成了真正的石头。

光明撒到蛇山上，那九头狰狞的蛇头也都一起固化成了异形垒石，再也不能动。

小白龙，八戒，悟净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感受阳光的温度，这身体上暖和无比。可是，这心却还在那黑夜中，越来越冷。

蛇山固化了，危险没了，可是，那被蛇山吞噬的陈易呢？他会不会也没了？蛇山怪石嶙峋，似乎都在露出狰狞的嘴，但却没有任何的答案。

小白龙半张的嘴吐出一口龙息，真正的龙息，撞到蛇山上，山上的石头破碎纷飞，形成一个巨大的坑，没有声息，没有动静，小白龙眼睛一酸，金黄的泪水滚落而下，掉在地上，四处散落。要拼命，却没了对手，小白龙第一次感到了有心无力。

八戒手持宝莲灯，呆然而立。宝莲灯的激发需要气机牵引，如今蛇山一片死物，哪里还有半点气机，宝莲灯失去了攻击对象。刚才拼命输入到宝莲灯中的生命力量，迅速全部反馈回来，八戒体内气机暴乱，不由张口一口鲜血喷出。而失去希望所带来的痛苦，却比这些身体上的痛苦来得深刻。八戒连嘴上的鲜血都不去擦，目光沉滞。

对于悟净来说，光明来是来了，可是自己却并不觉得高兴，哪怕自己获得了在光明中生存的方式，也高兴不起来。悟净知道蛇山要固化，可是，这固化后所带来的失落，却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如果可以选择，他一定不会选择这种失落。

一切都只是因为，那固化的地底下，埋藏这那个敢舍身取义的光头。

他能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