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神父和路辰面面相觑。

“陛下那天破例下了封口令，再加上大家都要照顾巴耶殿下的面子，这才没有把事情闹大。”维克多笑着说道：“说起来你们的运气还不错，这次的调停者要是换了其他人，未必会把这件事儿告诉你们。”

路辰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拽着维克多的袖子问道：“别卖关子了，两个小丫头单挑的结果怎么样？”

老神父在一旁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眼角的余光却也是看着维克多。

“结果能怎么样？能让陛下在垂暮之年收为弟子，晨露大人……”

“唉……算了！她的确有资格让我叫一声晨露大人！”维克多收起了笑脸，正sè道：“晨露大人是继三百年前梅林狄忒殿下之后，唯一能领悟降临术的传承者！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空置了三百年之久的光明圣女这个头衔，也是非她莫属了。”

点石成兵，众神降临！

老神父和路辰对视一眼，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除了在《神典》中的记载，我那天也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降临术。”维克多的眼神仿佛又回到了典礼的当天。

“真是不可思议的力量啊……”

“两名不会任何魔法和武技的女仆，被施加了降临术之后，竟然凭空生出了天使光翼。我可以负责任地说，那光翼上散发出的浓郁的圣光，即便是陛下他老人家亲自施展光明魔法也不过如此。”

老神父点了点头，道：“《神典》中有记载：领悟降临术者，即为神使，沟通天界之门，拥有无上威能。”

“传说中把降临术修炼到最高境界之时，甚至可以让战争之神阿斯特瑞亚在这个空间以投影的方式降临，那才是真正的毁天灭地的力量。但根据圣教典籍最古老的记载，还没有人能把降临术修炼到终极的境界。”

维克多敬佩地看着老神父，脑海里浮现出圣约克教廷档案馆里那浩如烟海的典籍……

“三百年前的夏托森林战役，梅林狄忒殿下以透支生命为代价，同时让百名战争天使依托圣教武士降临，才得以把魔龙王克拉斯托重新封印。但梅林狄忒殿下也因为损耗太大，半年后在圣约克平静地回归了希文的怀抱。这也是降临术有记载以来展现出的最大威能……”

听着老神父把三百年前的旧事娓娓道来，维克多眼中的敬意更浓，而路辰黑亮的眼睛里也浮现出一丝异样的神采。

“看来，乔乔大小姐肯定败得很惨啊！”路辰笑着问道。

维克多收回望着老神父的眼神，轻叹道：“两名战争天使，即便是依凭女仆的身体降临，也绝不是乔乔这个中级光明法师能对付得了的。”

“失败是预料之中，好在有陛下和诸位大人物在场，乔乔也不可能受到什么伤害。但是大小姐最后交待的一句场面话，那可真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啊……”

老神父和路辰睁大了眼睛，等待下文。

“降临术有什么了不起！和我圣教的元素jīng灵使比起来，你差得远了！”维克多如是转述道。

老神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路辰，后者只能苦笑不已。

“大小姐，你还真是对我寄予厚望啊……”

……

玛拉奇孤儿院大门口，午后的阳光暖意融融。

维克多整理好随身的包袱，冲着老少二人点了点头，道：“孩子们都在长身体，我这个人饭量又比较大，就不留下来和孩子们抢晚饭了。”

路辰笑嘻嘻地看着他，道：“维克多大哥，听说兰克大教堂这两年从陛下那里要了不少的拨款，你这次好不容易出趟公差，可别忘了去敲一敲竹杠哟。”

维克多哈哈大笑，挥手告别。

“看来，和巴耶老东西交接完之后，有必要带着你回一趟圣约克啊……”老神父轻轻地拍了拍路辰的肩膀，微笑着转身走进了大门。

“八年了，也该带你回去让他们看看了……”

路辰默默地站在大门口，眯缝着眼睛看着午后的天空，若有所思。

……

海蓝sè的灯光照在柯比古奇的脸上，隐约可见沟壑般的皱纹。奢华的檀木桌面上，两只青花瓷杯正冒着丝丝热气，狭小的书房里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书房里摆着两把椅子，两把同样宽大舒适的椅子。

柯比古奇整个身体都蜷缩在檀木桌里侧的椅子里，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毛毯。有些迟钝的目光盯着桌子对面的年轻人，缓缓道：“七夜大人，真抱歉！我的身体近来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希文在上，到了我这把年纪，却还要承受这种痛苦，唉……”

被称作七夜的年轻人很随意地坐在柯比古奇的对面，一头栗黄sè的头发收拾得很干净，平凡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应该抱歉的是我！”

七夜用手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笑容，道：“在一位刚刚失去孙子的老人面前，我这个表情可以说是太不礼貌了。换了其他人，也许连命都保不住呢！”

柯比古奇的目光带着些许同情，轻轻地摇了摇头。

“忧，怒，哀，乐，惧！七夜大人，您虽然只剩下了其中一种情感，但和您身上令人敬畏的力量相比，老朽认为还是值得的。”

七夜脸上的笑容一如chūn风般和煦……

“值得与不值得，有时候是很难说清楚的。好在我已经失去了大部分情感，就算是将来发现不值得，我也不会有什么后悔之类的无聊的感觉了。”

柯比古奇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伸手掀开身上的毛毯，略微坐直了身躯。左手的无名指上，一枚硕大的蓝火钻戒指熠熠生辉。

“本来柯比寿也有一枚这样的蓝火钻……”

看到七夜的眼神落在这枚戒指上，老人缓缓说道：“我还记得当年，把象征着家族传承的蓝火钻耳钉交给他的时候，那时候他才满八岁，跪在我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能让家族的辉煌代代相传……”

“可现在，唉……”

七夜脸上的笑容似乎淡了一些……

“圣约克收到了您送来的灵魂水晶。在光明与黑暗之间，您牺牲了自己的亲人，足以证明您对光明教义的信仰。为了回报您的牺牲，已经进行了八年的巴斯克战略，也许会做出重大的调整。”

柯比古奇的眼睛里，亮起了一团明亮的火焰。

“伟大的希文告诉我们，万物皆有因果，有所得便有所失，没有绵亘万古的繁华，唯有光明永在，生生不息。”

“援引您刚才的一句话，您虽然失去了自己的亲人，但相比您获得的父神的宠眷，还有将来尘世间至高无上的权利，您认为是值得还是不值得呢？”

柯比古奇没有回答，伸手拿过桌面上的茶杯一饮而尽，眼神里那团火焰更加明亮。

“三个月后，巴耶殿下会接管圣教的巴斯克战略，到那时，我们还会见面的。也许不久的将来，我对您的称呼都要改变呢，你说是吗？柯比古奇……陛下……”

七夜脸上的笑容如同夏rì的阳光，灿烂无比。

……

海蓝sè的灯光下，元寿垂手而立。檀木桌前的那把椅子已经不见踪影，淡淡的清香还隐约缭绕在房间里。

柯比古奇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右手轻抚桌面，先前的疲态一扫而空，锐利的目光盯着桌面上一柄金sè的短杖。

通体由黄金打造，镂刻着火焰飞腾图案，杖头镶嵌着一枚深蓝sè的硕大宝石，不时地向外迸出点点星屑。

荣耀权杖！见证希文在世间的威严，传承神使在人间的血脉。

“老爷，您终于成功了！”元寿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柯比古奇望着金sè权杖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起来。

“封神大战之后，为了回报希文在世间最虔诚的信徒，金sè鸢尾花，斯科尼龙兽，安菲特里忒之戟，这三圣物被永远地镌刻在三柄荣耀之杖上，传承万年……”

“而今天，是改变我柯比古奇家族命运的rì子！第四柄荣耀之杖，代表柯比古奇家族的光明火焰，终于出现了，终于……”

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柯比古奇伸出右手，缓缓地握住了那柄至高的权杖。

一滴鲜血自左手食指滴落，深蓝sè的宝石如同有生命一般，瞬间就把这滴鲜血吞噬得无影无踪。

神圣的光芒在狭小的书房中腾起，耀花了元寿的双眼。若隐若现的咏叹调仿佛弥漫在空气中一样，不停地倾诉着对光明众神的虔诚和赞美。难以言喻的威能和压迫感不断地挤压着空间，使得他的双膝不住地颤抖。

元寿不得不跪了下去……

血脉的传承！

“得到众神祝福的天使之泪，挟希文的荣耀而来！单凭这枚深蓝sè天使之泪，便可让尘世间无数权贵匍匐在脚下……”

柯比古奇右手将荣耀之杖高举过头顶，一向沉稳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骄傲。

圣光缓缓散去……

元寿依然跪在地上，面sè苍白，脸颊上的冷汗如同蚯蚓般蜿蜒而下。

“从今天起，巴斯克境内所有和家族有过来往的黑暗势力，都要彻底地铲除！记住，是彻底地铲除！”

柯比古奇的声音生冷而僵硬，带着一丝凛然不容侵犯的气息。

“希文的光芒照耀下，不允许再有那些蛀虫一丝一毫存在的痕迹！”

元寿双手扶地，几乎匍匐在地面上……

……