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霞宗南面二十里外,有一间废弃的破庙,里面供着一尊堆满灰尘的佛陀塑像,佛陀双眼无神,怔怔地看着远方。
破烂的庙门是用一种带有淡淡清香的奇特木材制作而成,如今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吹雪打,rì晒雨淋,那一丝令人怅惘的淡淡的清香早已化作了时间的尘埃,堆积在了无人知晓的莫名的地方。
历史的烟尘滚滚而来,遮盖了无数风花雪月,大漠长河,如今回首,又有几人知道这里的破庙,知道这里苦苦等待的佛陀!
实际上,千年的等待,不为哀求众人的一缕香火,只为诉说时间的无情与轮回的苦奈!
“轰隆!”
天际,雷声再次一声轰鸣,巨响过后,破庙的顶上“簌簌”地坠下几片尘土,在地上,没有激起一丝哀伤!
几息过后,远处的天际,黑云覆盖的地方,一道红sè的身影摇摇晃晃地凌空急驰而来,在距离这间废弃的破庙百丈外落下了身形。
一个脚步蹒跚的老者,满头银发弥乱地披散着,脸上布满了蛛网般的皱纹,面sè灰败,仿佛垂垂yù逝的样子。老者身上披着的红sè血袍上,斑斑点点的暗sè凝固着,分明是血迹;老者的肋下夹着一个仈jiǔ岁的小孩,满脸泪痕,昏迷了过去。
终于挪进了这间破庙里,到了一片稍微干净的地方,老者将小孩轻轻放下,顿觉全身剧痛,几yù散架裂开一般。
老者痛嘶一声,再也支持不住,身形一晃,颓然坐到地上。
“圣母,明王在上,历代祖师明鉴,圣教弟子血寰不负祖训,只是我圣教无上妙法今rì就要断绝于此了;今rì,弟子血寰离死不远矣,愿祖师护佑这个孩子能够安稳活下去!”老者双手合十,挣扎着跪倒在地,面sè悲悯而虔敬,口中低低说道。
老者挣扎起身,不留意之下,陡然触碰到胸口,顿时疼痛异常,口中发出嘶声,一个圆鼓鼓的事物却是陡然从老者的袖口滑落出来,滚到了地上。
入目的是一个拇指尖部大小的红sè圆珠,里面仿佛有一滴血液在不断流淌着。
他苦笑一声,右手颤抖的厉害,慢慢探向了地上的红sè圆珠,终于捏在了粗糙的手里。
“这就是他们紫家的传家信物吗?”老者眯起眼睛,注视了这个圆珠片刻,没有丝毫在意。这个宝贝再珍贵,亦不过是一个凡物罢了,在世俗人眼中固然千金难得,昂贵万分,可是对于他们这些修道之士却是如同鸡肋,再普通不过了。
这颗珠子是老紫皇最后时刻塞到红袍老者手中的,连同地上躺着的孩子。
老者犹豫了一下,心中却是忽然一紧,不由得为这个小孩担心起来,他刚才强运真元,最后甚至透支了全部寿命,方才堪堪抵挡住那擎天巨力。
但他如今重伤之身,生生收了那个秃顶僧人的佛家奇术一击,早已是油尽灯枯,眼下几乎断绝了全部生机,若非强横的意志支撑着,恐怕早已命断魂消了。
“眼下这个小孩实在无辜,举家惨死,他一个垂髫小儿,又如何单独在这纷乱错杂的世间生存下去呢?”老者心乱如麻,他虽然修为道行极高,可惜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故而对眼前这个孩童实在放心不下。
破庙外,苍穹如墨,黑云压低,无数的雨丝终于细细密密地从空中落下,冷风吹过,点点滴滴,无尽的凉意将这间破旧的庙宇彻底笼罩起来。
老者仰望天上,头顶的一个大洞,丝丝雨滴混杂着破庙的尘埃,纷纷扬扬地滴落在庙里,滴在脸上,寒在心里。
他抬首看向破庙前方的那尊年代古老破旧不堪的佛像,脸上陡地露出一丝讥讽之sè:“正道,嘿嘿,慈悲?”
“天地间,弱肉强食,修道之士,哪里有什么慈悲可言!”老者将身上的血袍脱下,艰难地盖在了孩童瑟瑟发抖的身上,脸sè凄切,口中忽然怅惘地低声道。
半晌,老者终于怔怔地收回了目光,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孩,脸上的泪痕分明可见,低声说道:“若你是千霞弟子,在那千霞山上,有师门长辈庇佑,估计那个妖僧也不敢追杀与你了吧,现在却……”
忽然,老者全身一震,目光陡然看向北方,口中喃喃道:“千霞弟子,千霞弟子……”
他心念急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像是眨眼间将要失去,片刻间,老者的身上已然出了一层冷汗。
忽然,他的眼中涌起一阵莫名的狂热,陡地仰天大笑,笑声中夹着一丝难名的疯狂之意。
“妙极,妙极!我虽命不久矣,但若传授一人我圣教妙法,再令他投入千霞门下,修习道家无上秘术,此举甚妙,不仅能够保全这个孩童xìng命,而且来rì我圣教也必可再现辉煌,重获异彩!”
“千霞,你当年害我圣教陨亡西荒大泽之地,不会料到我血寰当rì未死,今rì为你送上这么一份大礼吧,呵呵,真想看看玉阳你这牛鼻子老道知道真相后的那张臭得发黑的脸啊!”
老者一念既决,整个人当即变得亢奋异常,灰败的脸上,两腮顿时涨红,眼带血丝,脸上毫无迟疑之sè,老茧纵横的右手伸向了地上的小孩,颤抖着,不知道是痛苦,还是激动。
“小家伙,你虽然资质不佳,但勤能补拙,而且我圣教无上妙法,修行亦不重视这些!”老者想罢,右手运起全身残余功力,在小孩的背上拍了几下,将之救醒。
小孩终于悠悠醒来,眼前模糊,耳中却仍然轰鸣不断。过了许久,小孩终于缓了过来,看清眼前的景象,却是吓了一大跳,张大了嘴巴,半晌无语。
只见一个浑身破烂的老者坐在他身前,口中艰难地低声喘息着,胸前一片焦黑,血丝不断地渗透出来,面sè衰败,一脸死气。但是,不知道为何,老者却神sè兴奋地,笑意盈盈地盯着自己。
“你,你是谁?”小孩愣了片刻,方才讷讷地问道。
“小家伙,你又叫什么名字?”老者不答,口中反而笑着说道。
“我,我叫紫辰!”小孩喃喃说道,脸sè却是蓦地一暗,忽然想起了什么。
“紫辰,好名字!”老者沉声说道,“对不起,紫辰,你的父亲已经死了。”
紫辰小脸一暗,却是猜到了这个情况,此时听到身前老者的话,更是痛苦不已。
“不过我与你有缘,可以传授你修真之法,让你rì后可以为父报仇!”半晌,老者斟酌了一下,口中希冀地说道。
“什么是修真之法?”紫辰抬起小脑袋,脸上挂着两串泪珠,抽泣着,有些疑惑地问道。
“真是一个孩子,不过只是一些呼吸打坐之法罢了!”老者盘膝坐起,摸摸紫辰的脑袋,笑着回道。
紫辰半是糊涂半是明白地点着小脑袋,口中连忙地道:“愿意,愿意!”
“你既愿意,那么必须答应我几个条件,否则我不会传授于你的!”说到这里,老者又是一阵剧烈的喘息,脸上的笑意退去几分,严肃地说道。
紫辰有些糊涂地看了老者一眼,想了片刻,他用力地点了点头:“你说吧!”
“第一,这篇法诀你绝不可以对第二个人说起,哪怕是你以后的至亲之人!”老者目光盯着地上同样盘膝坐起的紫辰,口中粗声道。
“嗯,我死也不说!”紫辰可劲地点着脑袋,坚定说道,仿佛在发下了毒誓一般。
“第二,除非生死关头,不要在人前运用这套法诀,而且此法诀要每天修习一遍,你,能够做到吗?”老者目光熠熠地看着紫辰,眼中神sè有些激动地问道。
“嗯,我知道了!”紫辰咬着牙,坚定道。
接下来近三个时辰过去了,老者将这一篇功法如数地教授给了紫辰,不过,该法诀虽然仅有数百余字,可是却艰涩异常,紫辰费了好大功夫才勉强记下。
“老夫名叫血寰,你知道即可,万不可在旁人面前提起,否则必有杀身之祸!”老者再三叮嘱道。
“是!”紫辰点头应道。
“想不到我血寰临死之际竟会再收徒弟,实在不曾料想到啊!也不知道我以前的那两个徒儿怎么样了?”老者欣慰地看向紫辰,神sè间忽然有些惆怅地想到。
“这是你父皇让我交给你的!”老者的右手颤抖着递给紫辰一颗红sè珠子,继而他的脸sè再次变得灰败不已,口中喘息一阵过后,有气无力地说道,“好孩子,你跪下磕三个头,叫我一声师傅吧!”
“师傅!”紫辰接过红sè珠子,小心地贴身放在胸口处,接着小脸上没有丝毫犹豫之sè,当即恭敬地喊了一声,而后在老者面前跪下,“砰、砰、砰”三声,接连磕了三下响头。
紫辰刚yù起身,头尚未抬起来,背上陡然一股大力传来,登时再次昏倒在地,不醒人事。
衰败的破庙外,天空中淅淅沥沥地响了起来,雨丝渐密,终于下起雨来了!
庙门处,一道红sè身影一闪闪过,雨丝骤止,片刻,再次淅淅沥沥地降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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