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闭目安详的躺在病床上,妈妈用洁白的被子盖住了他,丁胖子带来的鲜花也已经放在床头柜上装点着病房,我伫立在床头静静的看着爸爸,感觉他睡得就像白雪公主一样。无弹出广告小说 <ww。ienG。com>
我不会真有恋父情结吧。
不过从小我就和父亲的关系更好一些,相对中国传统的严父慈母,我家的关系似乎有些错乱。
我妈前年退了休,退休前是一名公务员,在工商局工作了一辈子,那个时候还没有城管,工商就已经是很牛逼的了。我妈干一行,爱一行,把对工作的热情带到了家里,对待我们就像对待不良商家一样,基本上我家每天都在上演315晚会,不是控诉我爸不思进取,安于现状,就是指责我好吃懒做,玩物丧志。
相反我爸爸也许是因为从小和书打交道,身上始终带着浪漫主义诗人的气息,据说当年我妈就是被我爸“面朝大海,chūn暖花开”的诗人气质所吸引,可惜如花美眷却敌不过似水流年,柴米油盐的现实主义终究还是战胜了阳chūn白雪的浪漫主义。
我爸爸这辈子一直守着他那个书店。我小时候的印象中,爸爸总是拿着一卷书,在午后,泡上一壶茶,悠然自得,或浅吟低唱,或击节赞赏。
每次我妈看到老爸的这个调调,总要冷嘲热讽一番,指责他没有像保尔柯察金那样把自己的一生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我爸也看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不过觉得家里有一块钢铁就够了,所以每次听到老妈的指责,只是一笑而过。
全世界受压迫的人必然会团结起来,相比老妈总是逼着我读书,学琴,背英语,我当然更喜欢缠着浪漫主义诗人一起玩。
而且我爸尽管酷爱读书,却并非书呆子,所有好玩的事情都略懂一二,所以丁胖子小时候经常羡慕的从家里的窗户里看着我爸爸带着我踢球,放风筝,抓蝴蝶什么的。
当然爸爸并不溺爱我,带着我玩的同时,也不忘对我进行教育,不过相比老妈的疾风加骤雨,我更能接受老爸润物细无声。
总之在我的心里,爸爸既是慈父,也是良师,更是挚友。
我妈骂了老爸半辈子,可是铁娘子也有退休的那一天,老妈刚退休那段时间,没着没落,感觉满腔热情无处发泄,除了在家数落我俩,就是满街乱逛,像打假英雄一样到处去举报那些假货。
最后连工商局以前的同事们都受不了老妈的热忱了,而且老妈自己也悲哀的发现,身边到处都是假货,在这个逐利的社会里地沟里可以生产食用油,旧皮鞋可以做成胶囊,牛nǎi里都是三聚氰胺。老妈感觉人类解放事业怕是难以实现,于是大病一场。
等到老妈躺在床上,我们才发觉那块钢铁其实也是绕指柔。爸爸无微不至在床边照顾着她,给她做各式各样的美食,拉着她一起出去散步,在夕阳的余晖里给老妈朗诵顾城的诗歌《我不知道怎样爱你》,老妈再次坠入情网,病好以后,终于回归家庭,变成了一个称职的家庭主妇。
以后的rì子幸福而又温馨,我几次看见妈妈坐在老爸身边一起看一本书,两人笑得是那么甜蜜。
刘德华问:“爱得越深越浓越缠绵,会不会让天红了眼?”答案显而易见。就在两人计划一起出去旅行,天南地北,随遇而安的时候,老爸突然病发,中了第一次风,这时候我们才突然发现这个不思进取,安于现状的男人才是我们家的顶梁柱。我妈把我从外地叫回来经营书店,而自己一个人扛起了照顾爸爸的责任,看起来她又像当年的那个铁娘子一样,雷厉风行,把家里收拾的一丝不苟,但是我很多次在夜晚听见妈妈在房里低声的念着:“我仰望着夜空,感到一阵惊恐,如果地球失去引力,我就会变成流星。”我知道她是在为爸爸念诗。
在老妈悉心照顾之下,爸爸恢复的很快,过了半年就能在我们的搀扶下走上几步了,虽然走的像卖拐里的范伟,但是妈妈笑得很开心。
我们满心以为再过半年爸爸就能完全恢复,到时候爸爸妈妈就可以一起去他们计划中的海南,去真真的看一次“面朝大海,chūn暖花开。”
可是现在爸爸却再一次的中风了,当我听到我妈说我爸出事的时候,联想到身在灵宝的自己也在遭受劫难,我迷信的认定这是我们父子间某种神秘的默契,我固执的相信我能挺过来,我爸爸也一定可以。
我已经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就这样站在父亲的床头,而爸爸依然躺在病床上,面sè苍白,显得那样无助。
我看爸爸睡的很熟,就劝我妈先回去休息,我留在医院照顾老爸,我妈还想再呆一会,我看她也满脸倦容,就不由分说的把她赶回家了。我妈临走还叮嘱我,看着吊针,记得叫护士,汤炖好了她会送到医院来,让我们都喝一点。我招手示意她赶紧回家休息,这里有我,让她放心。
这是个单人病房,有些狭小,我看丁胖子靠窗站着,转身都费劲,就劝他也先回家看看,别傻站在床边,看着像默哀似的。丁胖子也觉得无聊,就说先回家一趟,晚一点再过来喝我妈熬的汤。
等他们都走了,我搬了一把凳子坐在床头,看着熟睡的父亲,往rì的点点滴滴都浮上了心头。
沉浸在往rì的回忆里,我有些出神,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和爸爸一起嬉戏的rì子,童年实在是人生最美好的年代,那时的自己无忧无虑,那时的父母青chūn依旧。
可现在的我似乎有着无尽的烦恼,而我的父母更是已然衰老。还记得小时候父亲把我扛在肩头,现在作为家里的男子汉,我要照顾好我的父母,这是我的责任。
吊瓶里的药水很快打完了,我按了按床头的呼叫器,一名护士进门来娴熟的给父亲换上了另一瓶药水,我向护士询问了一下我爸的病情。在医院工作和在寺庙工作一样,都容易让人看透生死,护士应该见惯了生离死别,只是回答我,病情还算稳定,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对于护士而言,这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病人而已,对于我,这可是至亲,我不满意护士的回答,就想去找我爸的主治医生问一问我父亲的病情,看父亲还在熟睡,就轻轻的带上门出来了。
找到我爸的主治医生,是个年轻医生,看样貌也就是三十岁上下,姓刘,态度倒是不错,不过医生和算命看相的一样,不混到一脸皱纹总是让人觉得不够老谋深算,老jiān巨猾。电线杆子上的小广告都要注明是祖传老秘方,资深老中医。看刘医生嘴上无毛,我有点担心他办事不牢。
刘医生简单介绍了一下我爸的病情,现在的医患关系如此紧张,搞得医生在回答患者问题的时候都分外小心谨慎,总喜欢把所有最坏的可能xìng都说出来。
听刘医生说了一会,倒把我吓得一身冷汗,感觉我爸爸九死一生,差点就给刘医生跪了下去,求他救我爹一命。
刘医生看把我吓的差不多了,又表示自己一定会尽心尽力的医治我爸爸,本着悲天悯人的济世jīng神,以妙手回chūn的高明手段,还我一个健康的爸爸。
我听他所说,感觉我爹可生可死,全在他一念之间。忙赞扬刘医生妙手仁心,华佗再世,又追问了一下我爹康复的可能xìng。
刘医生飘逸的笑了笑,“你父亲最后能不能完全康复,就在于你们家人怎么照顾了。”说完,就飘然而去。
这回答滴水不漏,说了跟没说一样,还把责任推到了我们身上,真是无招胜有招。这刘医生如此年轻,就有这等修为,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假以时rì,必成一代专家神医。
推开病房的门,我就看到我爸爸正在看着我,他醒了。
看到父亲醒了,我有些激动,眼里就有泪花闪动,父亲看到我,似乎比我还激动,眼神里仿佛就带着惊喜。
我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到床前,拉住爸爸的手,爸爸还不能开口说话,只是用被我握住的左手使劲握了握我的手,我感觉爸爸的手劲还像我小时候一样刚强有力,不觉有些放宽心。
就这样坐在爸爸身边,突然觉得语言其实是人类交流的较低层次,我和爸爸之间没有对话,只是这样坐着,可我们应该都觉得很安心。
我会拿水喂给他喝,他会用眼神看看我额头上的伤口,我也会摇摇手示意他我没事。一对父子就这样默默的沟通,但彼此的默契早已深植骨血之中。
中午的时候,我在医院对面炒了两个菜,爸爸吃得很少,但是看得出来吃得很高兴,趁着老妈不在,我甚至偷偷喂了他一口啤酒。并且跟他许愿,等他好起来以后,我好好陪他喝一顿大酒。
吃完午饭,我让爸爸睡个午觉,但是他一直看着我,不愿意闭上眼睛乖乖睡觉,我不由想起小时候我不愿睡午觉,爸爸就会坐在床头给我讲希腊神话中的英雄传说,直到我沉沉睡去。我就拿了张报纸给他念了段领导视察的新闻,爸爸听着听着很快就睡着了。
睡过午觉,我找护士借了辆轮椅,推着爸爸到楼下转了一圈,和煦的阳光照在我们身上,我们都觉得很温暖。
正在楼下散步,就听见楼上有人大喊我的名字,一抬头,就看见老妈在楼上伸手招呼我们上去。
推着老爸上了楼,果然被老妈一顿教训,老妈一边教训一边赶紧给爸爸加衣服,趁着老妈回头的时候,我看到老爸对我努力的撇了撇嘴,做了个鬼脸。看到老爸俏皮的表情,我想也许刘医生说得对,有我们的照顾,老爸一定会好起来的。
老妈把炖好的汤刚一拿出来,丁胖子就推门进来了,这家伙果然名不虚传,不会缺席任何一次饭局。
丁胖子看我老爸醒了,也很高兴,对着我老爸喋喋不休的祝福,搞得我老爸只好不停的点头致意。
老妈正在拿碗给我们盛汤,突然想起来件事:“刚刚小王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有人打电话到店里找你。”
小王是我书店里的服务员,我想也许是哪个客人来电话订书,也就随口问了句:“是谁啊?有什么事?”
老妈想了想,“小王说是个女的,姓刘,说明天早上10点钟去店里找你拿他爸爸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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