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白云飘,地上黑土扬,天地间,仿佛没有一个生灵还在。
擒龙寨已非擒龙寨,倒似个封闭的小山村,封闭,甚至连牲畜家禽都没有,所有人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毕竟连秦霸,都已经被一个老头不明不白地干掉了,剩下的喽啰还能有什么建树?
当中年男人踏上这原本是擒龙寨地盘,甚至已如野狗撒过尿滑下圈的地盘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在,起码眼里没有一个人的痕迹。
擒龙寨不大,却也无需容下太多人,因此众喽啰都有自己的窝。人,原本就如动物,恐惧中就不会迈出自己的窝,所以哪怕中年男人扬起的沙尘再大,也没有人阻止,好奇往往难以阻止,而恐惧恰好是可以用来阻止好奇的之一。
中年男人来此只有一个目的,很简单,很直接,他就到了主寨面前,寨后,有上山的路,山上,有大能。
他本可以从寨上飞过去,他却没有,也许是意识深处的渴望被人理解,他敲了敲主寨的木门。
木门“吱呀”开了,里面没有光,外面却有光,于是光透进去,他也跟着光进去,又遮住了光。
门关后油灯才霎时被打开,两个人,一人站着,一人坐着,看着来的这个不速之客。
“你是否我们所等的人。”一个冷漠的声音问道。
中年男人笑了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我知道你是谁。剑鬼阁下。”
“世上本就有很多人认识我,何况,一看到我手上的剑就将我认出来的人也不会少。”说话的自然就是两人中的剑鬼,他语气沉静,这本就是事实。
中年男人煞有介事地看了看他手中的剑,又道:“我当然知道你是剑鬼,但我也知道,你是……”停顿片刻,他又道:“王之齐之子。”
剑鬼眼中杀意一闪而过,语气已转冷涩,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中年男人波澜不惊,缓缓道:“只因王之齐之子之所以变成剑鬼,就是师尊的指点。”
剑鬼眼里又恢复了如湖般静:“诸知晓之徒吗?”
中年男人点点头,道:“正是。抱歉。”
“为何抱歉。”剑鬼略有些疑惑,皱眉问道,他已渐渐不是剑鬼,渐渐越发像是个人,使剑的人。
“我不能说,不过我很喜见你已越来越不像一只鬼。”中年男人道,“毕竟鬼只能被称之为一只。”
“可是你师尊叫你来寻他的?”李七这个时候却说话了。
中年男人摇摇头,道:“不,我来此处,只为上山。”
“上山?为那条巨龙?”剑鬼原本以为他是诸知晓派来找自己的,却不想竟是为了这传说中的巨龙。
“此话错也不错,不过不仅仅是来找巨龙的。”中年男人道。
剑鬼问道:“还找什么?”他对诸知晓的事总有些兴趣。
血魔突然大笑一声,道:“诸知晓,我倒是有些兴趣,可惜一直没见过面,我倒想看看,能一手造出剑鬼的人,到底有多少的底蕴。”
中年男人已有所感,背后佩剑铿地已出,执在手上,拱手道:“我也想领教下血魔的手段。”
剑鬼皱眉道:“何以如此?”
李七低声道:“只是感觉罢了,不过自我手上沾了上千的鲜血,感觉一向灵验,诸知晓,恐不得不战,凭此,足够我与他的徒儿一战了。”说罢已取上一边的噬血重剑,高声对中年男人道:“尚不知兄台姓名,要知我这噬血剑下,从不杀无名之子。”
“是吗,血魔手上只怕已有几百甚而上千人命,难道个个都知晓姓名?”中年男人不禁怀疑道。
李七沉默,手抚重剑,缓缓而道:“血魔手上我不可知,但死在李七手上的,尽皆知名之士。”
中年男人闻得此言,脸上竟露出理解的表情,眼中更有怜悯:“在下随师姓诸,名唤天下。”
李七手中的噬血重剑已经开始颤抖,他胸中的凶戾之气直yù破体而出,这是他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怜悯,他引力破开了食指,一股鲜血shè出,点点洒在噬血重剑上,剧痛冲击脑海,他这才压下凶戾之气,眼也终于从通红转回澄澈,勾起嘴笑道:“好一个诸天下,请赐招吧。”
诸天下却似没听见这句话,也不抢攻,只是手持青锋,剑尖斜指地面。
李七看诸天下这般模样,便道:“既然诸兄弟谦让,那就由李某来吧。”说罢已经一步跨出,这一步就是寻常漫步,可已够了,六尺,巨剑已经当头砸来。
诸天下向右一步跃出,须臾间,巨剑已落地,离他的落脚处方才三寸,这一下竟是恰到好处的躲过了,下一刻,诸天下已经挺剑由右方刺来。
李七自不会束手待毙,他一使力,巨剑已起,横扫而来,看其速度,竟比诸天下的剑更快三分,李七全身上下盘虬的肌肉果然是丝毫做不得假的!
诸天下一步迈前,又一步跟上,两相间隔仅弹指间,这正是昔年天yīn教的幻yīn步法,两步之间,亦幻亦真,却是对动作的极度压缩,去除一切不利于速度的多余动作而剩下来的最简单干练的步法。此法说来容易,却需要数年乃至十数年的苦练,而且必须是专研这一项。
随着步向前迈,青锋又近三分,足以赶在噬血剑扫来之前贯穿李七的喉咙。
李七却不惊不惧,右手小臂已然顶上噬血剑的剑刃,一发力,噬血剑的去势更快三分,他的外门横练功夫竟也有如此境界,需知噬血剑虽因其巨大,剑刃虽说不够锋锐,可若肉身以巨力相压多半得落得个残废的下场,李七却一来不见犹疑,二来不见疼痛,说明他早已知晓自己的实力。
诸天下此刻形势已是危急,他却仍是淡然处之,而当退即退,当时已一矮身,噼噼啪啪间,上身竟矮了一寸,且两腿也见缩小,竟在噬血剑下钻了过去,之后又噼噼啪啪声想起,侏儒可笑模样的他又恢复成了七尺男人。
这一击实也仅是片刻,其中却峰回路转几次,诸天下与李七两人都是在鬼门关前走了几遭,若在他二人旁观战的不是剑鬼,只怕已惊得连下巴都掉下来了,只因两人战斗虽是简单,但都以涉争斗的本质,赢而已。
诸天下仍不抢攻,倒是执剑行礼道:“血魔高招,果然已臻化境。”
李七也回礼道:“名师高徒,李七也领教了。”
两人都示完礼,之后的兵也是避免不了。
诸天下右足一蹬,形似散步,却已于瞬间近李七四尺,正是天地教所谓缩地步法,此法对内力奇损,但方圆十尺内到任一地方,只要无人阻挡,就是一瞬,登时他长剑一亮,已往李七心窝刺去。
剑虽只一,在李七眼中却似有七剑,以他的见识,自然明白此七剑只是由诸天下的手腕抖动造出的,只是这七剑虽由同一剑发出,可是没有一剑是虚幻的,只要中了一剑,那就是一个字,死。
这正是早年月神教的秘技,月光散华,虽不甚强势,却是诸知晓最为重视的一招,他一生辗转无数教派,却只承认自己是月神教的圣徒,不仅是因为此是养大他的教派,更因为其中有他深深爱意与尊重的圣姑,因此诸天下得传此招,便是被承认为唯一弟子的凭证。
不过不管旁人如何应对此招,李七却是丝毫不俱,天下巧道从来不能无视力量根本上的差距,他大笑一声,噬血重剑已经猛然抡去,任凭什么神兵利器,任凭什么奇巧诡招,在这重剑面前,都只是普通一柄剑罢了。
虽说李七也确信眼前的诸天下必然知道这一道理,只是势既是如此,也唯有此招!
诸天下脸上没有表情,李七确实为势所迫抡来重剑,但他也不能以为已经成竹在胸,此刻神情专注,他只有一次机会,决定胜负成败的机会。
七剑倏忽都不见了,连一柄都没有留下,而一点寒星,已经穿过噬血重剑的剑幕,直接出现在李七眼前,正是唯一的一柄剑!
李七大叫一声:“来得好。”竟然双手撤剑,一闪而开,同时右手肘部,右腿膝盖重重击在重剑剑身上,躲过寒星的瞬间,重剑竟然直飞出去。
诸天下暗叫一声不好,迎面而来的血腥气冲得他一阵心神不宁,虽仅一瞬,他已来不及躲过飞快袭来的重剑,两臂一交,硬抗下重剑。
重剑之势何等,且不论李七一肘一撞,它本是由南海玄铁jīng炼,其重量就是不轻的分量,而李七最后两下更是倾尽全力,重剑简直是排山倒海而去,诸天下直飞了出去,口中涌出一口鲜血。
诸天下已摔在地上,他知此刻已是十分危急,一个鱼跃已经翻起,虽一股热流仍不住狂涌而上,但他还是硬生生站住了,之后才是哇地又吐出一口浓血。
“诸兄,承让了。”经此恶战,李七竟然没有受一点伤,而诸天下却连吐几口鲜血,高下之势立判,诸天下也不得不承认,拱手道:“血魔果然是当世第一人,诸某甘拜下风了。”其实诸天下也未尝就弱了多少,只是李七杀近千人,对危险的直觉与形势的判断自然会高于诸天下,高手过招,哪怕一点优势,都能获得巨大的胜利。
李七此刻手中没有噬血剑,就如同一只没了利齿的斑斓巨虎,只要敢战,赢也是可能的,只是他实在没想到此刻竟然会有人袭击他,直到剑至,他才感到身后的一股劲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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