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顺聚昌”开张极是顺利,效果甚至远远超过预期,当天一直忙到子时才渐渐息客。 等关门粗略算了算账,发现单单轮桌数就达到了五百桌,如果按半个时辰一桌算,也就是每张桌子至少轮了十二轮,基本上都是这拨客人刚抬脚,下拨客人接着就替了上去,连擦桌准备的空当都没给在大厅伺候的小厮们留。
这样的情况之下,就算全场半价,“和顺聚昌”也赚了个盆满钵满,东家自然也不会小气,全酒肆上下近五十号人谁都少不了大大的开业利市红包,所以大家虽然早就快累成稀泥了,却也满心欢欣鼓舞。道谢的有之、表忠心的有之,又乱腾了将近一个时辰才闭门歇业。
第二天生意自然更是红火,更多得到消息的人纷至沓来,从辰时开业到子时歇业,又是一整天无暇休息的忙碌。接下来的rì子更是如此,在无数免费宣传者的大力鼓噪之下,消息不但传遍杭城,甚至远及杭州治下的余杭、富阳、临安、于潜、昌化、新登、盐官诸县,就连临近各州也多有耳闻,数不清的食客慕名而来一饱口福,“和顺聚昌”一时间成为西溪集镇上最为热闹的所在,同时也为临近的各类商铺带来了大量商机,至少短期内堪称人人称道。
能够出现如此夸张的红火局面并非仅仅来源于炒菜大名一方面,所谓酒香也怕巷子深,更多地还是因为沈谦在此前一个多月里的jīng心准备。
为了一炮而红,沈谦几乎跑遍了杭城大大小小的酒肆,搜集菜品种类以及各阶层各类食客的品味喜好,还有各大酒肆东家们的xìng格习惯,由此获得了巨量的第一手资料。
与此同时,沈谦利用前世所学,挖空心思造出了数不清的“新闻爆料”,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下将还未开业的“和顺聚昌”包围在了巨大的神秘光环之中,使之始终处于街头巷议的最焦点,以此为开业创造最佳的舆论氛围。
除此以外,沈谦自然也少不了在人才方面的储备,除了厨师的甄别,保证酒肆顺利开业和正常运转的其他人员也丝毫不露的全部加以亲自筛选。
这些还都是能概括的东西,至于其他细节xìng的运作就实在说不过来了。当然了,作为早已熟知商战内幕的人,沈谦自然也少不了许许多多的暗中运作,这些东西在现实世界面前倒也说不上yīn暗龌蹉,但是却也摆不上台面来。这不周知县在开业当天就来了么,这不单是面子和钱的问题,里头明明暗暗的说道多了……
做这么多事需要钱,需要许许多多的钱。不过沈谦不在乎,不舍得花怎么能挣?所以当初颜氏把四千贯钱堆到他面前时,他才会答应的那么爽快——除了这四千贯钱,他不再染指家里的任何产业。这既是因为他对土地不熟,实在想不出让田地里长出金子的方法,同时也是因为那座雅顺楼事实上算颜巽的产业。他在有能力建立自己班底,并且可以让他迅速壮大的情况下,得无聊到什么程度才会去跟颜巽挣那个所谓的控制权?
沈谦绝不想做躺在祖先基业上小富即安的田家富翁,要问为什么……也没有原因,反正就是xìng格所致呗,有些人就是这样耐不住寂寞,说不清楚也没必要说。经过一番辛苦,他已经为自己规划中的商业帝国打下了地基,虽然已经召集在手底下的那几十号人一时之间不可能让他像对莫家人那样信任,但他相信自己有能力也有耐心让他们成为自己最忠诚的班底,并以此逐渐壮大,这一切仅仅需要时间和行之有效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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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顺聚昌”顺利开业,后边也就没多少需要沈谦非得顶在“一线”运作的事儿了,至少如今酒肆需要的各方面人员都已配齐,在一个时间段内完全足以应付不断增长的客源,至于今后如何保持局面进而扩大事业,如何在明明暗暗的商业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如何培养人才这些都是后话,而且不是一两天就能做好的,需要沉下心来慢慢运作。
那么接下来沈谦就有更重要的事做了,那就是他的学业。如果说之前科举仕途对他来说还仅仅是理想抱负,甚至是力挽华夏即将沉沦局面的一腔热血,那么到了现在,其中更增加了许多现实意义……这些东西不可说,实在是不可说的,说破了就不好听了。
目前来说,沈谦也确实没多少可担心的,“和顺聚昌”确实红火,但这只是表象,相对于这个时代真正的大商家来说,“和顺聚昌”的规模不过是小儿科。而且店里头不管是账房、厨师还是其他人员,在开业之前的一个多月里早已经见识了沈谦的种种手段以及身后的背景,就算想炸翅,一时之间也没那个胆量。
再说了,莫老四虽然老实了些,可是没缺心眼儿,平常小小不言的事得过且过也就罢了,真正关乎他能不能抬起头做人、能不能真正过上富足生活的大事他哪敢马虎,自己能解决的小事绝对会不遗余力,至于解决不了大事又怎么敢不跟沈谦商量?
至于莫小乙虽然岁数小了点儿,有时候混了点儿,但本xìng并不坏,而且也不笨,要不然也不能在西溪街头小一班儿的“混混”里站住脚,并且配合沈谦将他们招至麾下,用于酒肆各项工作以及以后的人才培养,虽然前途未可知,但完全值得重点栽培。
而且最关键的是莫霜,这丫头生于贫家,老爹又实在不给力,生活所迫之下不但养成了泼辣的xìng子,也养出了细腻的心思。别管哪方面的事儿,不哼不哈的打眼一看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想糊弄她难了。谁要是不想为了俩不该拿的臭钱被她弟弟揍个满脸开花,最好还是别去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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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暂时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沈谦就得乖乖地去州学五rì一论学。其实不光是店里一切理顺之后,就是在“和顺聚昌”待开业没开业那会儿他也得这么老实,毕竟州学直接对朝廷和皇帝负责,你得有多大面子才能动不动就翘课还不受处罚?
沈谦原来一直觉着官学很神秘,但是仅仅跟着上了两次课就发现也就那么回事。这个时代虽然还在讲孔子的因材施教、有教无类,追求什么师生促膝交流的教学法,但事实上已经流于形式,固然名为“论学”,但更多的是生员把平时读书遇到的疑惑当堂提出来,由专授该经的学谕回答,至于反过来的询问学习进度、感悟几乎没有。
要说还有点“孔子”的至多也就是在本堂即将结束时让生员们相互就学问提一提看法作为补充,而下了课之后你还跟不跟别人相互讨论,学谕们已经没什么兴趣去管了。再加上三舍分级制,可以说已经在很大程度具备了片面追求科举的功利化sè彩。这方面反倒是垂死挣扎的私学还在追求原初的儒家教学理念和教学jīng神。有此局面,也就难怪那些家风极好的儒学世家宁愿让子弟读私学或者在家读书,也不肯把他们放到官学里来了。
那些超高等的聪明人早就和州学以及州府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顶多让子弟在科举前去官学挂个听读三百rì的名儿便以种种理由光明之大的翘课,极少有当真来官学读书的。
这样一来出身渐已败落读书世家的“大才子”沈谦就成了特例,不明就里之下死心眼的想来州学读书,而且就算出过大名也仅仅局限于西溪,外边极少有人知道,并且上来还摆了州学教授一道,令强渊明不敢不把他直接放进内舍,要想不被同样不明就里的同窗们挤兑可就实在没天理了。
不过这也没办法,反正西溪沈家如今也就是个瘦死的骆驼,顶多看上去比马大,早就没有了读书的氛围。沈谦即便很快就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可还得硬着头皮去州学读书,毕竟读书跟读书不一样,在没有明白人引导的情况下,就算你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真正的科举规范却无从学到,到最后至多也就是个饱读诗书的市井百姓罢了,根本别指望什么功名。
好在沈谦在入学当天借莫小乙玩的那个下马威多少也起了些作用,同舍生员们见他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倒也不敢再欺负他。不过这样一来也有副作用,那就是在读书人自尊心的左右下,众学兄有意无意的便与沈谦保持了距离,虽然明面上没有人再说怪三怪四的风凉话,但暗底下却一致对他采取了孤立政策,就算在论学课堂上也几乎没有人对他提出建议或者意见。特别是那位韩青云韩川老兄,平常看沈谦的眼神都不怎么正常。这种冷处理甚至可以说比揍他一顿还让他寒心。
然而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你越往别人身上贴,别人躲得越远;你越想告诉别人你学识不比他们低,他们越会觉着你心里不服气要显摆,再加上授课的那几位学谕又都不是强渊明和担任本院集正,极少直接授课的刘瑜,那副死相根本就是摆明了不想多说话的架势,沈谦哪还有什么证明自己,拉近关系的机会?
忍着吧,人心就是这么没法论说,想在短期内让那些眼高于顶的“学兄”们认可接纳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沈谦懂得进退,所以也不急于一时,最重要的还是尽快学习科举知识,所以如此两三回“论学”下来倒也算相安无事。当然了,至于以韩川兄为代表的那一拨人暗底下在打什么算盘就不是沈谦能知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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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旬有一次秋考,由于此次考试在科举年将是州府直接组织的发解试,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比年考还要重要几分。即便不是科举年,州府高官界时也将随机抽调试卷进行查阅,所以州学对此极是重视,生员更是不敢马虎,学谕们也得强自打起jīng神来。这“论学”课的氛围自然也就好了不少。
八月的第一个甲rì,也就是“和顺聚昌”刚刚开张仅仅三天的时候,沈谦又老老实实的坐在了论学的课堂上。为他们讲解《礼记》的那位孙学谕已经七十有余了,chūn困秋乏之下上下眼皮忍不住的在那里直打架,不过大考在即却也得强迫自己集中jīng力,回答生员问题也频繁详细了很多,而且还时不时的说一下应考技巧。
这本来是好事,可本舍有整整三十名生员,能留给沈谦提问的时间实在不多,他也只能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仔细听别人所问所讲,并将有用的内容记录下来了。
总体来说这个时代的读书人素质还是不错的,别人发言时绝对是静谧无声,阔大的论学堂之中总是只有一个人的洪亮声音来回回响,既是问答有关自己的问题,同时也是在为学友们提供学习参考。
就在这一天晌午,州学教授强渊明和一众州学执掌早早的候在了棂星门正门之外,刚进未时,便见十数辆轻便马车远远的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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