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都没来得及取就在月子里病死了。无弹出广告小说 这样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不过好在沈逋既纵情也深情,并没有因此冷落秦氏,过了半年秦氏再次怀孕,生下的就是沈谦,也算是对秦氏的某种安慰。
沈谦出生以后倒是非常聪明伶俐,一岁多就会认字了,到了三岁时,居然能把一些基本的幼训书籍背下来。这么聪明的孩子当然大受父母喜爱,就连当时回乡探亲的沈括都大呼本房第三位进士就着落在自己这个侄孙身上,并且千叮咛万嘱咐,让沈逋对他加强言教,可以说给予了最高的期望。
不过期望往往与现实相差太大,就在沈谦三岁时,一场大病把这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变成了痴傻,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在安慰沈逋和秦氏,天底下的事偏偏就这么怪了,沈谦虽然连爹娘都不认识了,但偏偏记住了曾经学过的那些诗词字句,每天都是呆呆的坐在那里不停地反复背诵曾经学过的简短诗句。
就因为此,沈逋说什么都不甘心,虽然明知儿子已经废了,却依然徒劳的强迫沈谦识字学文,希望能够出现奇迹。几年下来沈谦的傻病越来越重,就连吃饭都得别人喂,到最后更是连话都不会说了,但是偏偏对诗书有感情,虽然不能说话,但只要捧上了书,痴傻的脸上便充满了专注。
这样的读书已经毫无意义了,到后来就连沈逋都放弃了希望,再加上又赶巧他娘子翟氏不在了,心灰意冷之下他也只得转而开始专心为自己谋起了仕进。
家主母离世,家主又汴梁杭州的两头乱跑没时间回家,家里总得有人挑头做主才行,说起来相比较秦氏和颜氏两位小孺人,颜氏确实要比秦氏聪明能干,秦氏是山里出来的野丫头,大字都识不了几个,年长sè衰也只有xìng情温和这一点可取了,而颜氏不一样,他哥颜巽原来在杭州州衙当过差,后来因为大家都明白的原因被衙门给开了,转而做起了买卖,绝对是jīng明过头的人,当初颜氏进沈家就是他这个当哥哥的亲自撮合的。这“买卖”绝对合算,虽说舍了个妹妹,但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可没少沾沈家的光。
颜氏跟她哥一样jīng明,能写会算,最关键的是会揣摩人心,沈逋娘子翟氏是个吃斋念佛的人,她活着的时候颜氏跟她还有秦氏绝对是一条心的好姐妹,正因为如此,再加上颜氏又有像模像样的儿子撑门面,内宅大大小小的事翟氏自然都交给她打理。
后来翟氏不在了,沈逋自然而然的要把内宅大权交给颜氏管,结果沈逋还没横死的时候,颜氏依然“一如既往”,可沈逋刚一死,她可接着就翻了脸了,二话没说就把秦氏娘几个从家里撵了出来,要不是族里人多少还说点公道话,恐怕沈逋原先置下的河畔小楼秦氏都捞不着住。可就算这样颜氏依然不甘心,四处找茬的将几乎全部家具都搬走不说,还隔三差,就严令他不许去老宅子,而且连理由都不给。他虽然明知这是娘为自己好,可依然大是窝火。
“总不能告诉您,您儿子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吧……”
沈谦正在默默想着,忽然听见西边传来了一阵疾速的马蹄车轮声,他循声一望,就见西边街巷尽头一辆骡车快速的飞奔了过来。坐在车辕上的矮个中年汉子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远远看见沈谦,居然“吁吁”连声地拽起了缰绳,不片刻的功夫差不多刚好停在沈谦面前。
“余九叔?这么晚了还赶远路?”
这中年汉子沈谦认识,是前街上的余铁匠,前段时间可没少去沈谦家“看猴儿”,当然也没少“进贡”,所以远远地便跟他打上了招呼。而在沈谦身后的巷子里,金玲也紧赶两步跑过来抱住他的胳膊伸头好奇的看了过去。
余铁匠大是一副专门停下来跟沈谦说话的架势,刚刚停稳了骡车,连忙抬手在前额上擦了把汗急急的说道:
“五郎,金玲,你们怎的在这里站着?还不快回家去。”
这招呼打的实在有点出奇,金玲莫名其妙的抬头看看沈谦,连忙抢着话接道:
“饭也吃了,我哥还得多走走路呢,回家做啥呀?”
余铁匠顿时一脸的恍然大悟,哈哈笑道:“嗐,原来你们还不知道啊。你们家长房的徐老太君过去了。”
“呀!二祖母不在了吗?九叔这是去送丧信呀?”
金玲猛地一惊,可是却没多少悲意,跟余铁匠一唱一和的就好像在说平常事。这也没办法,人家余铁匠根本就是个外人,被派了差事就做差事,哪用得着伤心?而金玲除了年龄小,更重要的则是很小就被迫疏离在沈氏大家族之外,想对徐老太君产生感情都难。沈谦早就感受到了不知多少人情冷暖,对此自然理解,见金玲抢着说话,便自动把话语权交给了她。
余木匠大咧咧的笑道:
“是啊,铺子里刚熄了炉火,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被抓了差,让去州城那边几家亲眷家里报丧信。真他娘的还让人活不……嗨嗨嗨嗨,呃,那个,五郎可别见怪啊。”
见沈谦不介意的笑了笑也没吭声,余铁匠放下心来继续大声粗嗓道:
“咱们西溪可多久都没这么大的热闹了。到时候仁和县衙、钱塘县衙,就连州衙、两浙路都得派人来致祭,还有文通官人、睿达官人的什么门生故交,那阵势……行了行了,九叔还得赶路,就不跟你们废话了。你们赶快回家,只怕丧信已经报到你家里去了。你们是内五服的本家内眷,就算不去守灵那也得破孝。”
“喔,知道了。九叔路上慢着些。”
西溪是大城市……边上,市集里的人见多识广,说到这么高级别的大阵仗顶多也就是多多少少有些羡慕,倒不至于一惊一乍。余铁匠说着话乐呵呵的抖着缰绳再次催动了骡车,沈谦和金玲一起目送着余铁匠,心里却想到了徐老太君的丧事。
老太君是宋朝人对有诰命贵妇的尊称,历史上最出名的就是那位佘老太君。徐老太君虽然比不上佘赛花,但是也确实当得起这么大的阵势,他丈夫沈扶,还有两个儿子沈遘、沈辽都是正牌的进士出身,特别是沈遘和沈辽弟兄俩,一个是皇祐元年的榜眼,曾经当过开封知府,一个是王安石、曾巩等众多名流的至交好友,文名很盛,与族叔沈括并称“三沈”,可以说故交门生遍天下。虽说现在都已经不在世了,但人不在了感情还在,只要能赶过来谁好意思躲着?那不是找骂么……
“五郎,金玲,快回家去。”
沈谦这里正想着,只听身后忽然传来了秦氏的声音,扭头一看,就见秦氏攥着一大卷白麻布快步寻了过来。沈谦见她因为心情好转刚刚有了些润sè的脸上像是挂满了重重心事,一诧之下正要迎上去相询,秦氏早已经几步赶了过来,上上下下的向他一打量,急忙问道,
“五郎,这两rì里当真觉着身上没事了?”
“呃……”
虽然明知道秦氏是为徐老太君的葬礼来的,但沈谦听见秦氏这样问,还是不由愣了楞,连忙往两边摊了摊手笑道,
“娘,你看我这样子哪有什么事?就算站不太久,坐着总没问题吧。”
“那就好,那就好。五郎,咱们先回家多歇一会。”
这一个多月以来秦氏早就习惯了儿子是正常人,再加上这时候又是满腹心事,哪有功夫去寻思这小子这样说到底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又拉开了两步远,很是不放心的再次上下打量了打量,这才下定决心似的一边招呼他和金玲往家里走,一边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长房那边你们二祖母不在了,孝布已经给咱们送到了家里,咱们晚上便过去……过去看看吧。嗯,五郎你也别太实诚,人多的是,也不差你一个,瞅见空便自己找地方坐着歇歇。别人都知道你身子虚,也不会说什么的。嗯,嗯,只要让你三伯看见你去了就行,我找个空跟他说说,你身子虚,不能守夜,还得早些回来歇着……唉,实在不成我自己去算了,终究人多,就算去了你三伯也不一定看得见,唉……”
这个娘可真不好当,又要顾着自己的儿子,还得考虑其他事。不过看来徐老太君的丧事对她来说很重要……沈谦见秦氏一直低着头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虽然一时没想明白她反复提及“让你们三伯看见”到底是要做什么,但还是一边“哦哦哦”、“是是是”、“我身子没事”的连声应和着,一边老老实实地跟了上去。而在他身后的金玲则不住在他背后伸头看娘,见她都快成磨叨了,强忍着绷了半天小脸最终还是没忍住,只得急忙抬手捂住嘴以免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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